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伽轻轻的摇着脑袋:“没,他说很忙,没有时间。”说完,泪水已经漫上眼眶,于是沉沉的将头埋下,不敢再说话。
印亦枫心下一怔,全身微微的抖动,也没有再出声,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侵染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让他禁不住害怕起来。
良久,游伽才稳定好自己的情绪,将头抬了起来:“伯父,你不是在美国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她本不是一个多事之人,对于他们父亲之间的矛盾也并不好奇,只是这样的气氛太尴尬,所以希望能打破僵局。
印亦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落地窗前,视线穿过玻璃,似有心又仿佛无意的看着屋外的景致,黯然伤神的答道:“回来把公司的事情交接一下。”语气之中藏着深深的无奈,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尽最大的可能挽回这段父子情。
游伽没有再问什么,也没敢再问什么,空间似乎一下子变得狭窄,空气也仿佛在瞬间凝结,沉闷压人。游伽看着时间,刚想说要去做午饭的时候,大门突然开了,接着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看到印辰悦的身形由远及近走来,游伽心里闪过一丝兴奋,面上不经意间多了一份喜色。
“回来拿份文件。”印辰悦手里拿着钥匙,很是着急的样子,眼睛只淡淡的从游伽身上一掠,没有多做停留,似乎很不情愿和她说话,也没有发现客厅之中多了一个人。
“工作就那么忙,连商量婚期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印亦枫声音之中藏着十分的不满,面色格外的严肃。
听到这句话,印辰悦才把目光移向正看着自己的父亲,整张脸由先前的清冷变成了愤懑,全身的力量在丹田集中,眼睛瞬间染上一片血红,眼神里含着仇恨,死死的盯了印亦枫几钞钟,怒火急速蔓延,袭上心头,狠狠的对上印亦枫:“你还回来干什么?”
“交接工作。”明明知道是一句埋怨的话,但印亦枫却当作问题作了处理,而且回答得简单而自然,这样的情形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哼,交接工作?”印辰悦嘴里满是不屑,眼神凛冽的一瞟:“你什么时候有管过映晖,交接工作,你倒说得挺自然。”
“把总裁的位置给你后,我就不会再回新夏了。”印亦枫并不在乎印辰悦说什么,眼睛却一直定在他的身上,就这么两句话,他就明白,他们之间可能难以冰释了,所以现在多看一眼是一眼。
“是啊,六年你都过来了,一辈子当然也可以这么过,印亦枫,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来,六年前你抛妻弃子远走美国,走得那么坦荡,那么潇洒,无牵无挂。现在回来竟然告诉我为了交接工作,连妻儿都可以抛弃的人,会在乎公司的生死存亡吗?”印辰悦说得很义愤慷慨,仿佛欲将积压这了么多年的怒气在这一刻全部发泄出来,也不管身边还有一个游伽在场。
印亦枫并不打算解释,而是执着的继续自己的说词:“辰悦,谢谢你这六年里愿意帮我打理映晖。”
“停,别说得我有多伟大似的,你给我听清楚,接手映晖不是因为你,而是看在奶奶的份上,你不要自作多情,帮你?你觉得你够格吗?”印辰悦的话刻薄而尖锐,完全没有给印亦枫留一点面子。
印亦枫点点头,深叹了一口气,也不恼怒:“不管是因为什么,爸都感谢你。”
“爸,这个字你也配,也亏你有脸说得出来,这么多年,你为我做过什么,你有履行过一个当父亲的义务,尽过一个当父亲的责任吗?你知不知道因为身体里流着你的血我有我自卑,有你这样的父亲是我这一生的耻辱。”说到痛处,印辰悦竟然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
印亦枫心里一阵疼,嘴角微微抽搐着,苦笑道:“没想到你恨我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言语中似有无穷的悲凉。
“是的,我恨你,曾经恨到想换血,恨到不能再恨,我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可你竟然还敢回来,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啊。”印辰悦一边吼一边上前扯着印亦枫的衣服往外拉。
“辰悦,你疯了,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的父亲。”游伽先前只是呆呆的站在一旁听着,不敢插嘴,但见印辰悦两手操向印亦枫,几乎如狂狮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外拉,虽然印亦枫看上去并不太显老,但毕竟上了年纪,被印辰悦这么一动,没有丝毫的防备,身体一歪,差一点摔在了地上。
