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雪情殇》章节7

  陡地燃起簇簇燐火……「啊──妳使诈。」另一掌拍至她的脸上。
  骆冰彤旋身避过掌势,眼瞳闪过讥讽。偷袭使阴的人竟还敢控诉她便诈?!真是可笑!
  她矮身避过飞腿,涂着豔红蔻丹的指甲状似无意地经刮过来人,那人马上身形一软,眼神涣散地倒地。
  「妳、妳……」使毒!话未出口,已经昏厥过去了。
  骆冰彤唤进门外的奴仆,吩咐他们把地上的人拖出去,省得碍她的眼。
  这两个壮硕的奴仆是她特别吩咐守着的,专门负责清理她的「意外访客」。
  只见两个奴仆一人拖一脚地将来人拖了出去,来人的头在地上因拖撞而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这是第几个啦?」其中一人吐着白烟问。
  「嗯今天的第四个,这星期来的第二十七个啦!」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傢伙。
  武爷大多是将人踹出门了事,不过,还是有些人因太不济而被踢晕的;但赤雪姑娘则都是迷昏闹事者。
  「碎!这些人还真是吃饱了没事干,也不想想冥主子既然会挑上武爷和赤雪姑娘,就表示他们一定有过人之处。真是鸡蛋碰石头,自找受罪嘛!」
  「别笑,若你有功夫,你不想去试试吗?难不成你想当一辈子的奴才呀?」
  他若有功夫,他也会去试。
  「嘿咻!」两人用力一抛,将昏厥的偷袭者丢到雪地里和其他人作伴,然后再折回庭中准备等候第五个……
  两年后偌大的将军府中,精神抖擞的侍卫队来往巡逻着,森严保卫将军府的安全。
  书斋中,镇南将军──唐济远,昂挺的身躯坐在紫檀大椅上,正幽幽的望着远处深思着。
  「将军。」随着呼唤声,一抹豔红的身影自暗处走出。
  唐济远似乎早已预料到赤雪的到来,因此毫不吃惊。「你来了。」
  他转身面对赤雪,在幽密朦胧的烛光映照下,她全身的豔红显得极为突兀。
  「密函呢?」鲜红欲滴的唇瓣轻启,小脸仍是如常地冷然一片。
  纤纤素手一扬,接住他射过来的密函,并快速地览阅过。「陆眭?皇上属意的人选是他?」
  为了了解朝廷所做的事是否会危及到闇帝帝国,地下皇陵皆曾在朝廷里安排许多自己人,而唐济远就是其中之一。
  「陆将军在操练兵马、集运粮草中表现过人,又是国舅力保,皇上的确有意将二十三队兵营的兵权给他。」唐济远说。
  赤雪敛眼不语,暗忖,陆眭若取得二十三管的兵权,对国舅一派的势力必将大增,而朝廷中各大派的势力也将会失去互相抗衡的力量。
  她沉思半晌,才道:「此事冥皇子自有定夺。」她将密函收入袖中,抬眼看着唐济远。「赤雪今日不只是为密函一事而来。」
  唐济远闻言,浑身一颤,震愕不语。
  赤雪拿出一颗如拇指般大的火红丹药,「溶于酒里,让她饮下。」
  唐济远瞪着眼前的红色丹药,手不禁有些颤抖,「她……她只是一时失言,一定……得如此吗?」
  「你该明白,身为地下皇陵一族者,势必严守祕密,否则受到危害的不只是一人,而是难以数计的族人。她既已发过誓,必然知其严重性,却仍放纵失言念在唐将军所立下之汗马功劳的份上,令夫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赤雪以纤手摩挲着腕上的绯玉,这是她下意识的习惯动作。「唐将军应该知道冥皇子已法外开恩了。」这只是让她一生都无法再出声的惩罚,已然是莫大的恩泽。
  「我……」他抖着手,就是无法接过丹药。
  赤雪无言地将丹药放在牠的桌前,转身离去。
  「妳为何总能如此冷静又无情?」背后颤抖的声音让她停下脚步。
  因为她是他的结发妻,虽然死罪可免,却要他为她的过错亲自下手,这是何其残忍啊?
  她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的丢下一句,「因为我不爱人。」便脚步不停地离去。
  因为她不爱人,所以她能冷静……因为她不爱人,所以她可以无情……因为她不爱人啊……
  ※ ※ ※
  回到枫苑,赤雪先回房换下一身风尘仆仆的衣里,意外地接到了一封「家书」。
  看着这第一封家书,赤雪难得地微蹙了蹙眉头。
  她愣征了片刻,将信点火,看着在火光中变成灰烬飞舞的家书,摩擎着绯玉镯的赤雪轻轻她笑了。
  骆冈天和骆江音夫妇在商旅途中遇上了强盗洗劫,双双遇害。但比家书并不是要她回家奔丧,因为骆家夫妇已经下葬。它的目的是骆家要求她出面剿除「霸天寨」的强盗,为父母报仇,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呵……父母?!真是可笑!一对从未照顾过她,未曾问候过她的父母。
  骆家根本不是因为她是骆冰彤而来信,否则不会运奔丧也没通知她,他们想要的只是要她以「赤雪」的力量去报仇。
  呵……好一封「家书」。
  她起身对着铜镜的倒影,在自皙的肌肤上重新抹上绯红的胭脂水粉,唇色的冷笑敛起,瞬间已然恢复成冥皇子身旁最冰冷无情的侍卫赤雪。
  顺着奴仆的指引,闇冥极有雅兴地在枫林下与武亟对奕、酌饮。
  深秋转红的枫叶,萧瑟地在秋风中飘落,别有一番淒然的美丽。
  赤雪悄然地在一旁落坐,望着满林的枫红,素手接住一片飞落的红叶。
  枯脆的叶片显示了它的生命尽头,深敛的晕红是它最后的一抹美丽。
  也许它会腐烂成为烂泥中的一部分,也许它会成为虫鸟的肚中飧,但在此刻,它是美丽的……「妳在想什么?想得出神了。」闇冥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回过眸,发现闇冥幽邃的眸子瞅着她,已不知注意她多久了?
