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仔裤,双手斜着插在裤袋里,朝那儿一站,双腿笔直,周身线条明快流畅,红扑扑的瓜子脸上,一双会说话的丹凤眼无所顾忌地随心所欲地转动着。像是刚冲过澡临上床睡觉又心血来潮跑出来的样子,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用一条花手帕随便地束在脑后。她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人在,多少有点尴尬。肖寒摆手让丁蕾退了出去。这不能怪丁蕾没有传达,记者本来就是无冕之王,女记者就更是让社会给宠上了天,这丫头亲口对他说过,她到哪里,是从来不等人通报的。
欲望之门 第二章(11)
低头深思的绍相雨,根本没有听见门响,不知怎么的一抬头,猛然瞧见一个青春女孩立在那儿,像平空从地下冒出来似的,就算他再思想开化,终究也还是一个学子,立时窘然,赶忙推推下滑的眼镜。
这一切,都被精明的肖寒给捕捉到了眼里,不由得开心一乐,笑着说:“绍教授,我给您介绍介绍,这位是咱省日报社的名记者吴雅然小姐。”
“啊、啊,”绍相雨忽然间为自己刚才发窘感到有点羞愧。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他抢先伸出手和吴雅然握,“幸会幸会,吴小姐,我姓绍,在经济管理学院教书。”
吴雅然热情似火,“呵,您就是鼎鼎大名的绍教授呀?久闻其名,可惜今天才见面,希望改天能去学院采访您。”
绍相雨客气地说:“欢迎,欢迎。”绍相雨看看表,时间都快12点了,知道自己该走了,就说:“我告辞。到底是上了点年纪,时间稍晚一点,就感觉有点吃不消了。吴小姐,你们谈事情。”
见绍相雨告辞,肖寒也没多留,送他到楼下。丁蕾早已打电话给唐晓航把车子准备好了。临上车,绍相雨握着肖寒的手说:“出书的事非常感谢了。”
肖寒说:“绍教授客气了,这样的好书不出,才叫可惜呢。”说着一拍脑门,对丁蕾说:“你看光顾听绍教授讲课,把出书的事忘了,你去把出版合同拿来给绍教授。”
绍相雨忙拍拍手里的包说:“不用,不用,刚才在书房里,我见合同摆在茶几上,就装了起来。”
“这就好,这就好。”把心满意足的绍相雨送走,肖寒转身歉然一笑,对丁蕾说:“真不好意思,麻烦你给准备两杯咖啡。”
丁蕾说:“这是秘书分内的工作。”说完,转身径自去了。
刚走进书房坐下,丁蕾就端着咖啡进来了。
“哎呀!”吴雅然端着咖啡,多少有点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肖寒问:“怎么,是咖啡调的不合口味吗?”
“错,”吴雅然说,“不是有问题,而是太棒了!”
丁蕾很职业地一笑,带上门走了出去。
吴雅然虽然和肖寒很熟,但进肖寒的书房还是第一次。她想不到,肖寒会有如此丰富的藏书。吴雅然本就是个很崇尚个性的女孩子,绍相雨走了,没有了外人,显得愈加随便了。轻啜一口咖啡,懊恼地对肖寒说:“新买的一双鞋,把脚搞得很难受。”说着话,把鞋一蹬给脱掉了,脚上居然没有穿袜子。她和绍相雨一样的心理,想证明一下肖寒是真的为读书而买书,还是纯粹为了装样子。她采访过不少像肖寒这样的大款。那些人,一听说记者来访,都慌慌地朝书房领,都想在记者面前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儒商的样子。说句老实话,吴雅然对这一套是很反感的,商人就是商人嘛,市场经济主要的来说就是商人的时代嘛,干吗非要羞羞答答地把自己装扮成学者的样子?再说,卖鱼者身上的腥味,藏是藏不住的,不要张口听谈吐了,光是看那些书,东一种,西一种,不成系,不成列,一瞧就知道是摆在那儿充样子的。吴雅然想到哪里,就是哪里,什么也不说,赤着脚踩在木头地板上,手向后一背 “视察”起肖寒的藏书来。
肖寒摇摇头,苦笑。他想:“处在花季的女孩子,人漂亮再加上好的职业,如果不任性连上帝都会觉得是新闻。”
