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变得苍白,眼泪掉得更凶更绝望了。
他终于松开掐着她喉咙的手,她缓缓滑坐在地,抱着手臂,浑身发抖。“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陆年低头看着她,眸中仿佛清明了几分,先前的盛怒已褪去一些,取而代之的是很复杂的情绪,一丝悲伤,一丝不忍,还有一丝迷茫。他嘴角蠕动,想说什么,然而最终什么也没说,沉默着转身离去。
岁岁将一束花放在墓碑前,深深鞠躬。
“外婆,我就要离开了。以后很长时间我都不能再来看你了。”她轻喃。
她望着墓碑上的黑白遗照,至今不明白外婆那样心如明镜的人,怎么会对陆年提出那样的要求,她难道不知道,这样子,只会让陆年更加厌恨她吗?
可是她却无法责怪外婆,她不过是基于爱,就好像当年谢阿姨的遗言一样。出于恩义与爱。
她想起陆年返英国前说的话,清晨的微光中,她站在院子门口目送他离去,他走了几步,忽又转头,遥遥地望着她,幽深的眼眸中除了冷意别无其他,他说:“赵岁岁,我会遵守对外婆的承诺。我会娶你,但我永远不会爱你。”
这些年,陆年对她说过无数句冰冷甚至恶毒的话,却没有哪一句,像这句话一般,令她如置寒冰之巅,如针尖一下一下扎着心脏。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像一只飞蛾,不管不顾地朝那堆叫做陆年的火上扑过去。
七月底,她收到来自英国一所高校的录取通知书,虽然不是她想要去的那一所,但她依旧忍不住喜极而泣。
如同十二岁时一样,明知他厌恶她,憎恨她,她却依旧想要站在他身边。当年是因为自己心底的一个承诺,而现在,除了那个承诺,更重要的是,她爱他。
十八岁的暑假末尾,岁岁独自飞往英国。
因为航班抵达是深夜,所以临行前,她给陆年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他的合租室友,她不知道那个人是否替她转达了消息。
她对他来接机本没有抱很大的希冀,所以当她在出口看见他的身影时,一路的疲惫瞬间消失殆尽。
“赵岁岁,你还真是不肯放过我呀,怕我反悔吗?都追到英国来了。”他嘲讽的话令她还未来得及展露的笑容又悄悄褪去。
她深深觉得无力,关于外婆那个荒诞的遗言,她对他解释过,可他不信她。
当一个人讨厌你的时候,大概你说什么,都是辩解吧。
天空在下着雨,淅淅沥沥地打在出租车玻璃窗上,岁岁将头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雾气蒙蒙的街景,感觉自己心里也沾染了湿漉漉的气息。
陆年将岁岁带回了他租住的公寓,是一套三居室中的其中一间,房间小而陈旧,但被他收拾得很整洁。屋子里除了一张单人床,一个迷你衣柜,就只有一张厚重的木头书桌与椅子,桌子上堆满书籍。
岁岁环顾一周,目光落在单人床上,陆年已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床单,铺在厚地毯上。
“我睡地板吧。”岁岁说。
陆年瞟了她一眼:“洗洗睡吧,困了。”
躺在床上,岁岁却无法入眠,这是她跟他第一次同居一室,离得那样近,寂静里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她微微侧身,将脸埋进枕头里,那上面全是他的气息,她小心翼翼地深呼吸。
“陆年,你睡了吗?”她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叫他陆年哥哥。
回应她的是沉默。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岁岁看着陆年,他背对着她,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街灯从窗户照进来的淡淡光晕,打在他身上,安静的,恍惚的。
岁岁的声音也有点恍惚:“陆年,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说这一次,最后一次。我没有。对你,我从来没有用过任何心眼,我喜欢你,简单而纯粹。你可以不喜欢我,但请你不要误解我。”
回应她的,依旧是满室的寂静。
她在雨声中一夜无眠。
第二天陆年将她送到学校,离开时他对她说,没事最好别找我。
