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萧然并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他该做的都做了,现在也即将离开了,再担忧太多也没有用,接下来就是去寝室收拾东西,之前他已经稍微整理过,基本都是不需要带走的东西,最多的学习资料也都送给同学,程萧然最后带走的只有一小箱东西。
“咱们接下来就回山里去?”程晓杰急不可耐地问。
程萧然笑说:“你和我们一起回去?不用工作了?”
“嗨,这工作哪里有咱们村重要啊。”
“我要给家里买点东西,先去市区,然后休息一晚明天一早直接坐动车回去。”程萧然说。
他给家里的父母还有已经出嫁的姐姐家各买了一件毛衣、一件羽绒服,然后买了一堆滨海的特产,主要是鱼干虾皮紫菜这些,都是山里比较少见的东西,为了感谢程晓杰帮忙,他还给他买了一身中等价位的正装:“以后还要表哥做不少事,出门在外穿得体面点也能免去不少麻烦。”
这世道,先敬罗衣后敬人,穿得农民工一样挤公交都遭人嫌弃,程晓杰这一身换上去,和程萧然程暖暖一道走,三人如同一道风景线般,在车站候车的时候都频频有人侧目,还有一看就是收入不错的人搭讪。程晓杰是个自来熟,当即和人说起了家乡的事,在他话语里,三人就是小有成就的在外面取经回来的年轻人,现在要返回老家山区,为老家的发展做贡献。
当然这是程萧然给他设计的台词,包括和陌生人交谈这种事也是他交代去做的,既然要给樱花村造势,自然是越早开始越好。当即周围的人们被这个话题吸引了,在看了樱花村的照片(程萧然在网上搜下来的,樱花村的樱花也是挺有名的,曾经也有人拍了照片发到网上去)后,纷纷觉得这么个山清水秀景致优美的地方这么贫困实在可惜了,还有人表示就喜欢去这种地方渡假或者养老,然后各种给程晓杰支招怎么发展山区,听说是要在樱桃树上下功夫后,还表示真长出了樱桃后自己想尝尝。
程萧然默默地注册了一个微博号“山城樱花村”,让程晓杰和这些人互相关注,等三个小时后他们下了动车,这个微博号已经有了上百个粉丝了。
“萧然,这个真的有用吗?”
“眼下看着是没用,但以后樱桃上市了,咱们再挨个联系过去,他们早先知道有樱花村这么一个地方,有我们这样的三个年轻人,就基本不会怀疑真实性,到时候我们再邮寄些免费樱桃过去请他们试吃,这些人就将成为我们的第一批客户和免费的宣传人员。”程萧然淡定地说。
程晓杰眼睛发亮,翘起大拇指:“读过大学的人就是不一样,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程萧然性格谨慎,一旦要做什么事情就会尽量万全,走一步看三步,事情还没开始就已经在铺后路了,当年那么多场演习和实战的指挥他都是军师级的人物,这点小事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到时候我们村子遍布在外面的乡亲们也可以联系起来,给他们也邮过去,让他们也帮忙宣传。”当然还有更重要的意义,不过程萧然也没有一次性说太多,这些事慢慢来自然而然大家就能看出作用了,现在解释也不过是为了安程晓杰的心。
三人从车站出来,搭车朝着山群的方向开,山城别的没有,几乎处处都是山地,的士到了山脚下,就得换乘中巴上山,慢腾腾地垫了大半个小时,就到了终点站。这个站口是个叫古陶村的村子,全村都是做陶瓷的,祖上传下来的手艺,政府专门给这里弄了个项目,时常有人来这里游玩,还给拉了一个不错的陶瓷公司专门来这里收陶瓷,因而古陶村如今人均收入不错,下了车看下去,四通八达的水泥路,一排排整齐结实的红砖瓦房,既有乡村特色,又处处可见现代化的痕迹,轿车、空调外机、笔直笔直的电线杆。
而樱花村则在古陶村后面的一个山头之后,因为水泥路只修到这一段,后面都是泥泞的山路,除了技术好的人敢骑个摩托车自行车什么的,基本就是靠步行,走得慢一点就得两个多小时。
三人走得够呛,当终于看到村落的一角时,太阳都快落山了。此时已经是国历一月底,农历也快过年了,山里基本没什么颜色,山上光秃秃的只剩点草皮的,中间大片大片的田地里长满了膝高的杂草,让人看着可惜,房屋基本是聚在挨着山脚的地方,东边一堆,西边一堆,也有错落在水田间的,倒基本也都是砖房,只不过没有古陶村那么整齐鲜亮,水泥路是几乎看不见的,但供人行走的路也足够平实宽敞,可见是勤于收拾的。