“滚开。”印辰悦根本不予以理会,将游伽推到一边,手依然拽着印亦枫不放。
看着印辰悦失去了理智,游伽怕他真的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又一次冲上前大声喝道:“印辰悦,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你这么做会遭雷霹的,快放手啊。”说完用力掰开印辰悦的手。
然而印辰悦却突然将印亦枫松开,转手翻向游伽,接着手用力一甩,游伽没有站稳,身体一斜,头随即碰在茶几的一角,鲜血立刻顺着额头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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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真相】
红色的液体溅落在地上,印下一个个血斑,游伽只感觉眼前一片模糊,疼痛接踵而来,手不由自主的抹旧额头。
印辰悦因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停止了对印亦枫的暴力,看着游伽的样子,心里立刻泛起一阵酸痛,点点的愧疚袭上心头。然而当他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印亦枫的言词便把他刚刚积攒起的歉意击得瓦碎无全。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印亦枫甩开印辰悦的手忙上前探望游伽的伤势,面上尽是关爱之色:“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
游伽摇摇头,眼睛却看向印辰悦:“辰悦,你不能这么对待自己父亲的。”
“够了,不要你来教训我,你算个什么东西。”见印亦枫对游伽如此关爱,印辰悦心里的妒忌如海浪般涌了出来,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什么是父爱,也从未见过印亦枫用如此亲切和蔼的态度对待过任何一个人。
“啪……”一个巴掌甩到印辰悦脸上,印亦枫的眼睛里也升上一抹血红:“她是你老婆,你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的说话,有你这样对待自己妻子的吗?”
印辰悦摸上面颊,嘴角泛起一记冷笑,强烈的火焰终于将整个身体燃爆:“责任,你还有脸跟我说责任,她是我老婆又如何,这样对待她过分吗?这不都是你教我的吗?”说完摇手指着楼上那扇朱红色的房门:“那里面也是你老婆,她躺在里面整整十四年,你不管不顾,不理不搭,这就是你所谓的责任?六年前,我刚毕业你就将映晖全盘推给了我,只身去往美国,这就是你口里的责任吗?”印辰悦一步一步向印亦枫靠近,言语中带着深深的怨恨和愤懑。
看到这阵势,游伽也顾不得额头上的疼痛,立刻抽身夹了两人之间,挡在印亦枫跟前:“辰悦,你先别激动,我想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坐下来好好谈谈,成吗?”虽然她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故事,但从印亦枫的表情里游伽可以肯定他有自己的苦衷。
又是一抹笑意在脸上挂起,只是那笑干涩而嘲讽:“误会,我当然知道有误会,误会就是他一直爱的女人嫁给了别的男人,误会就是为了一个不要他的女人,他可以抛弃家庭,荒废事业。”
游伽听得云里雾里,但见印辰悦的眼睛越来越红,声音也愈发的大,但这些话让她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转向印亦枫,然而他却一脸死水,没有一点表情,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伯父,真的是这样吗?”本来不应该问的,但是游伽急切的想让他们父子和好,所以就唐突的问了出去。
印亦枫没有回答,而是对着印辰悦说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不要把她牵扯进来,你要恨我就尽管恨,不要罪连无辜之人。”
“哼,无辜的人?她也叫无辜?她有体会过从小生活在冰窑里感受不到父爱的心情吗?她有过十三岁开始要照顾变成植物人母亲的经历吗?她了解二十一岁就要顶着巨大的压力支撑起一个公司的无助吗?”印辰悦恨不得将胸腔中的怒火全部喷出来。
听到这席话,游伽不由得对印辰悦生起一丝同情,她一直以为如此家境生长起来的孩子纵便不是幸福的,但一定会无忧无虑,却没想到他的历程竟然如此的沧桑。可是印辰悦的这些话为什么听起来像是在指责她一般,这些与她有何相干?
