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知道,明白吗?”
“是!”秋叶原恭敬地应道。
男人产子,此事本就非比寻常,何况还是四天门的北门大将。当今乱世,诸国混战,人口不足,各国为求人口保障,都极力打击龙阳之好,同性相恋不容于世,是被人唾弃的,尤其是被人压在身下的那个,更要被视为没有廉耻、银荡下贱的异类。
没想到,堂堂北门的第一武将言非离竟然会……
言非离一直昏昏沉沉地,睡到第二天傍晚才悠悠转醒。醒来时听到屋里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一时心下糊涂。
哪里来的婴儿?
过了半晌,才恍然忆起:啊!那是我的孩子!
秋叶原见他醒了,来到床边,说道:“言将军,你醒了。我算算时候也差不多了,让厨房给你准备了些饭食,这就给你端来。”
“麻烦你了,秋大夫。”
言非离慢慢撑起身子。下体仍然痛得厉害,全身酸酸沉沉的。
秋叶原扶他坐好,转身要出去。
“等等!”言非离连忙唤住他,轻声道:“孩子在哭……”
秋叶原有些尴尬。他虽是举世名医,却也只有二十来岁,对于养育婴儿全无经验,甚至连接生都是头一遭。刚才他哄了半天,那孩子也不见安静,心下正无可奈何,这时听了言非离的话,想他到底是孩子的“母亲”,便把孩子抱了过来,往他怀里轻轻一放,说道:“麻烦言将军哄哄他,我去去就来。”说着连忙出了屋。
言非离抱着孩子,手足无措。
这个孩子虽然是自己生下的,但他到底是个大男人,怎么懂得这些哄孩子的事。此时把他抱在怀里,见他细细小小,柔柔软软的模样,不由得心中恐惧。
这么弱小的生命,真的能长大吗?
言非离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他弄坏一般。过了半晌,才笨手笨脚地试着轻拍了几下,可孩子还是哭闹不止,小脸涨得通红。
言非离一阵心疼,不由得心慌起来。想到这孩子来得古怪,自己堂堂五尺男儿竟然会怀孕生子,实是不可思议之极,不会因此,这孩子会有什么问题吧?
想到此处,登时冒出一身冷汗。
秋叶原端着食物进来,言非离如见救命草一般,连声唤道:“秋大夫,您快来看看,这孩子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在哭?是不是病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会不会有什么毛病?”
“没关系,没关系。言将军,您别紧张。我刚才问过了,这孩子可能是饿了。我在膳房要了一碗小米粥,喂他喝了就好了。”秋叶原放下手里的托盘,拿过一碗小米粥,想起自己刚才在厨房向厨娘讨来的经验,不由得暗骂自己愚蠢,竟然没想到刚出生一日的婴儿是因为肚子饿了,才哭闹不休。
言非离也恍然大悟。想到一般女人生了孩子都要喂奶的,不由得羞窘不已。
两个大男人笨手笨脚地给他喂了小半碗米粥,孩子终于满足地安静了下去。
言非离看着怀里渐渐睡去的婴儿,心里充满一种奇妙的慈爱之感。孩子眯着的眼睛,蜷缩的小手,微张的小口还会不时地打一个小嗝,实在可爱之极。
秋叶原看见言非离对孩子怜爱的表情,不禁心下动容。回想起大概半年前,言非离因为身体不适晕倒在校场上,被送来他这里诊治,自己为他把脉后大吃一惊。即使对自己的医术极有自信,秋叶原还是经过反复的确认后,才将此事如实相告。
当时言非离也震惊无比,错愕地看着自己,和他一般不敢置信。可是后来,事实却证明此事确实千真万确,不由得二人不信。
秋叶原知道很久以前曾有一少数民族,名唤“摩耶”。那个民族无论男女都能生育,因此被人视为异类。后来经过几代战乱,大约一百多年前与其他一些少数民族一起渐渐地灭绝了,现在已几乎被人遗忘。
难道言将军有摩耶血统?是摩耶族的后人?
秋叶原经过推测,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也询问过言非离。可是言非离乃是战乱中的孤儿出身,连生身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自己的种族问题?
