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你爸又是个走不到人前的货,妈不去争不去抢,还不叫人把咱家给踩死?妈又不傻,还能不知道有人嚼舌头?妈是这样想的,人只要活得硬挺,只要比别人活得强,就甭想不被别人说。妈打小就养成的这性格,到哪儿都不想比别人活得差。”
孟小惠低下了头,说:“妈,我错了。”
母亲重新把她揽在怀里,红着眼圈说:“不是妈舍得狠心打你,一岁看大,三岁看老,你都瞧见了,你弟天生也是随了你爸的性,三脚踹不出个屁来!妈的指望都在你的身上了。妈并不想叫你学妈的样,而是想叫你学妈的性,人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头,咱到哪儿也不能比别人活得差,叫别人小瞧了去。”
孟小惠使劲点点头,把泪抹掉说:“妈,我懂了,我会要强的。”
母亲的熏陶和影响,养成了孟小惠执傲和从不服输的个性,还多了一股本不属于女孩子的“狠”劲。在学校,每次考试都是憋足劲考第一。伙伴们一起上山砍柴,她个子不高,却总是砍的最多。平时遇见谁欺负弟弟妹妹,也不管是男孩女孩高年级低年级个子是高是矮上前去就出手,而且,不管是吃亏还是占便宜,从来不告老师,到家就更是一声不吭了。也是她的学习最好,也是母亲在虑事上有过人之处,没有像一般的农民那样目光短浅,重男轻女,而是有意培养家中的顶梁柱,早早地便让越长越老实得不像样的弟弟妹妹停了学,集中家里的力量供她读完了高中。知识没有去掉她性格中的“狠”劲,又让她多了一层心计。高中毕业回到村里后,看着年老的父亲、母亲和不成气的弟弟妹妹,在心里默默地承担起了支撑这个家的责任,她下决心要让全家人在村子里过上最好的日子。当看到别人在外打工带回大把大把的钱甚至有的还盖起了小洋楼,她知道,光靠在土里刨食,累死也实现不了自己的理想。她动心了,安排弟妹照顾好父亲母亲,自己和村里的几个人一起,坐上火车走进了这座城市。
在城里,钱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好挣。先是靠一家远房亲戚的介绍,到了一家饺子馆。为了少雇人多赚钱,凶巴巴的老板娘欺负她是从农村来的,脏活累活全指派她干。早上7点上班,到晚上11点才让下班,中间连口气儿都不让喘,解手时间长了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猛吵。脏点累点受点气她都能忍,只要能挣到钱,她什么都认了。可熬一个月,只发给二百块钱的工资。交交房租,再随便添点生活的必需品,一个月下来,就落不了几个了,甚至还没有在家搞副业挣的多。她不是那种轻易就打退堂鼓的人,经过几个月的观察,她明白了,在城市里,人要想活得体面,挣高工资,光靠力气和勤快是不够的,还得有技术。
欲望之门 第三章(10)
最适宜女孩子干又能体面地挣到钱的地方莫过于美容美发了,可前不久,那家远房亲戚合家到海南做生意去了,整个城市再没有一点指靠,她又不敢贸然去碰去闯,关于自投罗网吃亏上当的事报上登的太多了,每一条都足以使人心惊肉跳。于是,她开始打顾客的主意,经过多次用心观察,在老顾客中她发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言谈举止很像是一个有办法的,一打听果然是一个机关干部,就开始有意主动地接近他。只要这个中年人一进来,她就会放下手边的客人,主动地笑着迎上去,把他领到一张干净的桌子前,优先给他上饺子。如果他有什么别的要求,如要蒜瓣什么的,总是愉快地答应着赶去拿,有事没事,过来搭讪着说几句话,一来二往,两个人也就熟了。这个中年人一来,就先睃巡着找孟小惠。后来,他就给她留了传呼号码,说有事尽管去找他。趁一次顾客不太多的时候,她找个理由请假跑出来,打了他的传呼。自己没有看错人,他果然说话算数,马上就回了过来。孟小惠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他。最后,恳求说:“大哥,我一看你就是热心肠的好人,我在这个城市里,人生地不熟的,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你一定要帮帮我的忙。”
那个中年人不等她说完就笑了,说:“我能理解,农村女孩子进城都是三部曲,步步高。第一步是当保姆、做服务员——出力气,挣辛苦钱;第二步是搞美容美发——凭聪明,挣手艺钱;第三步是最省力也是最挣钱的,就是趁年轻,吃青春饭,你现在走的是第二步。”
“大哥,你说的什么,我不懂,我就想学点手艺,多挣点钱供弟弟妹妹上学。”孟小惠用可怜兮兮的口吻说。
“哈哈哈,”那个中年人笑着说:“不懂最好。不过我也希望你出来干。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出来学点技术,老在那里端盘子,会把你的才华磨灭掉的。这样吧,我表妹刚开了家美容美发店,正好需要人,我给你联系一下,你明天就可以过去,边学技术边上班。”
孟小惠喜出望外,“谢谢,谢谢。”
于是,进城三个月后,她不动声色地从老板娘手里接过工资,数了两遍没有差错,严严实实地在口袋里放好后,她开口了,“我要走了。”
“去哪儿?”老板娘没有缓过劲来。
“我要去学技术啦!地点,无可奉告。”看着老板娘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心里受用极了,总算多少出了一口闷在心里的恶气。
那个中年人的表妹是个技术不高又缺乏经营头脑老板架子却端得十足的三十多岁的老姑娘,常常因为生意不好,就把气撒到孟小惠的头上,最常讲也是最著名的一句话就是:“瞧你们农村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个个都那么笨?”