“可是又不是我造成的?”游伽轻轻的嚅着嘴,本来想劝慰印辰悦的,最后却无意中变成了为自己的申辩。
印辰悦嗤了一下鼻,眉角高挑,目光准确的投射入游伽的瞳孔:“是和你没有关系,但是与你的母亲有关,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母亲,他会将我妈从楼上推下,然后不负责任的逃离,如果不是因为你的母亲,我会经历那么多的苦痛,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你的母亲叶芷莜所赐。”
话音一落,游伽全身打起抖来,身子一软,手毫无知觉的撑在了椅背上,这些话于她无异于当头棒喝,在感情上她一直是那样羡慕自己的父母,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竟然还会和这个叫印亦枫的男人有关系,但是能够肯定的是,印辰悦的话是真的。
“这都是我犯的错误,和她们母女无关,你想怎么恨我都行,但不要累及他人。”一旁的印亦枫忍不住袒护起游伽来。
印辰悦张着嘴微微的晃着脑袋:“怎么,心疼了?你知道我有多么看不起你吗?你清楚现在的你有多犯贱吗,作为男人我都为你感到羞耻。”接着提手指向游伽:“知道我为什么娶她吗?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得不到女人的女儿我随随便便就可以弄到手,并且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而不是像你一样,一辈子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啪……”又一个巴掌响起:“印辰悦,你混蛋。”游伽这一记耳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么多天,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努力的想要讨好,就如当年对待洛雨轩的母亲一样,从来她都是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未曾想到自己竟然是他泄愤的工具,和她结婚不是因为责任,而是为了报复自己的父亲。
印辰悦手指沾了沾唇角的一抹血渍,歪着嘴,仍旧笑着:“好,打得好,游伽你有种,我还真是小瞧了你的力气。你不是一直想举办婚礼吗,我告诉你,这辈子,想都别想,我就是要让你有着光明正大的身份也要过着见不得人的生活。”
游伽顿时双眸泪,恨意丛生,抽噎着看向印辰悦:“这么说来,你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才将我留下的,先前那些日子对我好都只你假意而为的,甚至连结婚也是你事先设计好的,对吗?”
“不错,全是为了将你引入我设的圈套,本来是想等你爱上我以后再甩了你,顺便告诉他,叶芷莜的女儿也不过如此。”说到这里印辰悦心里有一丝没落在瞬间滑过,继而是淡淡的自嘲挂起在嘴角:“可惜我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低估了你的定力,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虽然没有被你爱上,但你却主动的把自己送给了我,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么得到你的人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至少我做到了他做梦都想做却一辈子也做不到的事。”
“你真卑鄙。”游伽突然间记起了那天自己被下药的事,全身一阵冰凉。
“我卑鄙,但没你无耻,自导自演的床戏或许也只有你这种女人做得出来吧。”印辰悦的口气丝毫不弱。
“你什么意思?”游伽止住泪水抬眼坚定的看着印辰悦。
印辰悦的目光在印亦枫和游伽两人之间一滑:“你自己心里清楚。”然后抬起手腕:“我没时间和你们耗在这。”继而将头扭向印亦枫:“最好一辈子不要再回来。”说完就大步迈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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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密—劝说】
随着印辰悦的身影的消失,游伽仅存的意志力也全部涣散,感觉整个人都陷入了尘埃里,再也拔不出来,那些曾经她自以为快乐的日子仿佛在瞬间蒙上了一层嘲笑的铅渍,看不真切。只知道有一种叫泪的东西划过脸庞,流进嘴里,很咸,很苦……
“去医院吧。”虽然没有再流血,但游伽额头上那个口子还是异常的明晰,印亦枫语气里带着自责。事情来得如此的突然,似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又似一场无厘头的笑话,让他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有。
游伽用手背将脸上的泪水抹开,摇着头,声音哽咽之中带着沙哑:“不用了,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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