《逆旅来归》章节_12

  哪。
  少年闻言挑挑眉——连小动作都和记忆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醉蛇迷茫了,自木莲没了以后,饮狐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他还记得那双颊凹陷,走的时候背对着他们摆摆手,连头也没回过,消瘦的背影带着说不出的心灰意冷的安饮狐……绝不会说,十年以后反而越长越……呃,好吧,水灵。
  “那你是……”醉蛇估计了一下眼前少年的年龄,“饮狐的儿子还是兄弟?”
  少年没绷住笑了出来,指了指醉蛇身后的跟班:“让他们留下,别让人打扰,我有话跟你说。”
  形容之间带了些发号施令惯了的颐指气使,要是安家饮狐教育出来的小兔崽子,没准还真有嚣张的本钱。
  醉蛇脸上露出些兴味:“都在这看着,别让白大褂们进来捣乱。”便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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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分钟后——
  “你再说一遍?!”
  “我就知道你不相信。”安捷坐在病房的窗台上,一条腿在底下晃来晃去,心说有生之年,能看见醉蛇这大尾巴狼,脸红脖子粗大惊失色的揍行也算值了,“甭说你不信,我自己先抽了自己两大耳刮子——可惜没醒。”
  醉蛇瞪着自己唯一一只右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像,真是像,要说这是二十年前的安饮狐他绝对眼都不眨一下就同意,自己的兄弟,过命的交情,没道理认错,可是……
  “我没记错,安饮狐已经是个半大老头子了吧?”
  “滚蛋,你才半大老头子了!”安捷张口顶了他一句,接着却笑了,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腕翻过去,内侧对着醉蛇,“还记得这个么?”
  醉蛇脸色变了,一把抓起他的手腕,眼睛越瞪越大,好像要把安捷的手腕瞪穿:“这……这守宫砂怎么还在?!”
  醉蛇想起兄弟们年轻的时候老拿这颗痣寒碜他,说是像武侠小说里女人们往身上点的守宫砂,饮狐这人平时大大咧咧不在乎得很,说起这事却每次都急,一开始死活非要去医院点了,后来还是让他女人拦住了,说是身上有朱砂痣的人痴情专一,感情能长长久久的。
  再后来……
  “她不在了也没人爱看,我想什么狗屁的长长久久都是瞎扯淡,就自己动刀子给割了。”安捷轻轻地说,“不过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醉蛇深吸了口气,放开安捷的手腕,拖了把凳子坐在一边:“你还真让外星人袭击了?还是……饮狐咱自家兄弟,说实话,还是你自己就是个外星人?”
  安捷正色下来:“我不该瞒你们这么长时间……其实,我是超级赛亚星人……”
  醉蛇抄起病床上的枕头就砸了过去。
  “咳咳,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你要是变成这样,心理压力也得大不是的?”似乎有很多年没这样放松过了,安捷干脆把枕头接下来,垫在自己身后,两条腿都缩到窗台上,“我前一段时间突然想看看大沙漠里的天镜城……”
  二十分钟以后,安捷言不简意不赅地叙述了自己在大沙漠里的传奇故事,口干舌燥地自己倒了杯水。醉蛇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他,半晌,忽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安捷冷静地问:“疼不疼?”
  “疼。”醉蛇这人,不耍心眼的时候还是挺实在的,“你……被那个绿珠子里面的水一烧,就烧缩水了十多年将近二十年?”
  “嗯。”
  “然后鬼珠子不见了,把你扔到了镇上?”
  “嗯。”
  “你说那死鬼城里有女人唱歌,还有血字预言?”
  “嗯。”
  “那个沈什么的老王八蛋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长生不老诅咒之类的话……你以为是扯淡,结果后来亲自证明了,那玩意没准不是扯淡,或者……有一部分不是扯淡?”
  “嗯。”
  “你嗯屁啊嗯!”醉蛇又骂人了,“安饮狐你丫脑袋是不是让非洲大象猪一屁股给坐了?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你跑大沙漠里干啥?跑你就跑了,你还跟着一帮念书念得脑子都不转弯了的书呆子往妖怪窝里钻什么?!”
  “咱乡下人没见过挖坟掘墓的不是好奇么?”安捷的眼神特委屈。
  “好奇你妈个头啊好奇!”醉蛇站起来急步在屋子里走了两圈,然后定住脚步,“长生不老,这东西打从秦皇汉武年间就开始骗得无数傻丫头傻小子跟着瞎折腾,你现在的情况……”
  “只是年纪稍微退了些,我还是正常人类,医生说新陈代谢正常……估计八十年后也是正常的骨灰一盒。”
  醉蛇不放心:“你确定?”
  安捷想了想,点点头:“我基本确定现在没有任何非人类的感觉。”
  “那倒是还好说……”醉蛇想了想,继而烦躁地抓抓头,“我说,你打算怎么办?”
  安捷叹了口气,目光移到一边,莫教授的皮夹子打开的放在他的病床上,里面孩子笑得纯真,他想起老教授生命的最后一刻念念不忘的言语,想起他那眷恋又不放心的眼神,想起他提起儿女时候叹息的表情,忽然说:“我想去北京。”
  “干嘛?十三陵里看粽子?”