不过是不是摩耶族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言非离如何才能把孩子顺利生下来。
秋叶原建议他安心休养,不要做剧烈运动。好在当时门中的一场战事刚刚结束,门内没有什么大事,北堂傲又回了明国,言非离倒真是难得清静。他一向住在偏僻的竹园,少与他人交往,又刻意掩饰,在秋叶原的帮助下,此事竟一直未被他人察觉。
其实算算日子,言非离的生产之日差不多就在年关这几日,只是秋叶原一直忙于春节的诸多事情,竟给忘记了。
一直以来,秋叶原也很好奇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或者说,他在好奇这个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谁。只是秋叶原一介医者,不便过问病人隐私,与言非离也一向交情不深,所以虽然心中好奇,却也从来没有问过。
但是,此时看着言非离对孩子情深意切的怜爱之情,秋叶原终于忍不住,道:“言将军,此事也许秋某不便过问。只是现在你已经平安产下了婴儿,最好还是让孩子的父亲……嗯、我是说另一位父亲,知道此事比较好。”
言非离闻言,全身一僵,脸色也有些苍白。
“言将军,对不住,是在下交浅言深了。”秋叶原见状连忙道歉。
“哪里,秋大夫对在下的大恩大德,在下实在无以为报,何来交浅言深之说!”言非离微微苦笑,“只是这件事,在下实在不方便说,还请秋大夫见谅。”
秋叶原为自己的冒昧感到惭愧,关切地道:“可是此事北堂门主已经知晓,不知言将军打算如何向门主解释?”
言非离忽然手臂一紧,婴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二人惊慌,手忙脚乱地哄了半天,又给他换了尿布,过了好半晌才慢慢让他安静下去。
经过这番折腾,言非离有些疲惫,秋叶原便把孩子抱到一边,让他躺下休息,刚才的问题早被抛在脑后了。
秋叶原端着饭食餐具出去后,言非离转头看向枕边的孩子,心下惶慌不安。
这个孩子,不知门主到底作何感想……
言非离沉沉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之中听见哭声,倏然惊醒。
“谁!?”言非离劈手一掌,风声掠去,那人回手拨开,轻易地化解了他的招式。
“门主!?”
黑暗之中,那人抱着婴儿,一身白衣,冷艳若雪,正是北门门主北堂傲。
“门主,您、您这是……要做什么!?”言非离惊疑不定,声音微颤。
北堂傲淡淡地道:“我要把孩子带走!”
言非离浑身一震,“扑通”一声,翻身下床跪倒在地。
“非离,你起来。”
“门主,求您把孩子留给我!我会悄悄抚养他,没有人会知道,我……”
“非离,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知道吗!?”北堂傲打断他,“这是我的孩子,我有权带他走。”
言非离只觉眼前发黑,脑中一片昏眩,他苍白着脸色,嘴唇抖了抖,却说不出话来。
北堂傲把孩子抱紧,缓下口气道:“一个孩子不可能有两个‘父亲’,既然他是我的儿子,就不可能是你的。非离,我知道这么做对不起你,可是你我都知道,我不可能把他留在你身边!我也绝不会让北堂家的血脉流落在外!”
这个孩子左胸上的梅花胎记,是北堂家长子才会继承的最好的身份标记。将来有一天,这个孩子必定是要回到北堂家的,如果现在将他留在言非离身边,将来又如何对众人交代?
言非离心中剧痛。孩子仍在哭闹不休,这哭声揪得言非离心碎。
北堂傲想起那一次错误的意外。本以为那件事只是镜花水月一场,过去了也不会留下痕迹,二人都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又能知道言非离竟然体质特殊,因此以男子之身受孕,并真的平安产下了这个意外的结果。此事何等惊世骇俗,若是传了出去,对自己和言非离都没有任何好处。
想到此处,北堂傲硬下心肠道:“非离,你不要怪我。”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言非离见状,大脑猛然间失了理智,待回过神来,已经一掌劈向了门主。
“言非离!你竟敢偷袭本座!?”
