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吹解带》24.第 24 章

  万玉山周一早上到了办公室, 见桌上放了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他把小玉喊进来:“这是什么东西。”
  “是平安果和事业橙。”
  “做什么用的?”
  小玉解释道:“今天是西方的平安夜嘛, 这个平安果呢,是希望明年能平平安安, 而事业橙呢,是寓意事业有成,行政部给每个人都发了, 我给您挑了最好看的。”
  万玉山把平安果拿起来转了几转:“加了平安二字而已,与平常的水果有什么特别,不都是吃的么。”
  小玉强调:“寓意,寓意。”
  万玉山把平安果放下, 问她:“一般平安夜都有什么活动?”
  小玉想了想, 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活动,就是情侣之间会借着这个由头送送花呀,吃吃饭呀,现在只要是个节日, 都能当情人节过。”
  万玉山点了点头, 表示了然:“我知道了, 你一会儿去行政部再给我领三对这个。”
  小玉领命出去了, 不多时就拿了个小箱子回来, 万玉山却不在办公室,于是想着先搁到他办公桌旁, 走过来时, 听见桌上的手机铃声响, 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名字只有一个字:她。
  小玉有些纳罕,这个她是谁呀,连个名字也不备注,看来只有老板自己心里知道这个人,竟然一个名字都不许别人看。
  铃声响了两遍,万玉山也没回来,小玉不敢多待,放下箱子赶紧出去了。
  这个办公区里只有四个工位,金乌和百里笙的位子空着,他俩是业务助理,一天大部分时间在外头跑,只有小玉和另外一个叫做乐乐的行政助理留守。
  乐乐刚来不久,很多事都在学,公司里的人也没认全,这会儿见小玉从万玉山办公室出来,对她说道:“你回来啦,我刚刚去卫生间了。”
  “嗯,万总去哪儿了?”
  “你刚走,就来了一个人,我从来没见过他,他进去不到二分钟吧,万总就跟他出去了,说一会儿回来,让你把要签字的文件整理好。”
  小玉点头,待她把文件整理完,万玉山也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人,是周至。
  乐乐对她使眼色,说:就是这个人。
  小玉跟周至打招呼:“周先生好。”
  周至对她点头,紧随万玉山进了他的办公室。
  乐乐问道:“要不要送茶?”
  小玉回她:“不用送。”说着,拿了一张照片出来,“这个是万总的二弟,你记住,以后只要是周先生或者这位万先生过来,如果没有听到万总没叫你,你不要随便进去。”
  乐乐猛点头,小声道:“感觉这个周先生一来,万总的脸色都不好了。”
  小玉坐下,心想这又是有事要发生了,但嘴上说得轻描淡写:“没事儿,倒杯白水备着。”
  周至和万玉山在里面谈了约有两个小时,他出来后,小玉抱着文件去找万玉山签字,被周至拦下:“过十分钟再进去。”
  小玉不胜感激,送他到电梯那,过了十分钟,她听见万玉山喊她,忙起身跑进去,把文件一样一样放在万玉山面前,言简意赅地做解释,她偷偷看了一眼万玉山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只是眉头有点皱着,这意味着他非常不开心。
  签完字,小玉微微松了口气,走到门口时又被叫住:“帮我订一束花。”
  小玉略一迟疑,问道:“是送长辈的,还是送给夫人的?”
  万玉山头也不抬:“给我老婆的,先送到这儿来。”
  小玉出门把文件交给乐乐:“通知各事业部助理过来领,记得做好登记,别乱了,我出去一趟。”
  乐乐忙拽住她:“你多久回来啊,要是万总有事找人,我怕我应付不来。”
  “没事,相信自己,你可以的,这事儿我得亲自去办,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说着,穿上外套,拎着包出去了。
  乐乐定了定心,开始拨打电话,不时地瞅一眼万玉山的办公室,生怕他出声喊人。
  ***
  今天又结束一科考试,下一科定在周五,还有几天可以快活,乌丹早早地和闵子轩过平安夜去了,寝室没有了乌丹在,像是少了五百个人,谢晚月将下一科的课本和笔记整理出来,开始翻看自己记录的重点。
  万景芷早上过来把老太太接走,说是去她那住一天,谢晚月想着老太太不在,她就不回去住了,于是给万玉山打了两个电话,跟他说了,那边却道:“晚上找你吃饭,你空出时间来。”
  “几点呀?”
  “六点吧。”
  谢晚月“哦”了一声,放下电话继续复习,自万玉山搬过来与她同居之后,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越来越像夫妻,万玉山对他的角色定位很精准,完全是一个为人夫的状态,并且在不动声色地消除着与她之间的陌生感,反而是她,还没有为人妇的醒觉。
  回想从前他许她条件时说过的话,她蓦然觉得她好像没有理解透。
  他说,会放她走,而不是送她走。
  这男女之间的情,也没有个标准的定义规则,想要参透还真是挺困难的,她想,与其坐以待,不如主动出击,有必要花点时间来做一番筹谋了。
  韩璐撩了一把头发,说:“晚月,刚考完试,休息一下吧,陪我去剪个头发。”
  谢晚月抛却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回头看她:“你头发已经这么短了,还要剪?”
