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情况了。
知己知彼,世间明理,到现在他对那个男妓还几乎一无所知,自然大是不利。
「李老板,请!」尚琦笑意盈盈地对李慕星一礼,将人请进了上和南馆。
他们两人并肩走入馆里,一个清丽脱俗,质朴出尘,一个相貌堂堂,温稳沉重,一路行来,吸引了不少眼光,这其中,也包括尚香和尚红的。
这二人就坐在池岸小榭一间隐蔽的房间里,那房间也是专用来调教新人小倌的地方,窗户半开,便可将围池而建的亭台楼阁里的情形一览无馀,这是方便新的小倌观摩那些熟手小倌应对形形色色的客人的方法。
当时尚香正坐在一张椅子里,手里拿着修甲刀在给尚红的脚上做修整,口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做小倌,要记得时刻保持身体的清洁,要知道有些客人性急得很,没工夫等你……有些客人很奇怪,喜欢把玩小倌的脚或者手,还有耳朵什幺的,所以这些地方一定要弄得干净,还得抹上香粉……」
「另外,重要的是得顺着客人的心意,不能顶撞,客人要你笑,你就得笑,客人要你哭,你就得哭……笑的时候要如百花怒放,哭的时候要像梨花带雨……」
「还有……你看我的眼睛……看到什幺了?」
尚红半躺在一张软榻上,他的身子还没大好,就被尚香拖了过来,尚香要给他修脚,他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放弃了。尚香说的话他一字一句听入耳中,只觉着尚香这是拿着一把刀,每说一个字就是一刀割下来,把自己的尊严割得支离破损。他什幺话也说不出来,从他喝下那碗药开始,他就再没有了维护尊严的资格。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唯一念头,只是不能死在这个地方,既使要死,他也绝不能死在这个可能会被那个人看到的地方。要离开,便只有活着,活着才有离开的希望,死了便什幺也不能了。所以,尽管心如刀割,他仍是顺从了尚香的话,看向尚香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美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翘着,像是翘出了万般风情,眼波流转如晨露晶莹,像漩涡一般吸引着人的心魂。
「你的眼睛,很美,可是……少了什幺东西。」尚红看过许多许多人的眼晴,眼前这一双,是他见过最美的,也是最无情的。
「少了什幺?」尚香抿唇笑了,那双美丽的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眼里波光半隐半现,更能摄魂。
尚红垂下了眼,过了一会儿指着自己的心口,道:「这个,你的眼里少了心。」看不到心的眼睛,所以才显得无情。
「尚红,在我调教过的人里,你是最聪明的。」尚香脸上的笑意更深,「记住,做小倌最为重要的就是要守住你的心,你的身体可以被那些客人随意玩弄,只有心,一定要藏好,不能对任何人捧出来,因为除了你自己,没有人会珍视你的心。好了,你现在看一看外面,看看那些小倌们是怎幺笑,怎幺哭,学会了,郑猴头才会给你留下一个生存的机会。」
尚香的手指向了窗外,那双盈盈的丹凤眼也扫了过去,一眼望见了那并肩而行的两个人的瞬间,他感觉到身体有些僵硬,然后,看着那两个人,眼里掠过了一抹讽笑。原来,他的一双眼还没有练到火眼金睛的程度,又一次看错了,老实人,可不见得真老实啊。
「过来认识一下,尚琦,馆里的红牌之一。」
尚红望向窗外,眼里闪过一抹惊异,好一个清丽男子,沦落在这等地方,可惜了,他心中有所叹惋,又想到自己所承受的屈辱,转过脸眼皮便垂了下来,眼坐炽焰又起,不甘的心再次蠢蠢欲动。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定会。
「看仔细了,他的举手投足,他的一眸一笑,无一不牵引着别人的目光。」尚香仰手抬起了尚红的脸,让他直视着窗外。「最好的男妓,也是最出色的戏子,要懂得怎样吸引客人的目光,要让客人为他神魂颠倒,乖乖的掏出钱来,哪怕心里再厌恶,也要装得深情款款。你看得出尚琦的作戏吗?」
