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清摇了头,顺了顺慌乱的情绪,又欠了身问钱氏,“太太可曾有事?”
钱氏摆手,指着那个被婆子押着的人,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恰在这时,抬了脸看过来。一张污渍不堪的脸,却有一双雾濛濛如秋水的眸,只一眼,梓清便陷在那样一双眸子里。想着若是洗去那一脸的脏渍,该是怎样的绝色倾城?
“太太。”钱妈妈绕过了几人,插了进来,轻声回道:“回太太,说是这姑娘的父亲好赌,欠下了赌债还不起,便将这姑娘卖了。”
“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要跟他们走,我什么都能做,烧饭,洗衣,刺绣……”
梓清长长的叹了口气,所谓红颜薄命不外乎如是。
“梓清。”钱氏忽的转了身看着梓清,“我们今天请了送子娘娘,就当是为孩子积德?”目光怜惜的看向那个正不住磕头的身影。
梓清顺着太太的目光看了过去,没来由,心突的慌了慌。但很快她便敛了心绪,恭敬的答道:“太太做主便是了。”
钱氏微愕,“你不计较她对你的冲撞?”
梓清摇头。钱氏微喜,“就知道你是个心善的。”转而回头对钱妈妈说道:“去,拿些银子赎了这姑娘。”
钱氏话音方落,人群便响起了一片叫好声,人人都在称赞钱俯的太太是个菩萨心肠的人。
只有翠竹担忧的看了眼自家的小姐,眸中生起浓浓的不安。
第二章
轿子进了钱俯,钱氏看了眼形容俱惫的梓清,对跟在身侧的钱妈妈说道:“让安总管去宫里请赵太医过来给少奶奶看看。”
“不用了,太太。”梓清欲待走出轿子送钱氏回梦海阁,钱氏摆手,“这样大的惊吓,让赵太医开副安神汤。”
梓清便道过谢不再拒绝,钱氏又再说了几句好好修息,不用问安的话,便各自散了。
翠竹招呼了轿子往渡月轩走,一路不时的回头看那个跟着回俯的人影,几翻欲言又止。梓清确也是累了,半闭了眼,只想着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没有理会翠竹的神情。然,一路上原本守在角门的婆子却不见了踪影,照理,这时候莲香和玉珠她们该迎了出来才是。出什么事了吗?整个渡月轩从角门开始便空无一人,人都到哪去了?
翠竹蹙了眉,脚下的步子迈得越发的快了。
渡月轩
莲香拉住玉珠,对愣在一边的杏梅喝道:“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人给打了出来。”又转了身对自家小姐的奶娘路妈妈喊道:“妈妈,你快帮着杏梅将那起子没脸没皮的贱蹄子捉了,一会儿,姑爷酒便要醒了,小姐也快回来了。”
被她拉扯住的玉珠急跳跳的挣扎嘶声道:“莲香,你松手,我要去撕了那个小,我们这些王家来的人,丢不起这个脸。”
眼看着玉珠已经要挣脱,莲香气恼之下,猛的甩手,压低了嗓子喝道:“行,你去,你把她拉到这院子里来,让俯里的下人都看看,跟着小姐来的王家人是个什么德性。”
玉珠被她那样一喝,猛的抬头,这才发现,四周已围了不少的下人,那些粗使婆子,三等丫头,个个都围在四周看着。玉珠心下一怒,哗的几步走到院子里,指着几个末等丫头,骂道:“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们能来的吗?”
那些丫头被她这样一喝,脸色一白,全都颤颤瑟瑟的退了出去。玉珠又返身,指了那些缩着身子往外退的婆子们,骂道:“少奶奶才不过出去这半日,你们就个个偷起闲来,往这院子里凑,可是这院子里有你们惦记却不得的宝贝?”