  韩璐照着镜子,在脑袋上比划着:“我要把这两边的头发都剃掉,弄个特别酷的发型。”
  谢晚月陪她去了理发店,花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剪完,的确是超级酷,韩璐本来就生得眉清目秀,配上这个发型,帅气里透着英气,就是有点像个男生。
  韩璐往谢晚月身旁一站,揽过她的肩膀,对着镜子笑道:“看看,帅不帅?”
  一旁的理发师赞道:“一对璧人啊。”
  韩璐横他一眼:“别胡说,我朋友已经结婚了,我们也没那个取向。”
  理发师惊诧:“这么小就结婚了,你们有二十了吗?”
  韩璐回道:“当然有。”
  两人出了理发店,谢晚月伸手去摸韩璐的鬓边,扎手,好佩服韩璐,敢剪这样的发型,韩璐略低了头,让她摸个痛快。
  时间过得非常慢,一天跑这跑那干了很多事才到下午五点,谢晚月隔十分钟看一次手机,一直没有动静,她把手机搁在桌子上,爬上床躺着看书。
  之前她这样看书时,梁曼总是说她不想要眼睛了,现在没人管了,她却觉得没什么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仿佛已经过了半个世纪,手机还没响,谢晚月把书盖在脸上,闷声问道:“璐璐,几点了?”
  “五点半。”
  “才半点啊。”
  “你是不是有事?”
  “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谢晚月猛然起身,蹭蹭蹭下了床,从衣柜里挑了几件衣裳换上:“我今天不在这儿住了。”
  不待韩璐应声,她已经奔出了门。
  韩璐摇头,还说没事,整天魂不守舍的。
  ***
  下午的这场会议开了两个半场,直到五点半才堪堪结束,万玉山带金乌和百里笙回办公室,跟他俩继续做未完的讨论。
  百里笙道:“其实从对方的季度财报上看,他们的盈利模式在于当前在线量,据我调研,他们线下有一支近千人的团队,专门负责线上保量。”
  “如果没有排重机制,这样很容易作假数据。”
  “他们有个评估师队伍,约五十人,二十四小时人工审核。”
  “这工作量可是够大的。”
  万玉山道:“技术能识别,只是要费点时间,我测试过。”
  几人就技术识别再次展开讨论,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初步轮廓便定了,百里笙拿着纸笔去楼下找技术探讨,出门闻见一阵花香,不由得问道:“小玉,你男朋友送的花?”
  “替万总买的,我哪有男朋友。”
  百里笙低头看了眼时间,转手推开门:“万总,您是不是约了人?”
  万玉山这才想起约了谢晚月,一瞧已经六点半了,于是赶紧打电话给她:“你在学校还是家里?我一会儿去接你。”
  “不用了,我在玉庭这儿,你忙完了?”
  万玉山道:“到我这儿来。”
  万玉庭很快就把谢晚月送上楼,到了门口没敢进,只说:“我那边还忙着,你自己进去吧。”
  谢晚月笑他,顾自敲门进去。
  万玉庭路过小玉时幽幽地瞅了她一眼,问:“看什么呢?”
  “那是大万总的——?”
  “昂,是我大嫂,怎么了?”
  “长得太好看了吧。”
  万玉庭“嘿嘿”笑了两声,说:“那是自然,我的大嫂嘛。”
  小玉心里腹诽,人家是大万总的老婆,你那么骄傲干什么。
  ***
  万玉山让谢晚月坐沙发那等他,继续和金乌讨论未完的事。
  谢晚月放眼打量这间办公室,她见过万璟芷的办公室,那里像家一样,十分舒服,这里却是实实在在办公的地方,装饰简单,又时尚大气,只是摆在他办公桌上的那一对玩偶是个什么物件?和整体格局不是很搭呀。
  目光转了一圈,落到万玉山身上,为画廊剪彩那次,她见到了站在聚光灯前的他,这会儿又见到了工作中的他。
  也真是让人奇怪,明明他就是他,但此时看来却和平时的他不一样,他拿笔写字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与人说话时的神情严肃认真,眉眼俊朗。
  谢晚月收回目光,打开随身带着的笔记本,默默记诵。
  两人终于讨论结束,金乌问道:“时间挺晚的了,你们还出去吃吗?”
