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外慧中》章节10

  第十四章 当众试探
  第十四章 当众试探
  三月三十一日是安南太妃的生日,虽然只是五十二岁的小生日,作为有通家之好的沈家,还是要上门贺寿的。
  安南王在上京的府邸跟威远侯府也就隔了两条街,走路都要不了多久。不过豪门贵族的女眷出门,哪怕只有三步路也要先备好华盖锦车,不是路远不远的问题,那是身份的象征。
  说是姨表姐妹,其实安南太妃跟赵老太君年龄相差二十有余,安南王妃跟二太太陈氏也隔了十多岁。古时的人很少节制生育,富贵人家又妻妾成群,别说姨表,就是亲姐妹中年纪相差二十岁以上的也大有人在。相差了这么多,亲热就谈不上了,赵老太君出嫁的时候安南太妃她娘还没怀上她呢,没办法培养姐妹淘的闺中之谊。
  只不过沈府为了让女儿当上王妃,对安南王家眷巴结得很,难得安南王一家在京逗留,便时常遣人过去问安。连府里的厨子做出了一道新鲜可口的菜,老太君也要说:“这个味儿还好,又是滋补养生的,叫人给安南太妃送一份去。”
  有赠礼,就有回礼,亲戚之间都是越走越亲的,所以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两府来往密切,十分亲腻。
  三月三十日是休息日,姑娘们都聚在老太君屋里说话,老太君当众问俞宛秋:“明儿我们都去安南王府吃酒,你跟不跟我们去?”
  当时兰姨就站在俞宛秋身后,闻言立刻在后面偷掐了一下她的肩膀——别人还以为她在给姑娘整理衣领。
  也许是因为心太急,下手时没注意轻重,俞宛秋痛得一缩脖子,但还是勇敢地表示:“昨晚觉得头有点痛,好像伤风了。”
  老太君立刻命人去传大夫,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更真诚了:“那你就不要去了,好好在家养着吧,怪可怜见的,从小就多灾多病。”
  俞宛秋暗自嗟叹,至于像防贼一样防着她么?她跟那安南王世子不过才打了一次照面,还像隔世仇人似的,遭到了那样粗暴的对待,她也当众请佟夫子避过谣了,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肯相信她呢?
  幸亏她不是真的十三岁,而是在现代社会复杂的竞争环境中打滚过近十年的资深广告人,比较懂得人情世故,听得出老太君亲切关怀的话语中所隐含的试探。要不然,万一她傻不隆冬甚至兴高采烈的答应,不是更坐实了燕儿等人散布的那些难听之极的流言?
  燕儿会说出那种话,她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的。燕儿是侯府的家生女儿,差不多在侯府内院长大的,今年才十四岁,哪里会知道那些关于男女私情的混帐话。俞宛秋不掸以最坏的恶意揣度一下,这些话,其实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不仅要毁掉她的闺誉,还要让她彻底打消攀龙附凤的念头。
  有了这些流言蜚语垫底,以后她只要对安南王府或安南王世子表现出一丁点兴趣,就会成为大家的笑柄:你看你看,我没诬赖她吧?真不知羞,到现在还不死心!
  都说“三人成虎”,即使纯属捏造,说的人多了,也有了几分可信度。不是还有一句“无风不起浪”,或“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吗?你俞宛秋如果真没一点嫌疑,别人怎么会说到你头上,府里又不只你一个姑娘,外姓小姐也不只你一个,她们怎么不说程姑娘、叶姑娘,单说你俞姑娘呢?