岁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每一次,都是她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她心里泛起浓浓苦涩。因为有你在,我才奔赴异国他乡,来这个常年多雨的国度。可是,陆年,如果这是你所期望的,那么我会如你所愿。
她学校离他住的地方不是太远,她养成了慢跑的习惯,每个夜晚,从宿舍楼下出发,终点是他公寓楼下。她站在街灯下,抬头仰望他的房间,暖黄的灯光亮着,他的影子从窗户上晃过来,又晃过去。她站在那里,久久凝视。下着雨的夜晚,她撑着一把大黑伞,踩着水花,慢慢走到他公寓楼下,站在同一盏街灯下,抬头仰望。路过的行人纷纷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她视若无睹,把自己站成一个路标,只为抬头便可看见那一抹恍惚的影子。
从夏天到最寒冷的冬天,再到春天,从她学校到他公寓楼下的路,她闭着眼睛也能畅通无阻地走到。
整整八个月,她真的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一次。
岁岁再见到陆年,是来年初夏,她在半夜忽发急性肠胃炎,被室友送到医院,那个室友是她在英国唯一的朋友,是知道她这段心事的,悄悄打了个电话给陆年。
第二天清晨,她睁开眼,就看到他坐在病床边,她以为自己在做梦,闭了闭眼,睁开,他还在。
她的眼泪哗啦啦就掉了下来。
犯病时腹部那样痛,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可见到他,仿佛这些时日所有的艰辛、难过与想念,都找到了出口。
“多大了,还动不动就哭?”他皱了皱眉,递纸巾给她。
她不接,就那样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仿佛要将他的面孔深深地镌刻在脑海里。
“生病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给我吗?”
岁岁哭得更凶了,低低的声音里有着委屈:“是你说不要找你的…”
“你…”
忽然,病房门被推开,有人抱着一束鲜花探进来:“赵岁岁,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见了,顾婕。她变得更美了,大波浪卷,精致妆容,脸上架着一副大墨镜,看起来就像女明星。
只是,以她们两个的交情,还没到抱着鲜花探病的份上吧?
顾婕放下花,挽起陆年的手臂:“走吧,大家都到了,就等你了。”语气动作都十足亲昵,陆年皱了皱眉,似乎想挣脱她的手,但瞟见岁岁正望着他们交缠着的手臂的目光,便没有动。
“既然你没事了,我走了。”陆年淡淡地说。
顾婕微微笑说:“我们回头再来看你。”那笑容,如同几年前在陆年房间里的那个笑容,一模一样。
我们。最亲密的一个词组。
岁岁望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恍惚回到了多年前,她站在学校大礼堂最后面,遥遥地看着舞台中央,镁光灯下,他与她,也是这般亲昵。
岁月倏忽而过,无论四季如何变迁,她怎样努力想要走到他身边去,可他身边的那个位置,站的始终不会是她。
自这场病后,陆年倒是偶尔会打个电话给她,虽然只寥寥几句,对岁岁来说,却已觉得无比满足。
这么多年来,只要他给予她一点点的温情,她就觉得那些漫长的黯然与暗夜里无望的想念,都得到了安抚。
岁岁不知道顾婕到底怎么想的,自从探病之后,竟频频约她见面,吃饭喝茶逛街,仿佛她们真的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她不喜欢她,却又舍不得拒绝她。因为从她那里,可以得到陆年的消息。
那年夏天,陆年毕业,与顾婕还有一个英国朋友一起成立了一家艺术画廊,工作室刚起步,他变得特别忙碌,全世界飞来飞去。
岁岁能见到他的时间自然更少了,他是从来不会告诉她自己的行踪的,岁岁得知他近况的唯一渠道,便是顾婕,但她从来也不会对她说很多,只言片语,然后就转移话题。岁岁渐渐明白了,顾婕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微微笑着看她想知道却又不肯开口问她的纠结样子,是她约她见面的最终目的。
真变态。可自己明知她是这个意思,却还是忍受着她胜利者的姿态与嘲弄的目光,不一样变态吗?岁岁自嘲地想。
爱得卑微固执的人,从来都别无选择。
陆年天生会做生意,顾婕大学主修的是绘画艺术,眼光一等一,而英国合伙人在本地有着很好的人脉,才两年时间,他们的画廊从工作室扩大成公司,搬去了更大的场地。
