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了。没事的话,我进去了。外面太冷了。”
傍晚天黑得很快,风势凛冽。陆沙突然很想握一下她的手,看那玫红色的永字牌热水袋到底有没有温暖她。这个念头来得太奇突了。
陆沙笑着说,“没事了,你赶紧进去吧。咱们明天见。”
他站着没动,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现在居然还有女孩编着两根麻花辫子垂在胸前。
陆沙把能与江玥接头的机会都揽了过来,每次江玥去办公室交差总是能见到他。
“真巧啊,你也在。”次数多了,江玥也明白这是陆沙有意为之的结果。所谓邂逅和缘分,其实是“两个人的巧合,总有一个人坚持。”但陆沙没有做过任何热烈的表示,他总是维持一个合适的距离,对她友善体贴,非常绅士。
他们的话题渐渐从手头的任务延展开来,陆沙顺着她的意思,她喜欢看电影,他便与她谈论电影,只是他并不迎合她的口味。陆沙带她去一家非常隐蔽的小店淘碟,非常普通正常的一家音像店,他径直走到底,熟门熟路地推动立式空调后的木板,拉着江玥钻进去。原来这片木板后暗藏乾坤。很小一个隔间,陆沙拿来一把小凳,让江玥坐着,自己则蹲着,从角落里拉出四个纸箱的dvd。他们一张一张的巴捡,江玥专挑那种闷死人的大师之作,伯格曼,布努埃尔,塔可夫斯基,陆沙则是动作科幻和历史。有了这次的经历,他们便常常约了一起来,买完碟,一起吃顿饭。一来二去,陆沙成了江玥在j大最密切的朋友。
之前江玥无论与谁都是淡淡的,在宿舍她是很大方的人,又是那样能隐忍的性子,有不满也总是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宿舍里毛晓晨和李馨为谁扔垃圾大骂对方是神经病,结果吵完后她们反而成了死党,江玥与谁都友好,但与谁也没有深交。
她从来不怕孤单,也不怕被孤立,但人群中的欢笑和嬉闹,总是映衬出她的落寞,那是她最难承受的。现在陆沙成了她朋友,江玥有点放肆地汲取他慷慨给予的暖意,吃饭有人陪伴,散步有人相随,打乒乓球有对手,甚至与室友的不愉快,她也会说与他听,从前她是自己慢慢地将之消化,现在可以一股脑倾泻出来,不知多轻松。
细算起来他们认识不过一个多月,可在江玥的感觉里陆沙已经是老友了。正在江玥以为男女之间真的有纯粹的友谊,她和陆沙就是一例的时候,陆沙用行动纠正了她的认知。
周五晚上九点多的样子,江玥在办公室里写邮件,答复一个新西兰的学者对会议往返旅费报销的询问。陆沙裹着风跑进来,手里抱着一得阁墨汁,毛笔,和大张洒金红纸。
江玥奇怪,“你干什么呢?”
