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还嫌折腾她折腾得不够?她为了能跟你当面说清楚,自己跑去了美国,结果呢?你不仅人不在,连手机都换了。难道薇姐就让你这么避之不及吗?”
“齐薇想跟我说的话,我都清楚,可那些话我不想听。”
“原来你这么胆小,我可真鄙视你。”
“这句话明显是在说你自己。”
小冬不想跟他吵,自动忽略他话里的挑衅,干脆地道:“我不可能帮你转达这种话。”
“齐薇身边有更好的男人,如果你不是太迟钝的话,应该能发现。”
“什么意思?”小冬突然记起前阵子齐薇确实跟她提过相亲的事,这么说来,那个男人倒是不简单。能得到展阳阳如此的评价,实在是罕见。
就在这时,展阳阳的手机响了。他瞥了眼来点显示的号码,犹豫了片刻,接起来。说的是英文,腔调很纯正。虽然他eq低得惊天地泣鬼神,但iq方面却还是值得称赞的。
小冬无心再留在这里,于是摆摆手跟他道别,转身下车准备离开。展阳阳拉住她,跟电话里的人草草说了几句便收了线。
小冬不解,“还有事?”
展阳阳踌躇片刻,松开手,转身也下了车。
两个人隔着车身面对面站着。
这一刻,小冬忽然觉得眼前的人看起来异常陌生。原本神采飞扬的大眼睛里现在满是黯淡,卸去玩世不恭的嚣张面孔,他现在看起来有着十足的落寞,深浸人骨的落寞。
“你有话要跟我说?”小冬口气轻缓,不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
展阳阳微微一笑,薄薄的双唇优雅上扬,声音非常谦恭有礼,“孟小冬,叶南婚纱的事,拜托了。”
小冬骇然失色,使劲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经历了刚才的情绪波动后,眼前出现了幻觉。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瞧了半天,“干吗突然这么说话?太恐怖了。”
“我经常都是这么说话的。”
“真是难以想象。”
“难以想象吗?我只是不希望别人认为我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我以为你从来不会介意别人的看法。”
“我只是不希望身边那些在乎我的人替我担心而已。”
小冬一下解地望着他,“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
“我也不知道,大概因为你对我一无所知……”
展阳阳无所谓地笑了笑,双手插在裤兜里,悠悠晃到她身旁,两人并肩而立。顿了顿,只听他用一种她所不熟悉的,染着淡淡的自嘲,甚至是自我厌恶的口吻,微笑地说,“只有你不会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他们不想让我再想起的事情。你厌恶我身上透着的优越感,你只会咄咄逼人地瞪着我,肆无忌惮地说出那些他们明明看在眼里,却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话。这种被虐的感觉,这种血淋淋的被人撕裂的感觉,其实很爽。”
变态?被虐狂?小冬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她盯着他淡定的侧脸,心底涌起浅浅的难过。
“人都是需要发泄的。我哥没死的时候,他总是容忍着我的任性和坏脾气,我却总说他太懦弱,太悲观,总是以一副需要被人怜惜的姿态出现在叶南面前,那样的他让我觉得厌恶。可惜,直到他死了之后我才明白,原来一直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身边默默地保护我。如果不是我总拿他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来刺激他,他大概也不会那么早就不在吧……如果不是我故意从中破坏,也许他真的能被叶南的独立坚强所感染吧。真的有很多也许,可以让他不用死。其实,那时候我很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指着我的鼻子狠狠地骂我,说我是杀人凶手,是我害死我展夜……我比那个始乱终弃的男人更可恨,去死的人,应该是我……可惜,没有。连叶南出现在我面前时,都是淡定从容的,让我以为我哥自杀的事,只不过是愚人节的玩笑。很长一段时间,我晚上都没有办法睡觉。脑子里唯一能想起的,就是我对我哥的那些刻薄的讥讽,还有……我哥手腕上那道看起来并不狰狞的伤口……”
小冬忽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猛地想起在齐贝的婚礼上,他头痛欲裂的样子。
“所有人都对我说,我不该沉浸在我哥自杀的阴影里。我有我的前途,我是家人全部的希望,我有我该承担的责任,我要学会成熟,我要努力连同我哥的那份一起活着……我都做到了。可惜,没有人告诉我,我该如何为我哥的死赎罪……”
听到这里,小冬忍不住叹息。
赎罪吗?有些罪是无法获得救赎的。唯一的选择,就是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努力做到最好,不要再去平添新的伤害。
其实,展阳阳已经做到了。
临走前,展阳阳跟小冬说他马上就要回美国了。那天给她的名片上有他的邮箱地址,当心情不爽的时候,可以给他写邮件,俩人互骂一通也是种不错的发泄。
听完,小冬不禁莞尔,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绝妙的提议。
两人分别后,小冬匆匆坐着地铁赶回家。
刚刚进门,耳朵就开始接受轮番轰炸。
“手机怎么打不通?昨晚家里电话为什么没人接?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爸多着急!你这孩子最近越来越不像话了,真是气死我了!”
“小冬啊,你二哥去哪儿了?今天早上他来电话说小琴的事情他来处理,之后就没了动静。家里没人,手机全是语音留言。你说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连耍性子都挑一样的做法啊!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做老人的心情!”
“小冬,你联系那个陈世美了吗?他什么态度?赶紧把他约出来当面锣对面鼓地谈清楚!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小琴的肚子不等人啊!”