  他爱她的静默,却又不喜欢她老是出神地想着别件事,每每见到她眼神陷入迷濛,他总是要问她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赤雪悄悄的敛下眼眸,「我只是在想,若能像枫叶般,在生命消逝时仍带着美丽离去……」在闇冥深邃的眸光下,她梗声地收了话尾,而后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因景生情罢了。」她拿出袖中的密函,「这是唐将军从国舅手中劫出复制的密函。」
  闇冥望着她,眼眸中闪过一抹奇特的光芒,半晌才接过密函。
  环视着满林枫红,赤雪又恍憾地陷入愣征之中。
  满眼的红,深深浅浅的交叠着,映红了她的眼,却入不了她的心……闇冥抬眼,就见她又陷入恍惚之中,冷然的小脸却透着隐隐的脆弱。
  他知道,赤雪一定不自觉地露出了那样的神情,因为她总是极力地压抑控制着自己。
  而她罕见的脆弱却奇异地揪紧了他的心,他第一回注意到,他的赤雪有着他不为所知的另一面,或者应该说是……她从未展露过的一面。
  「妳又出神了。」
  武亟自棋盘中抬眼,看着她恍惚的神情,突然语出惊人的说:「欸!妳该不会是少女怀春了吧?准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如意郎君,回来就得了相思病。」瞧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八成是这样。
  赤雪回过神,瞥了武亟一眼,淡然地道:「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回讽他平日是大花癡一个。
  说完,她不理会武亟的哇哇大叫,迳自侧身向闇冥,「赤雪想向皇子告假。」
  她垂下眼验,不敢看向他深思的眸。
  「多久?」这些年来,她总会往深秋初冬时分消失一个月。
  「一个月。」
  「好。」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棋盘上。
  得到闇冥的许可,赤雪低眉敛首算是道谢。
  微冷的秋风拂过,一叶红影飘落在她膝上,拾起暗红的叶片,她的红唇边微微抿出了一抹笑。
  ※ ※ ※
  褪去绯红的豔妆,赤雪改着一身素衣漫步在初冬的第一场细雪中。
  每年的此时,她都会来到娘亲的坟上,在青莲池畔的小屋中住上一个月。
  在这段时间,她会放任自己回归到最纯素的模样,漫遊在含苞初放的青莲池畔,让天地间彷彿只独留她一抹身影。
  她缓步来到她娘亲的坟上,一对伛偻的身影正屈身整理着杂草落叶。
  「骆姑娘,妳来看妳娘啦?」施婆婆看见她,露着无牙的嘴笑了。
  「我们才在念着妳呢!算算日子,也该来了。」施老伯干瘪的脸也露出笑容。
  骆冰彤微微颔首,「感谢两位老人家这一年来费心了。」她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请你们明年也同样多费心。」
  施老伯接过袋子,那沉甸甸的重量诧异了一下,「这……用不着这么多。」
  施婆婆也伸手掂了掂,不禁慌张地道:「骆姑娘,妳给错了。」
  他们夫妻俩年轻时曾在大户家里当奴帮佣,老了没力气,又没攒些什么钱,还好小儿子孝顺,和他们在这林子里盖了间小屋,种种野菜,平常小儿子上山砍柴火到城里卖,日子倒也过得去。
  骆冰彤在几年前找上他们,请他们老夫妻俩能偶尔抽空过来清清杂草,照顾那池青莲,然后每年给他们一些僱钱,好让老夫妻俩能过得舒服些。
  「没给错。快过年了,给你们俩一个红包,谢谢你们的照顾,我娘才能如此安稳。」
  每每看着施老伯干瘪的老脸上那股憨实的慈祥,她总不自觉地忆起童年时小阁楼上唯一的老仆,那是幼年娘死后,唯一对她好的人。
  施老夫妇的确地想攒些钱给儿子娶房媳妇,于是便千谢万谢地收下了。
  「爹、娘,你们好了没?咱们该回去了。」施祥远远的揹着柴火走来,喊着他的爹、娘。
  「好了、好了,把这堆杂草丢到旁边去就行了。」施老伯挥着手,叫他儿子别赶。
  「爹,我来。」施祥一弯身,便将杂草堆扔到了落叶堆中。
  施婆婆眼尖,瞧见他的手臂上割了一道伤口,「阿祥,你的手割到啦?还流着手呢!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地想拉过他的手仔细瞧瞧,却被他躲过。
  「娘,没事啦!只是不小心被树枝割到,舔一舔就行了。」施祥憨笑着,还真的舔了舔伤口,表示他无大碍。
  「你这孩子,总是粗技大叶,顾不好自己。」她嘴里虽唠叨,还是担忧地拉过他的手仔细瞧了瞧,确定真是个小伤口,才放下心。
  施祥搔搔头,「好了,爹、娘,雪愈下愈大了,咱们快些回去,不然待会儿就更难走了。」
  「好、好,咱们走了。」和骆冰彤道别后,施祥便搀着施婆婆,一家三日踏着细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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