肖寒搅着咖啡,望着一柜接一柜十分认真地看将下去的吴雅然,不觉间,神情也凝重起来。吴雅然去看书,肖寒起初也当她和许多俗气的女孩子一样,也想在惊诧之下,故作凤雅,大呼小叫地要拿他的藏书来作为话题。后来,瞧她的专注劲和投入劲儿,像沉醉在书海中似的,就知道,这是一个真爱书也真读书的人。再瞧她对每个系列的书看完后,立在那儿沉眉凝思的样子,肯定是一个爱思考问题的主儿。不用说,这是一个有深度的女孩子了。忽然间,也不知哪根神经一动,他开始饶有兴趣地打量起吴雅然来。背着手的吴雅然朝那里一站,笔直的双腿,合拢得严丝合缝,还有纤细的腰,浑圆的肩,宁静之中,亭亭玉立,凭任弥漫的书卷灵气在她的周身缭绕,肖寒看呆了,手中的咖啡也忘记喝了,双眼直直的。他想起第一次认识吴雅然的情景,那是在一次朋友的公司开业庆典举办的舞会上。当时,肖寒正坐在舞池旁边和一个朋友聊天,吴雅然以翩翩舞姿从他们面前滑了过去。事情说来也就那么巧,一向很少注意女孩子的肖寒,当时,偏就瞄过去了一眼;一向很少和人开玩笑的他,当时,偏就脱口说了一句,“只有搞过体操的女孩子,才能有这么好的身材。”没想到,轻轻的一句话,吴雅然偏就听到了。肖寒话说过去也就忘了,过了一会儿,正和朋友聊得尽兴时,吴雅然飘然来到他的身边。
欲望之门 第二章(12)
“肖老板,请你跳个舞好吗?”吴雅然以不容拒绝的口吻邀请他。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他的名字的。
“这……”肖寒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来。吴雅然的舞姿确是不俗,轻盈、自然、准确。
舞中,吴雅然注视着他说:“肖老板,你看,我像不像当过体操运动员?”
肖寒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说:“绝对。”
“凭什么?”
“感觉。”
“仅凭感觉,就那么肯定?”
“因为,我的感觉从来没有欺骗过我。”
“这次要是错了呢?”
“甘愿给小姐陪罪。”
一段时间的沉默。
吴雅然咯咯一笑,说:“肖老板,看得出,你是真有眼力,不像他们,是为了奉承。的确,我在大学时一直是学校体操队的主力队员。”吴雅然把头一低,旋即又抬了起来,说:“我可是早就认识你。”
肖寒一笑。在g省,知道他肖寒的人肯定比不知道的要多。
“是在报纸和电视上。”
这就更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了,不要说那些报道呀专访呀什么的了,光在报纸上、电视上每年投入的广告费,“瑞达”都在一百万以上。因此,在g省,哪怕是农村割猪草流鼻涕的小孩子说认识他,他都不会感到奇怪的。肖寒再次礼貌地笑了笑。
“我刚从大学毕业分到省日报社,名叫吴雅然。”
如果说环境造就人这话是正确的,记者这种职业就是最能让人迅速走向成熟的了。才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吴雅然就从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雏儿”,变得如此老练了。整个身体,也更透出了一股成熟的味道来。
肖寒头向下一低,瞥见饱满嫩红的脚丫,踩在绿色地毯上,给人以强烈的质感。青春多好,不但给人以活力,更给人以美。他又感叹起汉字的奇妙和祖先的伟大来,少女少女,少和女合在一起,就构成了“妙”字,奇妙、美妙、奥妙、绝妙、玄妙……妙字是什么意思呢?它自然包括美好的意思,但它又不是简单的浅薄的好,而是美到峰尖,好到极致,让人心尖乱颤乱动却又于一刹那间觉得所有的形容词都是蹩脚的时候,才能用这一个“妙”字来了结。
望着脚在地板上移动,肖寒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鞋。转眼望去,那是红红的高跟鞋,一只立在那儿,一只歪在一边,也许是红颜色太诱人的缘故吧,心中不觉怦然一动,再望吴雅然,心里就有了些许火苗蹿动。肖寒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他狠狠地在心里责备自己,并很快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就在这时,吴雅然扭头过来淡然一笑,肖寒用平静的目光迎接了她,不知怎么搞的,吴雅然的脸悄然红了,赶快扭了过去,继续。
一个耐心地看。
一个耐心地等。
吴雅然走到肖寒跟前,说:“你的书挺多挺有序的。”
“是吗?”