言非离心下慌了一瞬,但立刻被即将失去孩子的恐惧掳获,咬牙搏了上去。
北堂傲大怒。他出身尊贵,高高在上,生平最恼的便是别人违抗他的命令,何况此人竟是言非离。本来已经因他莫名生子而心烦意乱不已,此时更是怒火中烧,回手击了回去。
言非离身体正常时也未必是北堂傲的对手,遑论此刻产后未愈,气血两亏。一掌被击到胸上,登时胸口一窒,踉跄跌到床上。
“言非离,你今日以下犯上,本座不和你计较!只是孩子的事你最好从此忘记,永远不许再提起!”北堂傲冰冷冷地说完,抱着大哭不止的婴儿径自离去。
言非离绝望地倒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门主抱着他的孩子离开,心中又急又痛。刚才受那一掌滞在胸口的郁气再也压制不住,猛地蹿上,喉口一甜,“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2
第二天早上昏沉沉的醒来,秋叶原正一脸忧色地在床边看着他。
“言将军,你醒了?觉得身体怎么样?”
言非离恍惚一瞬,猛地坐起,却不由得眼前一阵昏眩。
“言将军!”秋叶原慌忙扶住他,道,“你受了内伤,气急攻心,实在伤得不轻,需要好好休息!”
言非离却根本没有听见秋叶原的话,脸色苍白地推开他的手,外衣也未穿便踉踉跄跄直奔了出去,对身后的呼唤充耳未闻。大年初二的正午,天气寒冷,北风呼啸。昨夜的那场大雪尚未消融,外面一片银白色的冬雪世界。
这个时候,总舵里该回家的回家,该拜年的拜年,剩下些当值的护卫都在浮游居最外面的院落里守着,因此整个四天门内院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此时,在北门门主的沉梅院里,正有一个人跪在冰冷的雪地中。
瑟瑟寒风中,那人只着了一件白色单衣,黑发凌乱地披在肩上,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形容狼狈,可是背脊却挺得笔直,在凛凛寒风中巍峨不动,犹如寒梅傲骨,不容轻折。
早上一向稳重温和的言将军突然衣衫凌乱、脸色惨白地冲进院里,看见门主正准备携未婚妻林嫣嫣出门上香,一语不发,“扑通”一声就在门主面前跪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门主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冷冷地盯了他半晌,然后径自携着疑惑中的林嫣嫣离开了。
因为没有门主的命令,众人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言将军跪在那里。
周身一阵阵刺骨的寒风刮过,言非离浑身冰冷,心中雪凉,意识浑噩之中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那一年,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抚养他七年的老乞丐在阴湿寒冷的破庙中死去,留下他和另一个小乞丐刘七。
那时他没有正经的名字,因为是老乞丐从乱坟岗中捡回来的弃婴,老乞丐姓言,所以认识他的人都管他叫言二。他觉得这个名字挺好,好叫又好记,再说,他本来也是被老乞丐从乱坟岗里捡回来的弃婴,叫什么名字还不一样。
他和刘七,用他们唯一的一帘破草席将老乞丐草草裹了,吃力地拖着尸体,在大年初一清冷的早上穿过街道,一步一步向乱坟岗走去。突然两侧的家家户户打开大门,开始放鞭炮,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有一户人家打开院门,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各自拎了一串爆竹,蹦蹦跳跳地出来,看见他们都吓了一跳。
一个满脸横肉凶恶的大块头男人立刻冲了过来,一脚把他和刘七踹翻在地,瞥见从草席中露出的尸体,大骂一声晦气,又踹了他们几脚,领着那几个孩子匆匆回屋去了。临走前,有一个年纪大点的男孩点燃一串爆竹向他们扔过来,刘七躲避不及,被炸伤了脸。
他气红了双眼,却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地忍着。
两个瘦小的男孩好不容易,将老乞丐的尸体拖到乱坟岗,用冻得生疮的手勉力刨了一个坑,把老乞丐放进去,在上面堆了几块石头,算是把他埋了。
此后他和刘七相依为命,乞讨为生。刘七比他大两岁,那次炸伤了脸,面颊卜留下好大一块疤。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被简国边境的一群叛军收留,平日做些杂役的工作,有时间便学些粗略的刀法、武功。
老乞丐以前大概是个略有学问的人,曾经教过言非离识字,他天资聪颖,人又勤奋,学什么都比别人快些,很快就受到首领的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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