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宋篱精神倦怠起来,董武便去打了热水来,绞了帕子给他擦了脸和手,又端了水让他漱了口。
宋篱感觉很不好意思又窘迫,等董武把脸盆放回去,他便问道,“董武,那个,你晚上睡哪里呢?”
宋篱想要是董武家里就只得这一张床,两人便只可能睡在一起了,那该让他多难接受啊。但是不让主人家睡床,这也说不过去。
董武愣了一下才说道,“自然是睡床上。不过娘子放心,我答应过你,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与你的。”
宋篱在心里哀嚎一声,实在无言以对了。
第五章 样貌
农村里晚间都睡得早,宋篱躺在床上,能够通过窗户看到外面已经全黑下来,只能隐隐听到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沙沙沙的,有一种透到心底的安详。这是在城市里住了二十四年的宋篱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来自大自然的纯然的安详。
此时已经再没有了人声,甚至连狗吠鸡鸣鸭叫之声都没有了。
想来,大家都已经入睡了吧!
这个村子完全沉入寂静了。
宋篱喝了药,也撑不住眼皮想要睡去。
而且董武也半扶着宋篱让他睡在了床里面,又把他身上的被子给他盖好了,但宋篱还是支着眼皮不想睡过去,因为想到过会儿董武会上床来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他非常不自在。
任何一个人要和一个相识不到一天的人同床共枕都会不自在的吧。
而董武认为宋篱要睡了,所以他把那竹篾篓子拿出去放在了外面的房间,又端了油灯出去。
房间里暗下来,宋篱把眼睛睁开,望着门口。
董武估计是怕扰了他睡觉,他在外面房间洗了脸脚才又端了油灯进卧室里来,然后灭了灯,在黑暗里摸上床来。
宋篱此时甚至能够感受到董武的呼吸,还有他身上的属于他的味道,那种味道似乎是竹叶的味道,有一种柔软的感觉。
董武躺到床上来了,宋篱赶紧把身体又往里挪了挪,两人盖不同的被子,其实并无肢体接触,但宋篱还是觉得精神紧张。
董武的声音有些含糊,他说,“睡吧!你要相信我。”
宋篱不是告诉自己要相信他就能够相信他的,所以,他还是撑着眼皮睡不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宋篱感受到董武的呼吸已经均匀了,他想他一定是睡着了,他这才放松下来,准备下床解决需要,他才刚撑起身体要从董武身上过去,董武就醒了,他撑起身体来,问道,“怎么了?”
宋篱心里有些发闷,难道这个人没睡吗,他守着自己怕自己跑了吗?
宋篱没好气地道,“我解手。”
董武再没说什么,他扶了扶宋篱的身体让他能够稳稳当当地下床去,看宋篱站稳了,他才问,“要把灯点上吗?”
宋篱闷闷地答他,“不用。”
董武于是又问了,“那你摸得到夜壶不?”
宋篱更闷了,道,“我自己可以。”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操作起来就挺熟练,但是,宋篱却发现自己一个人没办法用这老古董。
此时外面已经有了点月光,房间里不那么暗了,董武发现宋篱站在那里却无所动静,看了看,终于知道原因,于是在心里暗笑着,起床来给他把夜壶提着。
宋篱憋闷地说了句“谢谢”,总算是解决了内需。
为什么总是遇到这种事情。
宋篱一脸窘相地去洗了手,然后爬上床去的时候心里那个憋闷。
而且还在他爬进床里的过程中,不小心绊在董武身上,于是一跤跌在他身上,手撑着他的胸膛,鼻子磕在他的下巴上把他磕得鼻子一阵发酸,所幸额头上的伤处没有撞到。
几乎是董武把他扶住半抱着将他放进了床里面,宋篱憋闷地内伤,他赶紧拿被子把自己卷了,脸朝内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而董武此时也憋得要内伤了。
宋篱那红着脸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刚才倒在他身上,更是柔若无骨的样子,身上带着淡淡的药味,还有属于少年的身体的清香。
这个人是他拜堂成亲的名正言顺的娘子,但是,他此时却是看得着吃不着。
宋篱裹在被子里,虽然神经紧张,但是,也许是药效太足了,他还是终于没有支撑住,睡了过去。
第二天等他醒来,身边的董武已经不在了。
这时候其实还很早,外面天色才麻麻亮,卧室里的家具也只看得清个轮廓,但是,村子似乎已经活起来了一样。
能够听到外面的鸡叫声,狗吠声,还有别人家大声唤人的声音。
而他们家,外面院子里也传来说话声,似乎是有人来找董武有什么事。
宋篱躺在床上没有动,过了一阵,董武进屋来了,然后他应该进厨房了,有烧柴时候的声音响起。
宋篱就闭着眼睛拥着被子静静听着这些声音,之后就又睡着了。
他似乎从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在这样的拥有如此安宁的环境,有如此清新的空气,甚至床上新被子的味道也那样好闻。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新的一天,也是他的新的一生的开始。
宋篱再醒来外面天色已经大亮,透过放下来的床帐,看到清晨的阳光投在窗户上,将窗户的雕花格子印在地上,他甚至在上面看到了留下的一个“囍”字的轮廓。
宋篱拥着被子动了动身子,然后望着那个“囍”字发呆。
他的额头估计因为他昨晚上用被子给蹭到了,此时隐隐有些发痛,他躺了一会儿发现屋里没什么声音,他拥着被子坐起来,唤了一声,“董武。”
也许是董武已经没在家,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小,虽然他叫了人,但是没有人回答他。
这种安静让宋篱有些不安,加上他的头痛,让他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是下床去,还是再大声叫董武。
宋篱听自己的声音,还是很嫩的少年的声音,甚至会被人误认为是女声,估计变声期都还没到,而且这身体的手脚都是没长开的那种,他甚至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只有十三四岁。
要是这样的话,那在现代,真的还能够被称为儿童了,毕竟他上辈子这个年龄还在读小学六年级呢,但是现在,这个身体居然已经和一个大男人拜堂成亲了。
宋篱想着这个问题,便又囧了囧。
在他准备下床自食其力的时候,他听到一声小声的吱嘎声,应该是外面的院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有东西被放下的声音,紧接着大门打开的声音就传来了,宋篱那一刻心里的欣喜是那样的明显,他叫道,“董武,是你吗?”
