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扬的视线往右,继续寻找纪永丰的下落。
“小心!”
他听到好多人高声示警,一怔,有一只手飞快地从眼前划过,自左往右,目标是他颈侧的大动脉。指缝里的刀片反着银光。成扬想后退,却发现背紧紧靠着墙。他呼出一口气,尽量向后躲,希望能存活下来。
生死光头的一瞬间,他注意到几个喊不出名字的同事想伸手去阻挡,但不是太迟,便是太远。谢彤拔枪用力连按好几下扳机,但没有半颗子弹射出来。另有一颗流弹,不知道是从哪儿飞来的,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穿透偷袭者的后脑。
刀片已经碰到皮肤,那人的手臂无力地垂下,顺着成扬脖子和锁骨划出一条血痕。
他惊魂未定地摸了摸,伤口很浅,堪堪破皮。
“我没事。”他说。
人群里再没有敌人,哨兵和向导们都放松下来,颓然坐倒在地。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啜泣,让四五个年轻人忍不住低头抹泪。
谢彤转身面向所有人,脸色阴沉地开口:“导师各自清点人数,组织人手配合消防队灭火。今天就先这样吧,明早九点来会议室。找不到导师的,统一向阮明征报告。成扬,你留下来。”
等所有人散去,她严厉地看着成扬。在刚才的战斗中,谢彤明明是出力最多的一个。所有人都累倒在地,她也疲态尽显,却依然站得笔挺。
“纪永丰趁乱跑了。”她说,“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的。”
成扬迟疑片刻,解释:“我对这事完全不知情。纪老师不信我,什么也没跟我说。”
“你该庆幸。”谢彤说,“失控的人全参加过两年前的秘密项目,计划书是纪永丰提交的,项目是他负责的,我只看过入选名单。你要是知情,现在就躺在地上了。”
成扬哑然。
“通缉你的指令也是他下达的,”她继续说,“看在今天的功劳上,我可以帮你取消。但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是。”成扬看着她。
“谋杀方文浩的凶手,你追到了?”
这是一个不能迟疑的问题,否则会被谢彤看出破绽。成扬来不及细想,便听从直觉答道:“没有。”
他努力说服自己,这个谎言是有理由的。雇佣关系还在,他还需要宁飞。
谢彤似是极失望,转身指着对面的高墙:“那刚才开枪救你的人是谁?”
成扬一惊,转头看过去。两三秒的沉默之后,宁飞探出头来。他先扔下一把步枪,再猫一样轻巧地落在地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凶手就是这个人。我的记性很好,你还有什么解释的?”她正对着宁飞,语气冰冷,身体蓄势待发。宁飞默不出声地拾起枪,与她对视。
成扬大脑空白了片刻,向前跨一大步,拦在两人之间,将宁飞挡在身后。
25
成扬不能坐视两人打起来,谢彤是他的长官,而宁飞刚刚救了他的命。
“他不是真正的凶手。”向导匆匆辩解。
宁飞似乎想要开口,他回头,用眼神和信息素示意制止。哨兵顺从地放下枪,让枪口指着地面,没有说话。谢彤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冷笑一声反驳:“我亲眼所见。”
“他是个佣兵,幕后黑手另有其人。只追究他没多大意义。”
“啊,”谢彤说,声音放得很低,显出几分威胁的意味,“那你查出那个幕后黑手了吗?”
成扬深吸一口气:“还在追查。”
谢彤定定看着他,突然质问:“成扬,不论如何,方文浩的喉咙是他割断的。你就这么放过他,对得起自己的道德底线吗?”
这段话听起来字字诛心,成扬低声喊道:“谢女士!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成扬停顿了半秒:“他是个佣兵——所以我们也可以反过来,通过他,调查真凶的目的。何况现在公会刚出了这种事情,一定更需要人手帮忙。我觉得完全可行。”
谢彤轻嗤了一声:“这算什么提议?戴罪立功还是将功赎罪?他呢,愿意背叛自己的前雇主?名声不要了?”