程萧然顺着蜿蜒向下的小路慢慢走入中央的田地区域,这里看着可真像一个小盆地,三面环山,只有北面一个缺口通向更深的山林,他看着满山光秃的树木,心想这就是樱桃树了吧?迎面而来满是凄冷和疏阔之感,但是这一切又是显得如此安宁,田间还有一些人在伺候这个时节的菜,彼此间偶尔低低交谈,声音听不清楚,却更平添一分悠然之意。
程萧然以前就很喜欢一个人在旷野上行走,或在山间独行,那种静谧空旷会让他觉得很舒服,但星际时代,那种地方要么是还没开发的荒芜星球,没有人气,更多的是孤独冰冷,现在这种感觉正是他一直以来喜欢和追寻的。
“哎呀,你们找谁啊?”有人注意到三人的到来,穿得这么鲜亮好看,不会是来玩的游客吧?樱花村闭塞,如今还留在里面的人大多年纪大了,普通话也是讲不好的,都非常局促和戒备,幸好程晓杰立马喊了一声:“王奶奶,大伯,陈六叔,是我,晓杰回来了,还有萧然和暖暖。”
“哎呦,晓杰回来了,老四家的萧然和暖暖也回来了,萧然的事我都听你爸妈说了,来来来,天气冷,你们快先回家去。”说话的是程晓杰叫大伯的人,程晓杰叫大伯,程萧然和程暖暖自然也是跟着叫大伯的,和其他人打过招呼,程萧然三人就跟着这大伯往东头程家走去。
程萧然的家是一个四间大砖房围着一个大院子,远远就看到烟囱里冒出灰白色长长的炊烟,被风吹斜了过去,走进一看,一个五十来岁身材矮小的妇女正在院子里收被子,程大伯还没走到就喊了起来:“老四家的,萧然两兄妹回来了!”
程母的被子都掉在了地上,慌忙迎出来,眯缝着眼看着程萧然,拉着他的手就呜呜哭起来:“你这孩子,说休学就休学了,可把我和你爸担心的!”又摸着他的脸颊胳膊连声说,“又瘦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看完了程萧然又一手去拉程暖暖。
“都站这做什么?快进去,看把孩子脸都冻红了。”一个粗砾而雄厚的声音响起,程萧然转头一看,院子外头一个五十来岁两鬓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一手拎着个篮子走进来,篮子里是一个还包着大叶子的花菜和一大把秋葵,他板着脸对程萧然说:“你们回来得是时候,这是最后一把洋辣椒了,叫你们妈给你们蒸了吃。”
这秋葵又叫洋辣椒,北方并不多见,还是程萧然的小叔从南方带回来的,就因为听说这个菜保健,对身体特别好,程父折腾了一两年才把这东西的习性摸透,接着程家就年年种这个,原主也确实特别喜欢吃,但是因为这菜市场上特别卖得上价,除了留下来给程萧然吃的,剩下程父都是要挑出去卖的。
过去的记忆一闪而过,程萧然看着程父严厉之下的关切慈爱,心里动容,上前扶住了他:“好,我在外面可就惦记这个味道呢。”
程暖暖撅着嘴凑上去:“爸你可这偏心,眼里只看得到哥哥,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呢。”
程父对着女儿绷不住脸了,笑骂:“我不是说你们吗?哪里把你落掉了?大哥,晓杰,一块儿进来吃饭。”
程大伯连连摆手:“家里做了饭呢,你们一家先聊,晚上我再来坐坐。”程晓杰也连忙说先回家去,晚上再过来。
程萧然扶着程父进屋,程家四间砖房,程父程母一间,程萧然和程暖暖分别一间,剩下来那间一半是厨房,一般是吃饭待客的厅堂,程萧然一进去就隔着隔间看到了一口大土灶,村里进出不方便,大家用的不是土灶就是烧柴的炉子,谁也不会用煤气,吃饭的桌子显然是自己钉起来的,桌上还放着油灯,头顶虽然连着电线,但灯泡不见了,只有一个灯头孤零零地掉在那,程萧然知道这是因为电费贵,而且灯泡什么用坏了又要下山买,所以家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用灯泡照明,平时都是油灯蜡烛这么过来的。
看到这一切,程萧然致富的决心更加坚定,他虽然喜欢田园生活,也喜欢安逸平静,但这必须是建立在富足和便利的基础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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