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盛满了震惊。
我把一些红红辣辣的,看上去就很好吃的东西一股脑儿端到他的面前,说:
“多吃点。怎么都瘦成这样了?”
说完,还用干净的手背为他拭去额前汗珠……这些充满爱心的动作,我自问做的行云流水、纯粹自然,可是,却吓坏了小可爱秦休,他傻傻的掉了下巴,两只银筷子自他手上‘嗙啷啷’掉在地上。
我……刚想对他说一番‘不要乱丢垃圾’论,便听一旁的秋榕低叫了一声:
“五爷!”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门前石狮子的胸部后面,团着一个圆滚滚的包子,可不就是如流嘛。
我放下蹄膀,亲自走到门外,来到石狮子旁,只见一个大屁股撅在外面,见我走来,如流吓得把头埋到石狮子的……呃,两腿之间……
我一个巴掌拍在他的大屁股上,恶劣的印上了一只油腻腻的手印,如流包子般的身子一僵,虽然颤抖,但始终是回过了头,还未开口,人就跪下了,两只胖手揪着厚实的大耳朵,白得通透的脸摆出一副哭相。
“师、师父。”
他低若蚊蝇的声音刚一出口,便被我拎着后领,拽进了厅堂,我将他按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他紧闭双眼,双手不住的打摆子,好似接下来我会对他实施抽筋扒皮的酷刑那般惊恐……
说实在的,我表示很无奈!
我承认,秦休和如流是创立蜀山派之后才收的弟子,我没有尽到一个做师父的责任,没有传授他们高深的武功,没有教授他们为人处世的精辟道理,但是,我对他们的爱绝不比无涯他们要少啊。
秦休够可爱,如流够精明。
虽然,我已经忘了当初收他们入蜀山的真实意图,但是,这并不能影响我想成为他们好师父的终极决心。
刚想放下筷子,好好的言传身教一番,便听见山下传来一阵清啸,我心下一凛,暗自窥探起外界的动静,刚把心神探出廊外,震耳欲聋的狮子吼又把我生生拍了回来。
“哇!”
我惨叫一声,捂住耳朵,对秋榕送去可怜兮兮的一瞥,眼一红,嘴一瘪,鼻头一酸就想哭。
秋榕全身发抖,一阵恶寒,他脸色铁青的抚着双臂,不敢再看我,径自向外走去。
内功精湛的狮子吼咆哮当场,犹如讯雷疾泻,声闻数里,淡蓝气圈冲撞而出,蜀山上下竟为之二震,我的双眸中迸射出锃亮的精光。
唉,做女人难,做武功高强的女人难,做武功高强的名女人,难上加难。没想到就在我眼睛睁开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就有人找上门来邀斗……这都是为声名所累,我好难啊!
“钱如流,你给我出来——”
“……”
我脚步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哀怨的咬了咬下唇,准备踏出去迎战的脚又尴尬的缩了回来。
狮子吼吼得欢庆,吼得我蜀山门前的两只石狮子都想捂起耳朵般叫人厌烦,我见如流小而灵活的眼珠转了几转,偷偷的朝我瞥了几眼,白胖白胖的身子如临大敌般僵着,不知道是怕外面的人,还是怕我。
刚想推波助澜,把他丢出去消音,便听山外狮子吼嘎然而止,正奇怪之际,秋榕撩着袍角走进来体贴的汇报道:
“掌门。是百念庄庄主,张衡。”
我回忆了一下,百念庄……张衡……
“他不是和尚吗?”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的满头戒疤。
“三个月前,还了。”秋榕淡定自若,尽职尽责的补充了一句:“百念庄老庄主突然暴毙。”
我点点头,感慨万分,世间之事瞬息万变,在你一个囫囵还没吞完枣时,就发生了巨变,唉,我真替老庄主的十三房如夫人可惜啊。
随口问了句:“那张衡不就突然多了十三个娘?”
一个母爱就足以感天动地,更遑论十三个?我……羡慕之非常。
秋榕面皮一抽,想也是个人物,当即冷静说道:“十四个。老庄主就是暴毙在他第十四个娘的床榻上。”
“……”
人有的时候一忘情,可不就成了千古风流人物嘛!