这话一落,那些婆子脸色立时青白一片,大门大户,人多手杂,太太小姐们,平日恼了谁,只消一句手脚不干净便可赶了出俯,只此一条,再想谋到其它俯弟那却是再也不能的。玉珠是少奶奶跟前的一等丫头,只在莲香之下,虽说少奶奶三年无所出,可当初少爷是当着全梅青的人发誓,永不纳妾的,也就是说这钱俯的女主人除却她王梓清,别无二选。此际,玉珠一句,惦记,便落下了她们罪名,今日这看到的只能当没看到,听到更是一耳进一耳出,如过堂之风。
一时间,婆子丫头,全都屏了气,往外退。
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忽然就空了下来。房子里却在这时,传来一阵压抑的涰泣声,顺带着几声低低的哀求声。玉珠听着那细细糯糯的话语声,绯红的脸立时燥红一片,腰身利落的一拧,甩了帘子往里走。
“姐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红纹捂着脸,掩了衣襟跪在地上苦苦的朝杏梅哀求着,听到帘子响,看到虎虎生风的玉珠,身子颤了颤,猛的便朝路妈妈爬了过去,“妈妈,求求你,看在我们都是王家人的份上,救救我。”
这边厢,玉珠举了手往头一摸,那枝金光闪闪的蝶簪便攥在了手里,听到玉珠一声,王家人,心底的怒气噌的一下便生了起来。举了那簪子便朝红纹脸上刺去,跟着进来的莲香,立时上前从一把抱住了她高举的手,喝斥道:“你疯了,姑爷还在里间歇着呢。”
“你别拦我,姑爷怪罪下来,我一力担了。今天,我就戳了这个有眼无珠,吃里扒外,背主求荣的贱人。”
见莲香一时拦不住,杏梅连忙跟了过去,去拦,嘴里劝道:“是好是歹,总让她说个清楚,你这样不闻不问的便要打杀了她,小姐回来,怎么交待。”
“还问个什么,我亲眼看着她爬姑爷的床,要不是我回来的早,这会子,只怕,只怕……”她一连几个只怕,终是面皮薄,说不出那后面的话,只是双眼狠狠的瞪了过去。
红纹见她被拦了下来,又看到那举得高高的金簪,胆战之下,再顾不了其它,爬了起来,便往外面跑。
“快拦下她。”路妈妈率先朝外追了出去。
行到内院的翠竹冷不妨的便被身前的人撞了个满怀,唉呀一声便往后倒了下去,幸而跟在后面的梓清伸手抚了一把,这才托住了她。红纹被这一拦,便被身后紧跟着的路妈妈给逮住了裙角,此刻再抬头看到梓清,不由得生起一股后怕,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梓清犹疑的看向路妈妈。
“小姐。”紧随其后的莲香、玉珠、杏梅齐齐的朝梓清行礼,翠竹看了眼脸色慌恐的红纹,又看了眼脸色发白玉珠,上前搀了梓清,轻声道:“小姐,进屋。”
“小姐,姑爷晌午喝了酒,此刻在房里歇着呢。”路妈妈上前回道。
梓清微一沉吟,看了眼地上的红纹,对莲香说道:“先将她带到你屋里,好好守着。我洗洗,稍后再让她来回话。”
“是。”莲香使了个眼色给杏梅,让她上前来帮忙,红纹还想挣扎,莲香低声说道:“你不为自己也为自己的爹娘老子想想。”
红纹双目一窒,眼里划过一抹痛苦神色,低了头,任由莲香和杏梅两个拉了走。
“晌午的时候谁来过了?”
玉珠上前打起门帘,轻声道:“乌衣巷的舅老爷来了,姑爷陪着喝了几杯酒,回来就歇下了。”
“哦。”梓清轻轻的应了声,抬了步子便欲往内室走,未走几步,想了想,又停下,对跟在身后的翠竹说道:“我还是先洗洗,这一身味闻着怪难受。”
“什么味闻着难受?”
第三章
“什么味闻着难受?”
话落,水晶珠帘叮叮当当几声脆响,一抹天青色身影踱了出来,谢沐安身着一袭青衫,身形挺拔而修长。眼角眉梢噙着柔柔的笑,眼神温润的看着梓清。
“去厨房弄些醒酒汤来。”梓清摆了摆手,路妈妈带着莲香退了出去,梓清这才朝谢沐安走了过去,但又顾及自己身上的气味,离了半步的距离,停了,眼含笑意的看着谢沐安,“什么高兴事,才响午便喝起了酒?”