为了祝贺乔迁与两周年庆,画廊举办了一场patry。邀请函与礼服一同送到岁岁手里时,她刚刚结束打工。她拿起那件湖水蓝的长及脚踝的礼服,不得不佩服顾婕的眼光,她从未问过她的尺码,为她挑选的衣服却像是量身打造。
party就在画廊举行,岁岁到的时候,里面已是人头攒动。party很随意,有人端着香槟寒暄,也有人站在墙上的油画作品前静静端详。
岁岁站在门口,人潮里一眼就看见了陆年,他今天穿着黑色正装,系着领带,抬手将酒杯送到嘴边时,银白色的袖扣光芒微微闪了闪。岁岁是第一次见他穿得如此正式,微微侧头与人交谈,举手投足间,是成熟男子的优雅。她却忽然想起她十二岁时第一次见到他,他穿着黑色的英伦大衣,系着烟灰色围巾,沉着嘴角坐在他母亲身边,一言不发的样子。
那个冷漠别扭的少年,长成了英俊沉着的男人。
“岁岁。”站在陆年身边的顾婕端着酒杯朝她走过来。“你来了。”
陆年闻声朝她望过来,眼神微微讶异了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顾婕将她带到陆年身边,为她介绍了几个朋友,说她是她的小学妹,也是好朋友。岁岁心里忍不住冷笑,真虚伪。
那几个老外言语直白,直夸岁岁漂亮,有一个法国男人甚至执起她的手吻了吻。
岁岁脸微微红了。
陆年端着酒杯抿一口香槟,视线轻轻地笼在她身上,他第一次见她穿长裙,湖蓝色很衬她的白皮肤,长发柔柔地披散着,她微微低头羞涩的样子,与印象中那个总是爱流泪在他面前怯怯的小女孩,宛若两人。
他才想起来,她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二十一岁,到了女孩子的适婚年龄。他又想起外婆那个荒诞的遗言,他的脸沉下来,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岁岁,陪我上楼去补个妆好不好?”顾婕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
如果能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再不好拒绝,岁岁都会果决地说no。
当走到二楼楼梯口的顾婕忽然扯了扯她的手臂,然后尖叫着从楼梯上直接后滚下去的时候,岁岁仿佛被人重锤击了下,脑海中一片空白…
party乱成一团。
岁岁茫然地下楼,扒开人群,走到顾婕身边,只见她头破血流地躺在地上,见到她,颤抖着手指指着她,声音痛苦吃力:“岁岁…你想让陆年做你的舞伴,你可以跟我直接说啊…你为什么要推我…”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下来。
屋子里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无数双目光朝她望过来。
岁岁脑子一懵,然后,便明白了过来。
她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想说的话被陆年大声打断:“快叫救护车!”
他抱起顾婕,离开时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冷,很冷。
好好的一场庆祝party,最后以惨剧收尾。
顾婕不仅脑震荡,还摔断了腿,需要住院一个月。
岁岁坐在病房外,面无表情。
陆年从病房里出来,她站起来:“陆年…”
他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走过去。
她走进病房,顾婕醒着,她腿上吊着石膏,姿势怪异,她头上也缠着白色纱布,脸色苍白,再也没有往常的明艳动人。可岁岁知道,这个样子的她,足够让陆年心疼,足够让他相信她。
岁岁看着顾婕,她也正抬头望着她。
良久。
岁岁冷笑着说:“你不觉得这样的手段很低下吗?”
顾婕淡淡笑着:“虽然低下,但很有用,不是吗?”顿了顿,她说:“反正他很讨厌你,我不过是让他更讨厌你一点而已。”
岁岁咬牙:“你以为你赢了吗?”
说完,她转身就走出病房。
她依旧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没有离开。
一个小时后,陆年拿着顾婕的衣物回来,她站起来,拦住他,第一次用那样冷的声音对他说话:“陆年,你说过会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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