  万玉山看着手上的数据报告,说道:“一会儿让百里送两份工作餐。”
  金乌起身出门,不多时,百里笙就拿了两个纸袋子进来,说:“万总,趁热吃吧,过会儿凉了。”
  万玉山“唔”了一声,慢慢地放下报告,一面往这边走一面吩咐百里笙:“你们都回去吧,明天把完整的结果给我就行。”
  百里笙应声,忍不住看了一眼谢晚月,那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看书,身条纤瘦,白色毛衣的领口盖不住锁骨,露出一大截,有种谜样的诱惑。
  万玉山在沙发上坐下:“别看了,吃饭。”
  谢晚月依言放下笔记本,接过他递给她的筷子吃了两口,觉得茶几太矮了,这么低着头吃饭有点窝得慌,于是往下一滑,盘腿坐在地上,嗯,这回舒服了。
  万玉山吃到一半,忽然起身出门,从小玉的办公桌上拿了花,往谢晚月身边一搁,说:“送你的。”
  谢晚月瞅了一眼:“谢谢你,不过我有轻微鼻炎,对花粉敏感。”
  万玉山闻言,又把花束拿起来,出门扔回原处。
  谢晚月很快就把自己的那份饭菜吃完了,说:“这个工作餐还挺好吃的。”
  万玉山道:“你那是饿了。”
  “我有八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了,自然饿呀。”谢晚月将餐盒收拾了,“好在我过来了,要是在寝室等你,你这边忙完了再去找我,我得饿死。”
  万玉山微微皱眉,说道:“饿了不知道吃点东西?”
  谢晚月看着他,眨了眨眼:“是你说要请我吃饭的,我干嘛要自己吃?”
  “……”,万玉山见她盯着自己的饭盒,问她:“你吃饱了吗?”
  谢晚月舔了舔嘴唇:“饱了吧。”
  说得这么勉强,万玉山把饭菜往她面前一推,说:“你觉得好吃就都吃了吧。”
  “那你呢?”
  “我觉得不好吃,不想吃了。”
  谢晚月拿起筷子,又将他剩下的一小半饭菜吃了个精光,完事儿拿纸巾擦了把嘴,说:“你工作做完了吗?”
  “还没有。”
  “那你做吧,我在这边看会儿书。”说着,把东西收了放到一旁,想着等下走的时候带出去扔了。
  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事情上,办公室瞬间就变得安静了,只听得到电脑键盘的“哒哒”声和翻书声。
  谢晚月复习到后来有些累了,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却见万玉山正靠在那里看她。
  她脸一红,问他:“你看我做什么?”
  万玉山却道:“你是泥捏的?还怕看碎了?”
  谢晚月避开他的目光,起身溜达到落地窗前,这层楼很高,放眼望去,远处是闪耀变幻的霓虹,下面是一条条车水马龙,她趴在玻璃上看得入迷,如果从这里跳下去,人在空中翱翔,大风穿透身体,那种感觉肯定非常棒。
  万玉山见她扒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发了半天呆,走过去,俯身与她保持同一视平线:“看什么呢?”
  谢晚月不用看也知道他又是那个姿势,他好像特别喜欢这样圈着她,让她无处可逃,她低声说道:“我小的时候,经常想站在高处看看更远的地方,但是一直没实现,这会儿看到了,原来竟是这么好看。”
  万玉山说道:“高的地方有很多,高楼,高山,还可以上天,这能有多难。”
  谢晚月笑了笑,说:“我生平第一次坐飞机是今年来杭州,从前都没出过远门。”
  万玉山偏头看她,她的眼中有灯火,有星光,有通透,唯独没有女孩儿特有的娇气,他问她:“为什么?”
  谢晚月道:“因为都怕我会出事呀,还怕我跑了。而且我也没时间,打从记事起,我就要学很多东西,爷爷专门请了老师教我琴棋书画,后来上学了,又要写作业,每天从早到晚都排得满满的,就这样过了十几年,有一年生了一场大病,病了有半年,妈妈心疼我,让我休了学,可是还是不得空闲。”
  她说得十分轻描淡写。
  万玉山道:“原来你也过得这么苦。”
  “小时候觉得苦,字写得不好要挨打,画画颜色配错了要挨打,记不住棋谱琴谱要挨打,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都求一求菩萨,求她把我带走,求了几年发现没有用,还得靠自己,后来慢慢习惯了,反而不觉得苦了,就是一直没有出去旅行过,有些遗憾。”谢晚月忽然想起个事,又道:“啊不对,今年高考结束,我妈妈带我出去玩了一回,可惜时间太短了,没玩够。”
  万玉山沉默不语,他没想到谢家竟是这样教育她的,像是她只是为他而生,为他而长大。
  谢晚月转过身来,对万玉山说道:“其实我应该感谢你把我娶过来,跟你结婚以后,我妈妈解脱了,我也比从前自由了,很多事都可以做,真的很开心啊。”
  万玉山低声道:“只是这样就开心了?”
  谢晚月点头。
  “既然这么容易满足,那我可以让你更开心点。”
  谢晚月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从今往后,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情。”
  “上天入地都行?”
  “嗯。”
  “那可以谈恋爱么?”
  万玉山居高临下地看她,问:“你想和谁谈恋爱?”
  谢晚月迎着他的目光与他对视两秒,忽地一笑,从他胳膊下钻出去,回到沙发上坐下,拿起笔记继续记诵。
  万玉山则在那里站了许久。
  他二十二岁那年派过人去退婚,如果退成了,她会怎么样?
  那个时候的她才九岁,刚刚失去父亲,又处在每日学不会东西就要挨打的境地,活得像旧时教坊司里的姑娘,身后没有神灵,没有父亲,只有她自己硬撑着。
  他望着远处的暗夜,仿佛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双手合十跪在神灵前乞求。
  她没有求来神灵的庇护。
  她求来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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