谢沐安挑了眉头,对那样的距离似是很是不悦,抿了唇不语,梓清掩袖一笑,轻声道:“出去这半日,出了一身汗,臭了。我还是先去洗洗。”
谢沐安却猛的长手一伸,将梓清捞到了怀里。低了头往她颈子里凑,边胡乱的噌着,边调笑道:“我闻闻,哪里臭了。”
梓清经不住脖颈处的骚痒,压低了声音笑骂道:“果真是喝多了,这会子还发酒疯。”
谢沐安闻着她淡淡的女儿香,听着她软软的带着点娇嗔的话语声,心神一荡,呼吸便越发的重了,搂着腰肢的手沿着衣边,往里攀了进去,带起一片温热。
“越发没个正经!”梓清扭身错开,却感觉身后隔着薄薄的衣料有处火热紧紧的贴着,脸瞬间便红了。
“梓清……”
谢沐安一手将梓清带到胸前,低了头便往那如新剥石榴的唇上凑去。
恰在这时,屋外响起丫头莺歌的声音,“大小爷,太太找您。”
谢沐安手一顿,梓清趁这功夫推了他一把,理了理衣襟,低声道:“快去,想来太太是问舅老爷的事。”
谢沐安无奈的笑了笑,整了整衣摆,轻声道:“我很快就回来。”
梓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人,也不看看是什么天。却不知她清泠泠的眼神一飘,说不出的风致韵味,要多勾人便有多勾人。直看得谢沐安半天回不了神,若不是画眉在外不轻不响的咳了一声,只怕连太太找他的事都忘了。
谢沐安刚走,莲香领了几个粗使丫头抬了热腾腾的水往净房走,翠竹径自去准备换洗的衣物。待一切妥当,梓清留了莲香服侍梳洗。使了个眼色给翠竹,翠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守在了门外。
梓清这才问莲香,“晌午画眉和听风都不在吗?”
莲香取了备好的紫苏撒在水里,听到梓清的问话,略略思索了番,才答道:“晌午时,是她两人侍候着姑爷去前院的,是流风和棋语送姑爷回来的。”
梓清闭了眸不语,任莲香帮她打理着那如瀑的乌发。
洗好梳妆完备时,还不见谢沐安回来,梓清叫了翠竹进来,“你去院门口守着,看见姑爷回来了,禀一声。”
“是,小姐。”
梓清又转了身对莲香道:“我们去趟玉珠屋里。”
穿了条回廓,过了一进小院,梓清对莲香道:“你守在这,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小姐。”
莲香选了个不起眼,但却能看清院外情形的地方站定,梓清这才缓缓的朝屋内走去。小院空旷空旷的,傍晚的阳光打在纸糊的窗棱上有着隐隐的金色,很是暖人。风轻轻吹过,鼻端有淡淡的花香若有似无的相袭,梓清这才发现,小院的一角一架浅白淡粉的蔷薇开得甚是欢悦,徐徐清风中,花红叶绿层层叠叠,说不清是花扶风起,还是风掠花过。
“小姐。”守在门外的杏梅远远朝梓清行礼,梓清收了目光迎着杏梅走去,越近便能清晰的听到玉珠压得极低的喝斥声,红纹哭中带哀的恳求声,还有路妈妈长长短短的叹息声。梓清站在门边静了静后,才示意杏梅开门。
“小姐。”路妈妈站了起来,扫了扫临窗的大炕这才起身将梓清迎了过去。
玉珠行了礼,连忙给梓清倒了杯茶。一直跪坐在地上的红纹抬了头,看着只低头拨茶却半响不出一声的梓清,脸上生起一片惶惑之色,顺带着连眼泪都忘了流。屋子里一时陷入一种死一般的寂静中。只听到各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那杯茶眼见得冷砌底了,梓清却是连眼睛也不抬的,随手搁在了一边。茶杯碰着茶几,咯的一声,惊得几人齐刷刷的抬了头,愣愣的看着梓清。
“路妈妈,玉珠,你们都出去。”
玉珠还想言语,路妈妈使了个眼色,玉珠便安静的跟在路妈妈身后走了出去。
“小姐,我真的没有……”
“没有什么?”一直低着头的梓清忽的抬了头看着红纹,千年寒潭似的一双眸子虽是无波无澜却让人不由自主的生起一片寒意。
“没……没……”红纹喃喃几声,原本想好的一番说词在这样的一双眸子里,尽是忘得个一干二净。
梓清略略的往后靠了靠,抬手理了理有些乱邹的袖,双眸眼波一转,绕过了红纹。红纹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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