董武走进卧室里来,说道,“娘子,你是不是醒了?”
宋篱囧囧地要求道,“我说了我叫宋篱。”
董武似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醒了,那我去把早饭端来给你吃吧!我去陈大夫那里拿了药,一会儿要给你换伤药。”
宋篱不想对董武说自己额头有些痛的问题的,但是,想想要是此时不说,以后留了后遗症那么会更麻烦,于是,就说道,“董武啊,我昨晚上估计把额头上的伤蹭到了,现在在发痛,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董武将床帐用床帐勾挂起来,宋篱拥着被子靠坐在床头,额头上裹着纱布,但他那微皱眉头忍受疼痛的样子实在太惹人怜爱,董武不由自主满腔男儿热血就化成了绕指柔,声音柔了不止一点,他把宋篱的头发好好拂开,然后看了看那伤处,道,“倒是没有流血,我让陈大夫来给你看看吧!”
宋篱觉得叫医生来太麻烦,便说道,“算了,你不是要给我换伤药,那你给我看看就行了。”
宋篱担心的是怕发炎了,那样就会很麻烦,但是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发烧,估计发炎的可能性也并不大。
董武于是说,“我先给你看看好了,要是不行,就得去叫陈大夫来。”
董武也没让宋篱下床,去端了洗脸水来拎了帕子给宋篱洗脸,害怕宋篱又把伤处给碰到了,便也是他帮着洗的脸,宋篱仰着脑袋,那张脸还没有董武的一只手掌大,董武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一只手拿着帕子仔细地给他擦脸,热乎乎的帕子擦过,宋篱的脸颊变得红红的,他闭着眼睛眼睫毛一个劲地眨,董武手上的帕子给他擦脸擦了老半天,他的目光那样热切地把他盯着,直到宋篱脑袋都仰痛了,问道,“还没好吗?我脸这么花。”
董武反应过来,才拿开帕子,又在水里洗了洗,给宋篱擦手。
董武看着他,心想,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他,让他不要劳累,永远这样漂漂亮亮的。
宋篱的早饭是一碗细面,放了几根青菜叶和一个煎鸭蛋,一个中等的碗装着,细白的面盘在碗里,上面的青菜叶显得异常地嫩,煎蛋放在中间,橙黄色的蛋黄,嫩白的蛋白,上面还撒了一些碎葱,里面没什么油,也没有放酱油醋之类,但是非常香。
董武把桌子端到宋篱的床边让他倚着桌子吃,还说道,“不要烫到了,味道够不够,要是不够,我去给你切一点酸菜来。大夫说你额头上的伤要忌醋和酱油。”
宋篱觉得这面已经很好吃了,点头道,“不需要别的,这样已经很好了。”然后又问董武,“你不吃吗?”
董武出门去干家务,道,“我早吃过早饭了。”
在南方,农村里,细面是一种奢侈品,要是客人到家来,煮一碗带煎蛋的细面,那便是非常好的招待了。
宋篱吃完饭,董武便拿了换药的东西进卧室来。
他把宋篱扶着坐到梳妆台前去,这个梳妆台在宋篱眼里就是一个比较小的带抽屉的桌案,只是上面放着一个铜镜。
这还是宋篱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他对长相一向没什么感觉,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有兴起好好看看自己的想法,此时见到镜子里的新的自己,他不由得有点呆愣。
别以为古代的铜镜看东西不清楚,打磨光滑的铜镜映物是很清晰的,而且,铜镜也是一种高档品,宋篱看到镜子里的人完全还是个孩子,脸上似乎还看得出来一点婴儿肥,而且,实在无法从这个长相看出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宋篱心里感觉比早上想到自己年龄小的时候打击更大,难怪还没有变声呢,估计十三四岁都说大了,只有十一二岁才是吧。
他也真佩服董武了,居然这么小的孩子就娶进门来,还想和人家圆房。
宋篱脸色不好,给他把额头上纱布取下来的董武发现了,便关心道,“是不是碰疼了。”
宋篱不答。他的额头上的伤口看起来并不大,而且已经结了痂。想来当时这个身体的主人撞墙的时候没什么力气,所以伤口才没有太大吧。
董武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了梳子和篦子出来,把宋篱的头发解开给他梳头。
宋篱有一头不错的头发,又黑又长又直,想来是以前在家里没吃过苦,头发被养护得很好。
董武不会梳繁复的发型,之前只给宋篱梳了两个辫子,此时便依然给他梳顺后编了两个辫子。
宋篱对于梳头发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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