  俞宛秋正庆幸自己明察秋毫,回答得体,从某种程度上消除了老太君的戒心,身后侍立的兰姨却冒出一句:“可怜我们姑娘,自八岁入府,到现在十三岁,整整五年没出过府门了!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出去散散心,谁知又病了,唉!”为增加表现效果,末尾还附上一声幽长的叹息。
  当时在座的除几位太太外,还有从东路宅院过来请安的几位孙媳妇。其中有一个长得娇小玲珑的林氏,是沈鹤的二儿媳,娘家叔伯虽不是官场中人,却是皇商,据说她从小就跟着父母走南闯北,还出过海呢,当下露出了满眼的同情之色,惊呼道:“天那,五年没出过门,要是我,早憋死了。”
  二太太似笑非笑地说:“你父亲带着家眷到处做生意,你自然跟着去了,俞姑娘却跟谁去?可不只有守在家里。”
  这话一出口,在坐的诸位或埋头喝茶,或假装看窗外,全场鸦雀无声。因为对一个父母双亡的女孩说这些话,委实有些刻薄,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接腔了。
  俞宛秋感到了一种深切的无奈,看来不只是沈涵净,连二太太都对她有了敌意。二太太以前顶多只是不搭理,遇事有些怠慢而已,现在则是明显的针对了。
  究其原因,有母女同仇敌忾的因素,也有上次老太君中风时两人结下的梁子。
  老太君沉默了一会,开恩话道:“既如此,要不,你明天也跟我们一起去吧,以后别再说在京城住了五年,却没见过京城。”
  俞宛秋暗自掂量老太君的话,比上一次,算是多了一点诚意,但为了稳妥起见,她还是说:“多谢老太君,宛秋也很想去的,可安南太妃的寿诞是喜庆事,我带病去终归是不好。还是等下次吧,下次要再有出门走亲戚的机会,便是老太君不带,我耍赖也要赖着去的。”
  老太君果然笑出了一脸皱纹:“那好,下次一定带你去,叫赶车的在街上多绕几个圈子,让你把街景看个够。”
  “多谢老太君!”俞宛秋尽量让自己露出又感激又欣喜的笑容。
  兰姨趁人不备在后面猛拉了一下她的袖子,俞宛秋没做声。
  从乐寿堂告辞出来,才转进穿堂,眼瞅着四下无人,兰姨便急急地问:“姑娘,你为什么不应承跟老太君去呢?明明就没病。”
  俞宛秋瞅了她一眼,又伸手摸了摸被她掐过的地方,小声说:“你仔细琢磨一下老太君的话,再看看在座诸人的眼色,就知道为什么了。”
  兰姨回想了一下,咕哝道:“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呀。”
  俞宛秋只好一句句给她分析:“老太君是什么人,她要谁做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了,用得着问‘你跟不跟我们去?’,‘要不,你也跟我们去?’,这明显就是试探好吧。”
  兰姨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姑娘说的有道理。只是她盼了这么久才盼来这样的机会,一听到老太君开口相邀就激动起来,只想让姑娘赶紧答应,就没注意听话里的语气。
  俞宛秋见兰姨一副郁郁不乐的样子,安慰她道:“这样最好,府里的人把我跟那个混帐世子编排成那样,我要是去了,又不知编出什么新闻来。瓜田李下,避嫌都来不及了,我还自己凑上去,不是找死么?”
  “姑娘,真是难为你了!”兰姨眼中渐渐冒出了水光,看迎面有人走来,忙擦掉了。
  【文字版】 第十五章 林氏来访
  第十五章 林氏来访
  三月三十一日早上,俞宛秋已经基本上把祝寿这码事给忘了,很放松地睡了个懒觉。
  这天本该是上学的日子,因为沈府的小姐们都走亲戚去了,家学便停课一天。平时不觉得睡眠可贵,一旦变成学生,偶尔偷得一个懒觉,就感觉到幸福了。
  翻过身正打算再睡一会,却有客到访。
  来人是昨天在老太君屋里说过话的林氏。
  林氏身高最多一米五,比十三岁的俞宛秋还矮了半个头,但长得非常可爱。从东路的宅院到山水园差不多是从最东头走到最西头,所以林氏走得小脸红扑扑的,真的很像小苹果,若不是她梳着已嫁妇人的髻,根本不像,倒像个未出阁的女孩儿。
  俞宛秋让她先在客厅坐着喝茶吃点心,自己抓紧梳洗,待走出房门时,就见林氏兴冲冲地对她说:“我是特地来带你出去玩的,你快吃点东西,免得等下饿。不过路上买也可以,去朝阳门的那条路食铺多着呢,正当令的有榆钱糕、小豆凉糕、豌豆黄和艾窝窝,其他包子馄炖烧麦就不用提了,你要吃什么口味的都有。”
  俞宛秋仓促之间只能问她:“我们去哪儿玩呢?”