成扬转头等宁飞的答案。
宁飞怔怔注视他,皱着眉。
他心知度明,这对宁飞不公平——若不是那一枪暴露了自己,宁飞根本不至于面对这样的局面。也许有其他更为巧妙的处理方法,但成扬已经精疲力竭,精神力的损耗让大脑反应不过来。他只能迫切地希望宁飞能先答应,其他的事情,明天再商量。
“夜鹰。”他喊着宁飞的代号,半是催促半是祈求。
这个称呼让宁飞脸色更苍白了一分。又沉默了一会儿,他迟疑地答道:“我愿意。”
那种神情让成扬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利用了宁飞对他的喜欢。
“好,”谢彤气得笑起来,“你们这是已经串通好了?成扬,我真该对你刮目相看。你是趁着纪永丰叛逃的机会,专门回来给我塞麻烦的吧?”
他哑声辩解:“我只是想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事情……”
“然后你就找了个来路不明的收钱杀人的家伙,”她打断,“还是个哨兵。我们自己公会的哨兵刚刚失控,你怎么保证他没有危险。”
“我是个向导。”成扬说,刻意不去想他们腺体里相似的植入物,“我相信他。”
谢彤用咄咄逼人的目光逼视他,成扬回视过去,不闪不避。过了一段时间,她颓然叹了一口气,掠一把头发,转头看看周围七零八落的惨状和外墙都被烧黑的宿舍楼,仿佛在进行一场艰难的权衡。
“那你还可信吗?”她问。
成扬苦笑:“我如果真的打算对公会不利,刚刚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谢彤听了这话,脸色缓和了一些。她突然换了个话题,音调在夜里显得有几分安静:“之前因为纪永丰的误导,公会让你承担了过大的压力和不应有的嫌疑——这是我们的错。”成扬张口想说些什么,她摇手打断他的话,继续陈述:“但你变了。如果叶宇晴还活着,你不会做这样的选择。”
如果宇晴还活着……成扬闭上眼:“可现在我只能这样。”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就连宁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成扬几乎以为他已经消失了,回头看的时候,他却仍然站在原处,目光游移没有焦点。
最后,谢彤从恍惚中猛然醒来,低声自语一般说:“反正公会恐怕也要变天了,叛逃的高层导师,能控制哨兵行为的秘密项目……成扬,我先放过你们,记得认真追查,别再让我失望。”
成扬点头。
“今天太晚了。”她下令,“明早会议后来找我,我要更详细的汇报。不能有更多欺瞒。”
成扬松口气,应了一声是。谢彤转身,朝自己的居处走去。
经过了一整个晚上,他觉得自己应该差不多能休息了。可是还有个宁飞等着被安置。成扬稍微思考了一下,公会周边并没特别近的酒店,但宿舍楼中有额外的空房。他困倦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试探性地问宁飞:“在这里将就一晚?”
这话句话听上去有点耳熟,几个小时之前,宁飞刚这么对他说过。
哨兵眨了眨眼,似乎有点生疏地问:“现在能轮到我说话了?”
成扬混沌的思维不太能品味出这句话的潜台词。他与宁飞并肩而行,走向另一边没受灾的宿舍楼。向导觉得自己应该道谢,为宁飞及时开枪,为他没有拒绝自己的请求,让事情能朝着看上去最好的方向发展。
“谢谢。”成扬说。
宁飞的嘴角微微扭曲,像是一个难看的自嘲。他捏住成扬的手掌。后者动了动,没挣脱开。然后他开始用指尖写字,一笔一划,都恶狠狠地戳在掌心。
“我真该开了枪就跑。”他写道。
成扬想,他还要谢谢宁飞,没把这句话用声音说出来,让谢彤或者其他任何一个哨兵听到。
已经到了楼道前方,入口处有一盏小小的暖黄色的灯。成扬安抚似的用指腹拂过宁飞的手背,示意他上楼。哨兵稍稍僵硬地撤开,成扬把手拉回来,也写字。
“如果你不想留下来——”三楼,宁飞的手瑟缩一下。他自己写字的时候理直气壮,被成扬这样做的时候,却反应得像一只胆怯的奶猫。成扬领他再往上走一楼,穿过走廊,继续无声无息地在手背上写,“我能寻机帮你离开。”
反正宁飞平时没有信息素的气味,要逃开人和监控,比一般的哨兵要方便多了。两人的手自然分开,成扬一边想着,一边推开宿舍门。
26
为了保护隐`私,哨向宿舍的门窗以及墙都是特殊材料制成的,隔音效果极好。等宁飞也进来,成扬关上门,环视一眼说:“我待会去帮你拿一套备用床单——刚刚的话是认真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你当时给了我考虑的选择吗?”