“我喜欢做事有序和爱读书的人。”
这话有没有别的意思?肖寒难得糊涂。
吴雅然又补了一句,说:“我喜欢你这个人。”
肖寒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吴记者真会开玩笑。”
“玩笑,我是喜欢开,但今天不是。”吴雅然又朝肖寒走了两步,双手朝裤袋里一插。
现在是凌晨时分了,一段最容易使人心猿意马的时间。肖寒抬头,他没敢去和吴雅然的目光相碰相撞,只望到秀挺的鼻尖就赶紧溜了下来,红润的唇留给了他很深的印象,他想这样的唇要是吻上去肯定会让人热血沸腾的。
欲望之门 第二章(13)
他说:“是吗?听到这话我心里真舒服。要知道,它可是出自漂亮的女记者之口。”
“肖老板讲话很少这样风趣。”吴雅然淡淡地说。抬头,肖寒并没有发现吴雅然的眼里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他为自己的判断失误和刚才的心绪懊恼,知道吴雅然是为刚才的“平静”在报复自己。
吴雅然不等他回答,双手撑在茶几上,说道:“我真的愈加喜欢你这个人了。”她坐回沙发上,冷静地说:“人心里有点杂念算什么呢?要是按‘一闪念’来划成分,十二亿中国人,只怕十一亿半都要打成反革命的。”
肖寒有点脸上想发烧了。这丫头,天生是一块当记者的料,看什么问题都能一针见血。他彻底冷静下来,吴雅然只是喜欢无拘无束随随便便而已,他为自己刚才的理智感到庆幸。吴雅然坐正身子,脸上浮起职业式的笑意,接着说:“咱省向沿海省份学习,要评选首届十大杰出青年了。”
“噢,有这种事?”肖寒故作不知,心里却骂开了,有哪个领导干部不懂保密守则呢?可从开会到现在才多长时间,光他这儿就有两个人来通消息了。在中国,小道消息真是快而准确的信息传输渠道呵!谁要是坐等宣传机构(报纸、电视、广播)来发布官方消息,黄花菜早就凉了。
吴雅然自信自己的消息得到的是最早的。新华社驻g省分站主任是她的“铁哥们”,参加会议一回来就给她打了电话,要她做好“抓”新闻的准备。她相信肖寒是真的不知,要是等明天——噢,该说是今天,恐怕就难说得很了。这就是她急急忙忙这么晚赶来的原因。吴雅然说:“十大杰出青年带来的经济效益可以抵得上一百万元的广告投入。”
肖寒点头,吴雅然的话没有夸张。
吴雅然接着说:“我说过我喜欢你这个人,我希望你能够当选。”
肖寒没有说话,他知道吴雅然后面还有话要说,静等下文。果然。
“我会说服我所有的朋友尽力帮你的。因为,你当之无愧。”
肖寒直截了当,说:“这个消息的确让我振奋,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当选。当然,我也非常清楚新闻界举足轻重的作用,更清楚吴小姐在新闻界的活动能力。如果能得到吴小姐的帮助,是非常非常求之不得的。吴小姐是朋友,就不说了,但不能让你的哥儿们白辛苦的。”说着,走到桌前,“刷刷”开好一张五万元的支票递给吴雅然,说:“这是五万元,大家加班时吃顿饭吧。如果不够,还可以随时来取。”
吴雅然收起支票。她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嘛!再说,这五万元也不是全归她,她至少还要拿出三万元分给她的新闻界的朋友,这年头没有白用人的。除钱之外,吴雅然还有“忙”需要肖寒帮。在新闻界,许多人早都用上了手机,而她还没有,这使得她常常觉得面子上不好看。是她人不漂亮吗?文章写得不好吗?没有手腕吗?都不是都不是嘛。再说,出去采访、办事什么的,没有个手机也不方便不是?当然,随着她在新闻界的名气越来越大,找她写广告新闻的企业、单位越来越多,她也从中赚了不少钱,要买个手机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她不买。这也是一种时尚,谁不用自己的钱,就能把想要的东西弄到手,讲起来头一扬“人家送的”,那才叫有面子呢!因此,她也要“弄”一个来玩玩。她不动声色地说:“谢谢。我还是那句话,我喜欢你这个人,如果不喜欢,钱再多,我也决不会动笔写一个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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