  林氏兴致高昂,眉飞色舞地说:“当然是好玩的地方了,哎呀你叫她们快点收拾,我又不会害你。”
  俞宛秋当然知道她是一番好意,大概是昨天听说她五年未出过府门,起了恻隐之心,所以想带她出去开开眼界吧。可她跟这位沈家三少奶奶实在是不熟,就这样跟她出去,合适吗?
  所以她还是罗嗦了一句:“那我们以什么名义出去呢?”
  林氏说:“去东岳庙上香,要不就干脆说回娘家吧,我也确实有一阵子没回了。”
  站在林氏后面的丫头娇杏嘀咕了一句:“上个月才回去过,奶奶小心太太回来问起。”
  林氏的丈夫沈潜是沈鹤的妾室毕氏所生,二太太陈氏是嫡母,所以这里说的“太太”应该就是指二太太了。林氏回头瞪了娇杏一眼:“她问起我也有话说,就说我娘想我,派人来接我,她又不在家,难道我还去安南王府请示她不成?”
  娇杏兀自噘着嘴嘟嚷:“太太昨晚派人来问你今天要不要去喝寿酒,你说不去;等太太走了,你偏又出门。你自己说,叫太太怎么想呢。”
  林氏爱笑的苹果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不豫之色,悻悻地说:“她爱怎么想怎么想,什么带我去喝寿酒,还不是就想在人前摆婆婆谱。她坐着吃酒,我和大嫂在后面站着立规矩,要等她吃得七七八八了才轮到我们入席,那时候菜早凉了!”
  俞宛秋只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沈家女人之间的矛盾,她没有插嘴的余地,容易惹祸上身不说,她也实在没什么兴致。家里人口多,四世同堂,再加上妻妾争宠问题,真真正正地一地鸡毛,要扯起来只怕几天几夜都扯不完。
  如果访客是沈渊的妻子小陈氏,这些话也许会让她十分警惕,因为有可能是故意这么说,好引出她对二太太的不满之辞。增广贤文里有一句话,“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她的处境已经够微妙了,千万不能再卷进沈府主子们之间的恩怨里。
  可林氏这么天真烂漫的人,让她实在起不了忌惮之心。当然最主要还是,林氏的丈夫是沈鹤的妾室,二太太只是她的挂名婆婆,她撇开自己的正经婆婆跟精明厉害的二太太一条心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虽然如此,俞宛秋还是选择了最保险的方法:只是微笑着倾听,不表任何意见。
  林氏了几句牢骚,没得到响应,也就打住了,继续游说她:“走吧走吧,趁现在天还早,庙里还没那么挤,我们早点游完早点回来,也免得跟她们碰上。”
  俞宛秋便看向兰姨,从内心深处来讲,她肯定是想出门的。关在一座园子里五年,每想到这个数字,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熬过来了!要是在现代社会里,这是不可想象的,若放到美国去,邻居可以告到警局,说有人圈禁孩子,剥夺他跟人交往的权力和接触社会的机会,警局不但会受理,还会提起诉讼。
  在古代,就变成很正常的事情了,只除了这位经历比较特殊的三少奶奶有点看不下去。
  兰姨还没表态,茗香已经忍不住怂恿:“姑娘,难得三少奶奶盛情相邀,你就去嘛。最近好多事都不顺,也该去东岳庙拜拜,求东岳大帝保佑姑娘事事平顺。”
  兰姨斜了她一眼:“明明是你自己想去,就会拿姑娘当幌子。”
  茗香悄悄拉了拉素琴的衣襟,这位一向最稳重的大丫头也笑着劝道:“姑娘就当出去散散闷也好,整天关在屋里,人都关得没精神了。”
  一时纹绣、知墨都加入了劝说的阵营,最后兰姨话道:“好好好,你们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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