  “去你的。”安捷从窗台上跳下来,把老教授的皮夹子捡起来拿在手里,“醉蛇,帮个忙,给我弄张新的身份证和户口来吧,我想去北京……嗯,考个大学试试。”
  醉蛇脸色古怪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为了这老头子?”
  “我欠人家一条命。”
  醉蛇乐了:“哟,你命欠得可多了,怎么突然这么有良心了?”
  安捷笑了笑:“人年纪大了,想的也多了,也算给自己下辈子积点德。”他摊摊手,“要不然你让我干什么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满世界东跑西颠地看风景……”
  “屁!你是满世界东跑西颠地找死。”
  安捷住了口,特无可奈何地看着醉蛇。
  醉蛇想了想:“这倒也可以,让你看孩子总比让你没事干三天两头的找死强——弄个户口倒也不算事,对了,户口本上上什么名字?横不能叫安饮狐吧?”
  安捷失笑:“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愿意记着我的真名?”他伸手在空气里划着,“我叫安捷,平安的安,快捷的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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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城市,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和来来往往不停息地跑着各色车辆的长安街背后,是笔笔数不清的旧事,偶尔看见的几条疏于规划的小胡同,那逼仄、潮湿的砖瓦背后,仿佛是张写满了前朝今日的破纸,因为承载而灰败。
  笔直的街道总是正南正北、正东正西。全国再没有比北京人方向感再强的了,东南西北条分缕析——说不上坦荡,却是自元大都建立以后就压在骨子里的王气正气,透过几次翻新过的朱红浅灰,构成这个城市无论如何都不会变化的色调。
  安捷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入了秋的了。
  这一年立秋晚,秋老虎一点都不客气,走在街边,半分凉气也感觉不到,天色灰蒙蒙的。
  安捷靠在门边——他刚刚租来的房子,还没来得及收拾完,本想到对门去借点东西,却正好看见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按响了对面的门铃。
  半晌,里面的门才打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隔着防盗门谨慎地看着两个陌生人,这小姑娘人还没长开,有点瘦,小小的一张脸秀气得很,脸上一双黑豆似的大眼睛,皱皱眉,她问:“你们找谁?”
  “请问,是莫教授家么?”
  小姑娘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我爸爸不在。”
  来人沉默了一下:“你是莫教授的女儿?”
  小姑娘点点头:“我是,我是莫瑜。”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能进去说话吗?有关于你父亲的事。”
  莫瑜愣了一下,有些为难:“不好意思……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她回头看了一眼,抿抿嘴,大眼睛看着两个陌生的男人,好像有些歉意,又有些防备似的,总让人联想起某些小动物,那么一眼,就看得你什么脾气都没了。
  莫教授的小女儿莫瑜……都这么大了。安捷默默地把自家门关上,考古队进了大沙漠之后便杳无音讯,这些人大概是来给莫家的孩子打个预防针,他忽然不想知道那女孩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如果她悲痛欲绝,他会想起老教授最后的样子,会良心不安,如果她冷漠对待……那他会觉得很可悲。
  作者有话要说:好,今天就更到这啦
  第十四章 莫家
  虽说他是为了莫家的孩子来的,租了人家对门的房子做好偷偷观察别人的变态准备,但安捷毕竟这么多年孑然一身的习惯了,没有打算介入人家的生活,只是就近照顾些,他不敢保证自己有多大的能力,但是起码做为一个成熟的人,多吃过那些年的米,能看着这三个孩子不要出大事故。
  这是他唯一能给莫燕南做的事情了。
  莫家长子莫匆是个重点大学大一的学生,长的不像他父亲,个子很高,肩膀略宽,虽然总的来说偏瘦,但靠近了仔细看,能发现薄薄的衣服下流畅好看的肌肉线条,庞儿说得上俊朗,笑起来甚至露出两颗小虎牙,青春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下巴,似乎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有些过分尖削,像他妈妈照片上的样子,配上一张略薄的嘴唇,显得有些寡情,好在他脸上总是挂着友好热情的笑,多少遮掩了过去。
  这孩子很懂事,当天晚上回来看见对面搬来个新邻居,立马儿过来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事,安捷一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边观察这个孩子。
  莫匆这男孩,乍一看简直是父母眼里的标准好孩子,祖国的标准好少年。
  阳光,热情,说话知道分寸,懂事,懂得待人接物,安捷搬来的第二天,正好赶上周末,搬运工人们把他新订的那个连着写字台的书架搬上楼的时候,还是莫匆忙前忙后指方向开门。
  可不知道为什么,安捷总是觉得这孩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一时讲不清,只是某种感觉。这么多年以来他阅人无数,不敢说一眼能看透人心,但隐隐约约地会有些经验沉淀下来,深入潜意识一般的直觉。
  莫匆这年轻人,身上有种隐秘的违和感。
  整整忙活了一整天,安捷这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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