“小冬……”
危难时刻,门铃响起,救星来临。孙少晏出现了,全家人一时都哑了火。
三姨看到他,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小冬扶着他走进客厅,大舅一言不发,埋头狠狠嘬着烟袋。
“大舅,小琴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约了马汀晚上跟你见面,到时候所有的事情当着大家当面谈清楚。”孙少晏推开小冬的胳膊,缓缓走到沙发前坐下,不紧不慢地道。
“他肯出现了?”大舅的话里满是狐疑。
“少晏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真的跟他约好了?”三姨见状,连忙补上一句。
“没错,大舅,小冬跟这件事无关。马汀是我们公司的总裁,他跟小冬扯不上任何关系。”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大舅明显不相信他的说辞,“谁对谁错,以后再计较也不迟。我等不及了,你现在就把他叫出来,我现在就要跟他见面!”
“现在恐怕不行。”
“不行也得行!”大舅一摔烟袋,震得小冬悄悄往妈妈身后蹭了蹭。
孙少晏捕捉到她的小动作,一直面无表情的面孔上浮起几许浅浅淡淡的笑意,透着些许无奈,更多的,却是连不相干的外人也不难看出的宠溺。
大舅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同意了,于是道:“说去就去!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大舅,马汀现在估计已经接到小琴了,晚饭前他们才能赶回市区。”
“什么?”大舅一瞪眼,“不可能。要是小琴被接走了,你舅妈不可能不给我来电话!”
“舅妈也在车上,你晚饭时就能见到她了。”
“啊?”小冬忍不住插嘴,“二哥你说真的啊?”
孙少晏的视线落到她脸上,不动声色地微笑道:“小冬,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不待小冬发话,三姨抢先接口道:“少晏,你腿还没好利索,别到处乱跑。晚上还得陪你大舅去见陈世美,也别去,就在这里好好休息!”
“我下午要去医院复诊。小冬有一个学生的父亲是骨科专家,在北京工作。这次来咱们这里搞项目交流。他时间安排得很紧,只有今天下午有空。”
小冬躲在妈妈背后,捂着嘴偷笑。这个理由,编织得太完美了。
果然,三姨一听,立马高度重视起来,“原来是这样,那赶紧去赶紧去,千万别耽误了,专家不等人。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也听听专家的意见。”
“妈,昨晚你折腾了一宿也没睡好,一会儿去睡个午觉,免得血压又高起来。”
小冬一听,连忙从旁附和。
三姨思量片刻,没再坚持。
第三十五章 玻璃城堡里的爱情
(既然你让我自己决定,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的决定!二哥,我想跟你在一起,一直一直都跟你在一起!)
半个多月了,小冬第一次跟二哥坐在一起。
去医院当然是扯淡的。小丁开车,拉着他们二人直奔市中心。
“二哥……”
“嗯?”
“那个……”
“嗯?”
“我……”
“嗯。”
“你别总嗯嗯嗯的啊。有话请讲。”
“你……”小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破沉默,却被他冷淡的敷衍堵得哑口无言。
孙少晏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周身被倦意笼罩。
“二哥,眼睛又不舒服了?”小冬终于找到了话题的切人点。
“嗯,最近在赶稿。”
“干嘛那么拼命?”小冬从包里翻出眼药水递给他。因为他常年戴隐形眼镜,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包里放一瓶舒缓疲劳的眼药水己经成了小冬的习惯。
孙少晏接过,微微有些诧异,缓缓地道:“没想到你现在还带着这种东西。”
听了这话,小冬心里特不是滋味。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兄妹二人之间竟然产生了这样陌生的疏离感。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她决定不让这种感觉继续蔓延。她拿回装眼药的小瓶子,侧身道:“二哥,找帮你滴。”
孙少晏静静地望着她,片刻后,仰起头,任由她轻柔地掀起自己的眼皮,动作娴熟地把清凉的药水滴人眼中。
他闭上眼睛,干涩的双眸迅速被清凉浸染,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温柔的笑容无声无息地绽放。
“终于笑了啊。”小冬收起药瓶,静静享受着他久违的笑脸。
孙少晏轻叹一声,“傻丫头,昨晚受了委屈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小冬心虚地绞着手,犹豫着该不该说出真相。
“木头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把手机扔了。”
“啊?他还说什么了?”紧张之下,小冬脱口而出。
“他还应该跟我说什么吗?”孙少晏缓缓睁开眼睛,笑着反问。
小冬没有避开他的视线,强自镇定地岔开话题,
“二哥,你下个月真的要去法国啊?”
“没错,日期已经定了。”
“一定要去吗?”
“嗯。”
“为什么?”
孙少晏笑而不答,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淡淡地道:“小冬,木头对你好不好?”
“什么?”小冬倏然睁大眼睛,愣愣地望着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傻样儿,你这是什么表情?做哥哥的在离开之前关心一下妹妹的感情生活,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冬没想到二哥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温柔的注视,温柔的声音,温柔的笑容,二哥用他惯有的温柔在跟自己告别。二哥用简单的一句话,就把所有事情拉回了原来的轨道。懵懂间,她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小冬,不用想太多。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考虑该如何跟我告别。”
告别?小冬痛恨这个词,“一定要这样吗?”
“我觉得这样很好。”
“我对李木鱼的感觉跟对你的感情是完全没办法比较的!”
孙少晏笑着摇头,“小冬,这件事已经决定了。”
“二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她低着头,声音沮丧。
“傻丫头,不要总是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二哥,你能不能不走?”近乎哀求的声音,让小冬在心里狠狠地鄙视自己。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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