“张庄主说,如流五爷拿了百念庄的传家之宝,所以他要扒了如流五爷的皮,拿他的脑袋当夜壶使。”老实人秋榕低眉顺眼的模样叫我很是欣慰。
“什么传家宝?”也值得你惦记?
我的后半句晦暗不明的意思一经传达,如流就吓得从板凳上瘫到地上,又开始维持先前的姿势,两只小胖手揪着肉厚厚的耳垂,可怜又狡猾。
“师、师父,不是拿的,是、是花钱买的。”如流的声音甜甜糯糯,和他的身子给人的感觉相差不远。
要不是多少知道点他的品性,可能还真会被他这种声音和表情给骗了过去,但是……
我叹气,看向秋榕:“你说。”
只见秋榕一副荣辱不惊的淡定,眼观鼻,鼻观心的说道:
“十天前,张衡受人教唆,将全部家财都输在荣天赌坊。”
我想了想,张衡从小被养在少林寺,不谙世事,会受人教唆去赌钱也不奇怪,又问:“他很缺钱吗?”
秋榕顿了顿,回道:“养十四个娘,的确需要很多钱。”
“……然后呢?”我满头黑线。
“然后,荣天赌坊的人便去百念庄抄家,要张衡把庄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武林至宝麒麟尊都一并交出,张衡不肯,说自己是被奸人所害,钱财可以输掉,但传承百年的麒麟尊绝不会交出。”秋榕尽职尽责,干巴巴的叙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况。
我摸了摸下巴,不表示任何意见,只问了一句:“那个教唆张衡的奸人是谁啊?”
这句话一问出口,如流厚实的身子便是一缩。
“是千手佛杜远,归云楼的首席掌柜。”秋榕边说边用眼角扫了一眼如流和我的脸色,就又恢复了低眉顺眼的姿态。
我点点头。
杜远是能够换人牌于赌桌之外的千手佛,千手佛是归云楼的首席掌柜,归云楼是归云山庄的重要分店,归云山庄是全球皆知的天下首富,天下首富……是如流的爹。
嗯,事情的经过我也大致弄清楚了。
我的徒弟钱如流觊觎百念庄的麒麟尊,让千手佛杜远前去诱骗教唆缺钱养娘的张衡,利用千术让他在赌桌上输掉所有,然后才好名正言顺的霸占麒麟尊……
唉,都怪我平日里疏于管教,还好这次只是麒麟尊,要是如流觊觎的是百念庄的姑娘,那可怎么办呀?
我重重的在如流肩上一拍,他面如死灰,双目中流露出绝望,一抖一抖的样子,就像是快口吐白沫的死鱼,我看不过去,一把揪起他的后领,二百斤的如流就这么被我提了出去。
秦休和秋榕对望一眼,那表情,怎么看都像是在为谁默哀。
掌门出手,派头要有。
蜀山弟子在我平日的谆谆教诲之下深谙此道,所以,当我冷着脸踏出山门的那一刻,百来名弟子便分为两组,迅疾飘逸的站在山下石阶两旁,恭迎我驾。
我的身后跟着畏缩的如流,淡定的秋榕和担忧的秦休。
山道石阶上有秀翠群芳和一个面善憨厚的男人。秀翠群芳是我当年刻意栽种的花花草草,真正意义上的高岭之花,而面善憨厚的男人自然就是那个倒霉透顶的百念庄主张衡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几乎是在张衡看到我的那一瞬间,立刻送上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张衡见我,愣了愣,口中不确定道:“尊驾是……独孤嫣?”
他话音刚落,一蜀山弟子便站了出来,举剑说道:
“掌门名讳,岂可随意喊出!”