孟小惠记着村里老人讲的话,“打掉牙,和血吞。”只要能学到技术,她什么气都能忍,什么苦都能受。她知道韩信不受当初的胯下之辱,就没有后来做大将军的扬眉吐气,不但把店里包括拖地板抹桌椅等脏活杂活全包,还给老姑娘洗衣服,甚至洗裤头、胸罩。等到有一天,她把老姑娘的技术全学到了手,甚至许多地方无师自通,有过之而无不及,完全不需要老姑娘教她什么的时候,她也没有马上就走,照样脏活杂活全包,照样给老姑娘洗裤头、胸罩,默默地等待着机会。机会终于来了,她从报纸上看到了雨虹康洁城招聘美容美发小姐的广告,悄悄地拿笔记下了地址。第二天,借口身体不舒服要上医院,去向老姑娘借钱,数目刚好是她这些天的工资数。 bookbao8 想看书来
欲望之门 第三章(11)
老姑娘看她老实,根本没有朝别的地方想,一边掏钱还一边当着顾客的面说她:“看,农村人就是事儿多,不是今天这儿不得劲,就是明天那儿不舒服的。”
孟小惠没有答理她,坐公共汽车直接来到雨虹康洁城。负责招聘的考官当然是于虹了,先是一看外表一听谈吐,就有了好印象。接着一看技术,当即就拍了板,定了案。
“孟小姐,你被录取了。而且,没有试用期,我希望你能尽快到雨虹康洁城来上班。”
尽管于虹给她定的工资是老姑娘的三倍,晚来上班一天就要损失好几十块钱,她还是没有急着走,照旧脏活杂活,全包;裤头、胸罩,洗。而且,话更少了。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报复的机会,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当老姑娘又一次当着许多顾客的面讥笑她是农村人,脑袋笨的时候,她上前二话不说,把老姑娘手里的工具抢了过来,接着臀部一顶,把老姑娘给顶到了一边,在老姑娘气极败坏你干什么干什么的叫声中,她利索地给一位即将走上花车的新娘盘好了头,化好了妆。当新娘在大家的赞扬声中,惊喜地握着她的手道谢时,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然后,转过身来,对那个揉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的老姑娘说:“看见了吗?头是这样盘的,妆是这样化的,真不知道小时候你妈喂你吃什么长大的,怎么那么笨?都干这多少年了,连个普通的头都盘不好!”说完,拎起自己早就暗暗收拾好的提包,说声,“让开。”朝店门外走去。
老姑娘气急败坏地拦着她叫还借的钱。
孟小惠眉一立,伸出指头给她算了个清清楚楚。老姑娘立时哑口无言了,好半天才说:“好哇!原来你早就盘算好了?”