成扬温和地解释:“当时那样做,只是为了给谢彤一个交代。虽然我更希望你能帮忙,但无论你愿不愿意留下来,我都感激不尽。”
宁飞看着他,喉结上下轻微移动了一下。半晌,他问:“你希望我帮忙?”
“是的。”
他并不愿意承认,但事情就是这样。自宇晴出事以来,他便陷入了茫然而被动的状况——只有宁飞为他提供了这么多信息和援助。
“那好。”哨兵说,虽然语气里不情愿的成分仍是那么明显, “我有条件。”
成扬等待他继续。
“我要你当我单独一人的向导,就像当初叶宇晴和你一样。”
这不是成扬预期的答案,他本以为会听到钱,或者另一次上床。宁飞的话让他困倦的大脑停滞了一秒,他眨了眨眼,艰难地试图集中注意力。
“你不用太担心。”宁飞说,神色显得阴郁而紧绷,“时间从明天开始算,到事情结束为止,我不会纠缠太久。”
“好。”成扬说。
宁飞像松了一口气,又像放弃了什么。他在窗边上坐下,成扬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去取备用床单。
他跟宁飞交代一声,出门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出一套公会刚发下来不就的全新的布套。夜已经深了,对面的黑烟和火早已熄灭。一间间宿舍数过去,只有两三点零星的光。绕过走廊,宁飞房里的灯自然是亮着的。门没关,灯光透过方形的出口,在走廊上投下一道斜影。
宁飞靠墙站着,见他过来,便接过东西自己收拾床铺。枪放在桌上,成扬暗暗提醒自己走时别忘了带上。宁飞弯腰铺好床,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以为你会顺便拿禁制环过来。”
禁制环?
这个名字让成扬茫然了片刻。那是公会用来控制极度危险的哨兵的工具,他们通常没有向导,或者契合度过低。一旦情绪不稳,出现失控的预兆,禁制环就会放出电流,让他们失去攻击力。
他皱着眉问:“为什么会对你用这东西?”
宁飞默不作声,爬上床钻进被子里。成扬突然想起他叛逃的年份,似乎刚好是禁制环被滥用得最厉害的那几年。成扬叹了口气,疲惫地将手放在灯的开关上。
“别想太多。”他说,“太晚了,先睡吧,我帮你熄灯。”
当晚,成扬做了两个梦。
向导都经常做梦,尤其是在这种困倦的、精神力受了过多损耗的、感受了太多情绪起伏的时候。他梦到宇晴。她站在桥上,浑身是血,瞪大眼看着他。
又是那一天。
宇晴把目标护在身后,腹部大大小小七个枪口,组成一朵六瓣的血花。那伤如一个黑洞,源源不断吸取她的生命力。她右手捂在上面,鲜血汩汩顺着指缝留下来。她开口,语气失望:“成扬,你变了。”
成扬知道结局。她会坠落下去,和目标连在一起,轰然入水。漫天绿光缭乱得刺眼,他理应跑过去拉住宇晴的衣角,哪怕一点点也好,别让水流冲刷得血小板无法凝聚。但无论是他——还是他的精神体,都动不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然后一遍又一遍重温。
背景又突然换成了破旧的渔村。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取代了宇晴,她捂着伤口,凶兽一般锋利的眼神盯着他的方向。成扬不知道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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