「我看他,比你真得多。」尚红不屑地瞥了尚香一眼。从这个人的身上,他看到了人性的一切丑恶、贪杯、虚伪、为虎作伥、忸怩作姿,一脸枯皮偏要抹上厚粉装嫩草,也不怕恶心了别人,完全是一个已经彻底沦落、毫无廉耻的人。而那个尚琦,不过是跟他一样的为了某种原因而屈服的可怜人。
啪!一记耳光刮在了尚红的脸上,顿时半边脸颊红了起来。
尚香甩了甩自己的手,冷冷一笑:「你的眼晴,连一点点心思也不会藏,怎幺讨客人的欢心。我打你,不是因为你瞧不起我,而是你的眼里透露出来的想要逃走的心思。我跟你把话摊明了说,你是我花钱买下的,还要靠你把钱挣回来,在这之前,你最好断了那逃走的心思,我在馆里待了十几年,还没见到有一个人能从这里逃出去的,等你把我的钱挣回来了,你想逃还是想死,都不关我的事。」
贪财、自私、无良。尚红捂着半边脸,在心里又给尚香加上几条值得厌弃的理由。尚香走近窗边,看着尚琦和李慕星走入芳萃轩,他随即退入了内室,伸手在墙上一按,一条地道出现在地面上。
「跟我来。」
尚红晃了晃身体,终于还是跟着尚香走了进去,他现在还发有反抗的本钱。地道里有灯火,走起来并不困难,走了一段路后,地道分出了几条岔路,四通八达,走入其中一条后,竟见到一间间隔开的房子,有大有小,彼此的距离也有远有近,布局上竟瞧着眼熟,尚红还在想的时候,尚香已经将他带入了其中一间房子里。
「这里是郑猴头寻欢作乐的地方,他的喜好与一般人不同,要听着别人的声音才有兴致,这里的每一间房都与上面的房间对应着,郑猴头有时也偷听小倌们说话,馆里的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知道这地方的人并不多。」尚香一边说一边拉开墙壁上的一扇门,里面一根喇叭形状的铜管露了出来,从铜管里传出说话的声音,虽然低微,可却能听得清楚。
「李爷,您请坐,尚琦这就给您沏茶去。」
「随便一点就好,能醒酒就行,有劳尚琦相公了。」
尚香抿了抿唇,狗屁老实人,对着美人就这幺客气,对他的时候不是躲之不及就是黑着一张脸。
尚红只听得「尚琦」二字便知道说话的这两人就是先前看到的尚琦相公跟另一个人,对于尚香把他拉来听壁角的事心里更是鄙视,一想到他待的这地方竟然是那个鸨头寻欢作乐的地方,就浑身不自在。尚香瞅了他一眼,道:「你不用担心,就凭你这姿色,郑猴头还看不上你。」
「他倒是看得上你呢,难怪你知道这个地方,大抵也是来的次数多了,也跟那个鸨头一样了。」尚红把话嘲讽了回去,可是这话一出口,便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他是怎幺了,连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难道他也沦落了?不行,他绝不会像眼前这个人一样,总有一天他要出去。
尚香眼神一沉,扬起手,就在尚红以为他又要打人的时候,他却妩媚一笑,手在鬓边拢了拢发,道:「那是当然,十年前我可是馆里最红的小倌,就是郑猴头,也得看我三分脸色。哎,现在是人老了,没人看得上眼了,也就靠调教几个像你这样的人混口饭吃,可恨没几个有良心的,翅膀硬了就一个个不管我了,全都是忘恩负义的狼崽儿。」
他一脸的粉妆,这一笑便有几处粉痕裂了开来,实在难看,尚红扭过头不看他。这时铜管里又有话语声传来,倒把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上一回来……喝醉了,不知是否给尚琦相公你添了麻烦?」李慕星的声音有点吞吐。
「哪有什幺麻烦,李爷的酒量比一般人好去了,普通人闻着那酒味儿都能醉得稀里糊涂,那天李爷可足足喝了一杯呢。」尚琦轻轻笑着,声音清和而婉转,听得人舒心不已。
「原来那酒这般厉害,难怪……」李慕星竟没有半分怀疑尚琦的话,也是他心有旁思,并没有仔细想,以他在阮寡妇那里锻炼出来的酒量,便是再烈的酒,也未必能教他醉到人事不知的地步。
「尚琦可真后悔那日分身乏术,没能亲自伺候李爷,只得让童儿扶您到后院寻了一间静屋歇着。其实那一回是尚琦与李爷您第二回见面了,只是李爷贵人事忙,定然是记不得了,尚琦却心心念念想着李爷,不知今日李爷可能让尚琦一偿心愿?」
再往下听可就不好听了,尚红心里本就觉得羞耻,现下更不肯听别人行那事时的声音,便往门外退去,他本以为尚香会阻拦他,可尚香这时只凝神听着,倒没注意到他退出了房间。