陆沙解释,“两个师兄交代的差事,他们要论文答辩了,忘了去打印榜贴,找我来给他们写。以前所里常找我干这事儿,现在少了很多,都知道找打印店打去了。”
这个办公室是齐成英为他的研究生要来的,专门让他们在这里自习用,大桌台,每人配了一台电脑,条件不是一般的好。也许是周末,整个办公室走得只剩陆沙和江玥两个人。
江玥帮陆沙调好墨,陆沙铺开纸计算着字的布局。江玥站在一旁,看他用一手颜体的正楷写下答辩人,论文题目,答辩委员会成员,江玥心里直叹服。
“想不到你毛笔字写得这么好!深藏不露啊,老陆。”
“还不是从小被我爷爷给逼出来的。练得可苦了,那会儿我多小啊,每天不写完三张大字,就不许睡,一早起来还要写。”
“像你这样练的童子功才好。我也喜欢写,可是连手腕都用不好。”
“来,你写给我看看,本大师免费指点你。”
江玥坐下来,接过陆沙为她舔好的笔,写了一句“江边何人初见月”。
陆沙想了想说,“不错啦,小妞。你的问题是勾的笔画写得不自然。太厚了。要这样。”
陆沙演练给她看。江玥看完,执起笔试写。边字要写到横折勾时,陆沙握住江玥的手,带着她横,提笔折过,竖下,驻笔,再出锋。
她的手和他想象的一样的冰凉,他想起一句话——垂手明如玉。
房间里开着暖气,江玥的大衣脱在一旁,只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从里面翻出天蓝色的衬衣领子。那会儿陆沙站在她身后,一垂眼就看见她的脖子,白皙纤巧,因为低着头,连带颈项下面的一点肌肤,也从衬衣领弯处露出来,仿若和服的后领,似隐似现,无端勾起人的窥探欲。陆沙慢慢地俯身下去,嘴唇终于贴到了上面,他极小心地亲吮,那里就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紫红色的印记。
陆沙直起身,放开江玥的手。他轻咳两声,脸颊因为刚才的唐突举动,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而微微泛红。
“江玥……你知道吗?”他停顿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喜欢你。”
江玥一直背对着他。他亲她的那一霎,她心头像被金属刮擦了一下,惊诧过后是尖锐的疼痛。她想起那个人,他是特别地喜欢捏她的脖子。
对陆沙的话,江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还是怎么想就怎么说吧。
江玥说:“你喜欢我,我很高兴。我也喜欢你的,可是应该不是那种喜欢。”
答案在陆沙心里转了一圈,他随即释然地笑笑。“没事,我喜欢我的就好。”
陆沙是河北邯郸人,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到了江玥面前,就不由自主地轻柔起来,他想也许男人遇上他真正喜欢的女人都是会这样的。
第十章
15
朋友的界限到哪里,恋人的又在哪里?有一句流行的日文叫,友達以上戀人未滿,江玥不知道她与陆沙算不算这样。
很奇怪,在那个晚上之后,他们再见面也没有觉得尴尬,因为两人都挑明了态度反而相处起来更坦然。陆沙这个人有他不可多得的好处,他从不刺探,总是接纳她。江玥在他面前尽可展露全部的自己。她敢在他面前不高兴就摆臭脸,毫不掩饰。有时她甚至直接对他说,“我不高兴”,陆沙便会想办法逗她开心,或者帮她解析为什么心情不好。对于江玥不愿意说的,他就不追问。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情侣,陆沙的朋友见到江玥就开玩笑。江玥也不恼,她是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但谁会拒绝这样一种和风细雨似的温柔。
有一天江玥发现自己居然看完了市面上所有的007电影。她才幡然醒悟陆沙这个大魔头已经不知不觉把她给改造了。从前她是多么清高的文艺青年,鄙夷所有好莱坞大片,现在她连美国派都看,而且还笑得蹲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
事实上陆沙并没有改变了她,他只不过是唤起了她凡俗趣味的那一面。
江珺一直教她不要与人比较,而她是确实没想过要与人争的。因为得到江珺的认可才是她行事的标准,她读高深的书,因为他欣赏有学识的人,她亲近高雅艺术,因为他欣赏有品味的人。于是她隐藏起了一部分的自己。可是她毕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啊,而这个世界又是多么千奇百态。
她想或许自己本来就不是一个有大志的人,可是想到自己将来可能一事无成,无所作为,她又感到惶恐不安,因为江珺不知会有多失望。
即使与陆沙关系再密切,这最深的焦虑,江玥却始终没有对他说起。凡是涉及到江珺的,她都深埋在心底。
2002年的元旦,陆沙一早就到了女生宿舍楼前,他坐在花坛边的木长椅上等江玥。几天前他们就约好,新年第一天要去爬康州海拔最高的雾山。
昨晚还通电话确认过九点陆沙在女生楼的花坛前等她,可直到九点一刻还不见江玥出现。陆沙等了等,最终坐不住,打了电话到她宿舍。
毛晓晨接了喊江玥,“陆哥哥的电话哟……”
“毛毛,你帮我把电话递过来,好不好?”
江玥躺在床上,从紧裹的被子里露出小半边脑袋,探出手支起电话,“喂。”
“小懒猫,你又言而无信。还不起来?”想到她居然还躺在床上,陆沙又想气又想笑。
“老陆,我们今天不去了,行不?我头痛。”
再听见江玥的声音,陆沙就觉得不对劲,鼻音浓重,有气无力。
“你怎么啦?感冒了?有没有发烧?”