“哼!”孟小惠不屑搭理地昂着头走了出去,哼着歌到“雨虹”上班了。
在雨虹康洁城,在跟于虹学技术的同时,也学到了做人应具有的远大抱负。她是那种心性水涨船高的女孩子,她认为于虹的今天就应该是自己的明天,从走进“雨虹”的第一天起,就开始为自己将来开店盘算了,并为此处处留着心眼。转眼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她觉得从技术到管理,自己完全具备了可以和于虹一样开店的能力,翅膀硬了就应该飞,之所以迟迟没有向于虹挑明,潇洒地离去,是还有两件事在深深地苦恼着她:一是资金问题。她知道,就她存的那一点钱,要开店特别是开大店,是远远不够的。为了更快地完成原始积累,她白天在“雨虹”上班,下班后到歌舞厅去坐台当“三陪”。就这,钱还差着老大一截。二是靠山。在歌舞厅里耳濡目染,她不想像于虹那样干板直正,这样钱来得太慢,她要尽快地发财,买一套像样的商品房,让父亲、母亲在全村人的眼气中到省城来享福。趁着现在还有政策空子可钻,等一切都堵死了,再后悔也就晚了。但要干这一切,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做靠山,是根本不可能行得通的。在她平时接触的男人中,都把牛皮吹得挺大,但没有一个是挡得起狂风遮得住暴雨的,倒是眼前这个唐晓帆是个绝对有实力的人物,不知怎样才能把他抓到手呢?在冥思苦想中,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细碎的银牙,使劲咬住了自己的唇。她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肯定是要失眠的了。
书包 网 bookbao8 想看书来
欲望之门 第四章(1)
肖寒怫然离去后,唐晓燕陷入了苦恼的境地。她原本是想和肖寒静静地坐在地板上,无拘无束地听听她的新歌,漫无边际地谈谈艺术,或者干脆什么都不想说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说,或靠或歪或盘腿而坐,在静寂中进行心灵的撞击和爱的交流,也不知怎么搞的,两个人就吵就闹就翻脸,结果与最初的设想反差是如此巨大,她能不懊恼吗?人类就是这样,常常无缘无故违背心愿地就自己给自己制造出了痛苦。很快,她又从失落的苦恼中转变为深深的自责和对肖寒的忿然。“我这是在干什么呀?再不济,自己也是堂堂省委书记的女儿。更何况,还是在自己的家里。他企业家也好老板也好,说穿了,不就是趁了几个钱的农民吗?居然这样无礼地对待自己,甚至扬长而去,连头都不肯回一下,他凭什么?她唐晓燕还没到缺钱花而去傍谁的地步呢!要让大院里的同学、朋友知道了,还不知道该怎样耻笑自己呢。”唐晓燕高傲的心受到伤害,不觉落下泪来……
从来,在阶级社会里,婚姻都是和政治联系在一起的。在大院里,许多父母,嘴上讲反对旧传统,反对旧观念,可在实际中呢?自觉不自觉地都想让子女在“子弟”中找。如果,子女找的对方父母的职务是比自己高的,或者,虽然是平级,却是中央或国务院哪个部下的,就更是给大人脸上贴金的事了。大人走到哪儿,说话、办事腰板都会挺得直直的。当然,改革开放年代嘛,大家的脑袋也不会一点窍都不开的。过去批判资本主义是对的,现在,团结资本家同样也是对的。此一时彼一时,都是建设社会主义的需要嘛。如果子女(似乎这方面男孩子成功的例子不多)和国外某个董事长、老总相爱,大人也不一定就非要反对不可。可真要说嫁给一个工人、农民,不但自己家的大人觉得几十年白白奋斗了,就是亲戚朋友也都会说三道四的。门当户对,真的就是这般根深蒂固。唐晓燕虽然不认这个邪,但她爱面子,一下子让她拿出和家庭甚至整个生活圈子里的人决裂的勇气来,她还没有。或者说,暂时还不想这么做。她还想让时间再检验检验,肖寒是否真爱自己,自己是否也真爱肖寒,并以此来确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是否值得?更何况,说不定在等的过程中,能让事情碰上个可以“兵不血刃”的圆满机会呢?这,就是她为什么迟迟不愿公开和肖寒恋爱秘密的原因。当然,以她的条件,周围自然少不了追求者,方天舒就属于其中的一个。
方天舒的爸爸方和兴,曾是建国后 g省的第二任省长,唐浩天的赏识者。在唐浩天的政治生涯中,曾得到过他的不少帮助。唐浩天提拔副省长,是他鼎力推荐的。当时,从中央到省,都有人觉得唐浩天年轻,怕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想让他继续在基层磨炼几年再说,是方和兴力排众议,亲自到北京找中组部说明情况,在省委常委会上更是慷慨陈词,最后,忍不住还站起来拍了桌子,才使唐浩天得以通过。政治风云,变幻莫测。说是再磨炼几年,只要上面人事一变动,一切就都很难说了。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