「砰!」
没等尚红退出去,便听到铜管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还有尚琦的惊呼声,有些模糊不清。
「啊,李爷……您怎幺……」
接着是李慕星的一声呻吟,听在尚红耳里分外刺耳,他仿佛看到一个男人将另一个男人扑倒在地上,上下其手,举止不堪,便想起了当日他所受的羞辱,脸刹时白了。
尚香此时却突然轻笑一声,转过身来,道:「行了,今天就到这里,走吧。」语气轻快,竟是心情大好的样子。
无耻。尚红心里恨恨骂着,居然因为听到这种事而心情大好,这个人已经无药可救了。
其实误解的人是尚红自己。
李慕星被尚琦从地上扶起来,尴尬得快坐不住了。谁让尚琦说着说着,竟然坐到了他的腿上,当时他胃里就一翻,尚琦再怎幺美丽,也是个男子,实在受不了一个男人坐在他身上,伸手把尚琦推开的同时,自己也从椅子上翻倒在地上,撞到了后脑勺,疼得他直吸气。
「尚琦相公,还请自重。」从嘴里逼出这幺一句话,李慕星也没有心情再跟尚琦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我今日来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南馆后院里有一个脸上抹粉年纪颇大的男妓,你知道吗?」
一边说,李慕星一边从衣袋里拿出几张银票,放在了尚琦的面前。
尚琦眼光一闪,面上又堆出如花巧笑,瞅也不瞅那些银票一眼,道:「李爷您客气了,尚琦对您仰慕已久,便是不能欢好,也不能收您的银子。您问的这个人,尚琦知道,他叫尚香,说起来还是我的调教师傅,只是为人品性不怎幺好,爱占些小便宜,又好喝酒,馆里的小倌们大多都不喜欢他。李爷您问他做什幺?」
「这你莫管,只便挑些他的干日所为说来听听,这些银子权当润喉费。」李慕星这时说话,已有了平常与人谈生意时的派头,面容严肃,眼光犀利,仿佛能将人看透一般,竟吓得尚琦歪门心思再不敢拿出来了。
其实尚琦自成为南馆红牌后,对尚香便疏远了,知道的事也不多,说出来的,也只有尚香平日里怎幺骗馆里小倌们的钱拿去买酒喝,又赖着不还什幺的。
李慕星花了十两多的黄金,到最后从芳萃轩出来,也只得了一个有用的消息,就是那个男妓名叫尚香,好酒如命。他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打自己一记耳光,这个消息其实也等于无用。好酒这一条他早就知道,名字直接问就行了,花了这幺多钱买个名字,悔死他了。
走在花径里,李慕星正在气悔间,猛地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向他扑了过来,耳边便听到那个熟悉得让他心头一跳的声音。
「哟,李大老板。您来看奴家了,酒呢?酒带来了幺?」
李慕星被抱了个正着,鼻间香气萦绕,他的脸立时便红了,用力挣脱出来,奇怪的是对这个男妓几回的肢体相亲,他竟没有翻胃的感觉。晃了晃头,他一定是哪里不对了。
「你、你不要靠过来,我不会赖你酒的。」
有了前几回的教训,李慕星不敢让尚香再近身,那种把持不住的感觉陌生得教他心慌。
尚香用帕子掩住唇故作娇羞道:「李大老板真坏,坏透了,奴家哪里是怕您赖酒,奴家这是想您了。」
这种矫揉造作到几乎让人全身都起鸡皮疙瘩的棋样让李慕星的额间溜出几滴冷汗,不自禁地又后退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想起前两回都被这个男妓给戏弄的事来,他立时稳稳地站住了脚跟,拧起了眉头,道:「你虽年岁大了,到底也不是那强颜卖笑的小倌,为何不好好与人说话,装腔作势不过徒惹人生厌而已。」
李慕星一边说一边打量尚香。花径两边有挂有灯笼,光线虽稍嫌不足,却已能看清人脸。这也是李慕星头一回定心定神地打量这个戏弄了他两回的人,知道是个年纪有些大的男妓,然而前两回见面都是在那种万分尴尬的情形下,所以一直没注意到长相。或许是妆上得过浓,灯火映衬下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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