“不知道。就是觉得冷,头痛得要裂开来。”
“肯定是发烧了。你快下来,我带你去校医院。”
“可不可以不去啊?让我躺躺就好。”
“不可以。你要不下来,我就上去把你扛下来。限你3分钟,马上给我下来。”
江玥不情愿地挪下床,套上羽绒服,迷迷糊糊地走下楼。才到楼门口,陆沙就已经跑过来了。他用手心搭一下江玥的额头,又用指尖摸了摸她的耳后根,很明显的烫热。
“发烧了,走吧,坐我车后头,我们去看医生。”陆沙边说,边伸手帮江玥把头发撩到两旁,给她戴上耷在脑后的羽绒服帽子,又把自己的围巾给她缠绕上。
江玥整个人被捂得严严实实,像颗粽子般被陆沙扶上车。陆沙蹬起车飞速地往南门口的校医院骑去。
江玥是那么地虚弱,陆沙是那么地心急,他们都没有看到旁边那排光秃秃的水杉树下,有个男人一直注视着他们。
江珺打电话到江玥的手机,没有人接听,再打到宿舍,一个女孩说江玥刚下楼。江珺从车里下来,往她的宿舍楼走去,想着应该还能碰到她。
江珺果然是见着了。那个高大的男生亲密地摸她的脑袋,很体贴地给她戴帽子围围巾。而她呢,小小的脸隐在羽绒服肥大的帽子里。她手环着那个男生的腰,柔弱地倚靠在他的背上。江珺看得出来,她信任他。
他还没来得及叫她一声,就这样看着他们从眼前倏忽而过。
到了校医院,陆沙帮她挂号,江玥坐在急诊室测量体温,五分钟过去拿出来一看烧到了三十九度。逃不了要打针,江玥坐在注射室里苦着脸,“护士,你扎得轻点,好吧?”
护士只管自己手下忙活,把江玥的手背拍了又拍找血管,“放轻松,手握拢,这小姑娘,血管怎么这么细。”江玥听着更觉毛骨悚然。
“别怕,我和你说话分分心,一下就好。”陆沙把江玥的头揽到自己身前,好让她避开视线。“喏,你看了19部的007,觉得哪一集罪犯的手段最高明?”
“金手指!”江玥刚呼出口,针已经扎了进来。
“这下不怕了吧?”陆沙拎着吊瓶,给江玥找位子坐下。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原先准备带去雾山的芦柑,提子饼,矿泉水。
“先吃一点,垫垫饥。吊完针就会舒服些的。”
“这要多久啊?”
“刚开始呢,照你这样的速度,没四个小时是走不了的。别心急,小妞。我在这儿陪你。”
江玥环顾四周,扯了扯陆沙的袖子,“你过来些,我有话说。”
“小样儿。神神秘秘的。”陆沙把脑袋凑过去。
“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一包那个……”
陆沙一头雾水。“哪个呀?”
“卫生巾。”江玥没好气的说。这些男生平日比谁都精,关键时刻偏偏犯傻。
“哦,好。”陆沙若有所思,“有什么具体要求?”
“娇爽,日用,超薄,教超里应该都有,没有的话就随便买吧。”
“i, adeoiselle”陆沙快步走出去。
江玥笑,学了两句法语就爱瞎显摆,她喝一口他打开的矿泉水。
看到江珺进来的时候,她正就着矿泉水吃提子饼。
江珺在她对面的塑料椅上坐下来,衣冠楚楚,动作潇洒。
江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心里想他怎么永远都那么好看。
“傻眼了?”江珺说,其实他也在看她。原来她病了。头发披散在衣襟和座椅靠背上,黑发黑衣显得她脸色更加苍白,眼圈青紫,连嘴唇也不见了往日的蔷薇色。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看到送你的那个男生正好从医院里出来。”
“你早来了?”她不敢问——你是来找我的?
“没有,才一会儿。”两个人都有点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江玥忍不住,“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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