我暗暗记下了那名弟子的音容笑貌,像他这种近乎盲从的衷心……我很欣赏。
“在下独孤嫣。百念庄主驾临蜀山,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我爽朗一笑,抱拳寒暄道。
说完,我便看到了蜀山弟子头上的冷汗和张衡眼中的狐疑,他上上下下将我扫视了两三遍后,才将信将疑的回礼。
我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其实,我肚子里早就憋不住,笑翻了。
要知道,此时的张衡,不过还俗三个月,头顶的戒疤虽然已经看不出来了,但一头刺儿毛硬是配上宽袖束腰的公子装扮,看着真是要人命啊,就好像是坊间小说中的妖僧,噗!
当然,我自诩有些面瘫天分,对外时还是能够维持一定的冷度,不动声色淡如水的交谈。
“独孤掌门,在下鲁莽上山,为的不过是讨一个公道。”张衡大手一挥,直指如流骂道:“你的弟子用卑鄙手段,将我张家的传家之宝骗了过去,如此恶瘤怎容他逍遥在世?今日还请独孤掌门清理门户。”
我敛目扬眉,微笑以对:“如果我不清理呢?”不管什么事,还是把所有的选项都问清楚了比较好。
“吼……”狮子吼震天吼出,蜀山再次为之震动。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少林方丈对他的评价:张衡是少林派中罕见的学武之才,主持方丈曾经说过,他若能持之以恒钻习武学,将来入达摩院进修亦不是难事,所以,张衡的狮子吼功力在江湖中自然不能小觑。
但是……比较难办的是——狮子吼我也会,声音不比他小。市井中的同行都会相争,那同宗同脉的武学,自然也多了几分想要切磋的欲望了,于是——
“吼吼……”
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山脉的震动,狮子中,本就是雌狮子够凶,人中,又是我比他凶,所以,张衡怎么可能吼得过我呢?
只消我再加点力,就算不废了他武功,也能让他最少五年说不出话来。
让我清理什么门户?让我主持谁的公道?我独孤嫣的弟子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来指手画脚了?如流看上了你家的麒麟尊,那是你家的福气,何必拿着福气来找罪受呢?
不过,虽然张衡有‘错’在先,我也不能真的痛下杀手,我出了声,让张衡看到了差距就行了,正所谓: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凡事点到即止,见好就收,乃是我最新的做人宗旨。
张衡捂着上下翻腾的胸口,暗自调息。
2、掌门v5
我依旧淑女般微笑。
就在张衡还未休息好的时候,我再次闪身而上,身影如虚似幻,三步一晃,转瞬间便对张衡发起了攻击。
我左右攻之,将张衡生生逼退了好几步,就在他准备奋起反抗的时候,一张纸被很有气势的推到了他面前一寸处。
“呃。”他愣住了,往后退一步,看了眼后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银票。”我善意回答:“一万两的。”
“一,一万……”张衡蒙了,但还没有失去理智:“你这是什么意思?”
“麒麟尊借玩十日,十日后,定当归还。”我和气生财的说。
张衡瞠目结舌,看着我久久不能回神,我也不心急,算是比较耐心的等他回答:
“不行。麒麟尊是我祖传之宝,怎可借给外人把玩?”
我将银票折叠成块中,塞入他的前襟,如老鸨劝诱良家女子般讲理道:
“你不借,也已经在如流那两天了。借两天是借,借十天也是借,何不赚了我的好意,回去把其他东西都赎回来呢?”
“……”厚道人张衡面上露出了迟疑,最后将目光落定在我面上,看出了我护短的本性,咬咬牙,妥协了,但是狠话总是要再说一句的:
“好。我就相信独孤掌门。十日之后,我再来取,如若不还,百念庄与蜀山派誓不罢休。”
“慢走,不送!”
送走了‘瘟神’,秋榕、如流、秦休才敢靠近,如流结巴着说:
“师父……”他咽了下口水,状似忠良道:“你变了。”
“……”
他的话引起了整个蜀山的共鸣,我扬扬眉,不置可否,得意的转身回去。
当家管家秋榕在我转身的那一刻,从怀中飞快的拿出一本小册子,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一支笔,往
嘴里蘸了蘸,奋笔疾书起来:
据观察,掌门护短、好斗、性格颠倒……
“啊——”一声惊叫后,有人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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