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簇透风,带着杀人不眨眼的决绝,直扑胡猫儿脑门。
于这咻咻箭声中,远处皇子们的声音格外醒神。
“哟?果然邪门!”
“那箭怎地拐了弯?”
猫儿等死的心顿了一顿,强忍惧意睁眼,果见如雨般的箭簇将将飞扑到她身前一丈之外,便自动拐了弯,窜向了旁处。
午时的日头铺天盖地投射下来,什么东西细如发丝,多如牛毛,在眼前频频闪过。
随之,那些箭便在她身前拐了弯,没有一支能近她身。
这世上有没有鬼怪她不得而知,然而她清楚的知道,她口中的小鬼只是她杜撰。
那些中途拐了弯的箭簇,不是真的被护身小鬼挡了开。
那细如发丝、一闪即逝的银针,才是真正护体的东西。
这位五皇子只为了打赌赢一场,倒是动了这般的手脚。
她原来脑中紧绷的弦立时一松,只觉着双膝酸软,再也站定不得。
一局箭簇射罢,有小太监极快的跑向她。
那太监腿脚迟钝,在快靠近她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竟如掉进了水池里一般挥动着手脚乱扑腾。
等他再起来时,他身子上满是灰尘,而那些落在地上的细针却已隐在了地下。
“一箭未中,毫发未伤——”他将结论大声的报了回去。
萧定晔得意洋洋向其他几位皇子展示他的胜局:“瞧瞧,我说她不是常人,你们偏不信。”
他往边上一伸手,小太监便提着箭篓,哈着腰站在几位皇子身侧。
随即,皇子们当做筹码的各式玉器便被投进了箭篓。
萧定晔用巾帕捂着唇上伤痕,神采飞扬的向她一眨眼睛,高声道:“你来说说,为何那些箭会拐弯?
她瞧着他的眼神,想着她向他索要的那些做妆品的材料,立刻配合着向虚空处道谢:“多谢两位鬼君相护,我今晚就向阿哥烧香报信,让他晋你们的官位。”
萧定晔故意顺着她的视线瞧去,惊讶道:“有两位鬼君?”
她立刻点头:“没错,是两位。”
她对着虚空再摆了摆脑袋:“回去吧,日头大,阳气重,小心被灼伤。”
此时,手持弓箭的小屁孩康团儿终于从人群中挤进来,听了她的话,心中着急,忙忙大喊:“先莫走,先莫走,我还没玩。”
话毕,张弓搭箭,半眯左眼,松手箭出。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利落非常。
众人的眼睛立刻随那如闪电般的箭簇齐齐指向猫儿。
下一刻,箭亭练武场上,痛呼声如千年猫妖作祟一般,惊的歇晌的鸟儿纷纷离巢。
一柄五寸短箭扎进猫儿小腿,羽翎还在外间微微晃动。
康团儿眼见猫儿裙裾间已染了血,面上迷惘:“怎地又不灵了?”
他转头看向萧定晔:“五哥哥,鬼君大人走的那般快吗?”
萧定晔听着耳旁呼痛,向康团儿摊开双手:“来无影去无踪,你说快不快。”
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以胡猫儿受伤、被送进太医院值房而收尾。
等几位皇子无聊离去后,萧定晔收回不羁神色,向身后一扬手。
转瞬间,四周浓密高树上仿似起了风。
过了一息,那风却又止了动静。
随喜几步上前,悄声道:“方才小殿下离的太近,暗卫们来不及出手。”
萧定晔点一点头,沉声道:“今日这宫女有小鬼护体之事,场上几人已亲见。便是一时有不信,也无大碍。传出去,让各臣子都知此事,尤其是兵部那几位。”
随喜点头应下,立时转身而去。
萧定晔缓缓出了箭亭,手指不经意间摸上唇上伤处,咕囔道:“好大的胆子……”
他一路悠闲慢行,在一处树下止了步子,自言自语道:“去废殿外监着她,莫让她折腾丢了小命。”
葱郁树冠上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是”,树身轻微的一抖,四周再次恢复了宁静。
……
胡猫儿被送回废殿的时候,废殿已变了一番模样。
石炭、柴火整齐的码在墙角。
棉絮、被面整齐叠放在院里的桌案上。
院里的红泥炉上,还置着一口锅,从锅里冒出的雾气清清楚楚传递着肉汤的气息。
吴公公见了猫儿受伤,面上神情如丧考妣,激愤道:“谁?是哪个奴才干的?”
猫儿哑着嗓子,有气无力道:“六皇子。”
吴公公便熄了要为她出头的心思,讪讪道:“小娃儿难免调皮,姑姑忍一忍。”
他言简意赅的介绍了一番石炭、柴火和棉絮,带着送她回来的太监们恭敬退下。
春杏瞧着她腿上的伤处,赞叹道:“姑姑受伤,厨下便送来猪蹄汤,竟是一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配合的将将好。”
猫儿愤愤道:“打一巴掌,又给颗红枣。萧定晔打的好算盘。”
她忍着痛要跳进配殿歇息,一旁郁郁的白才人却一步窜到她身畔,惊奇道:“怎地,这些东西难道不是皇上送来的?却原来是五殿下相赠?”
猫儿撇了撇嘴。
方才吴公公虽未说清这些物件出现的原因,然猫儿却记着她向萧定晔讨的那些珍珠、花瓣和蜂蜡。
现下那些好物件没有,却多了这些不中用的东西。
皇子的话果然不能信。
白才人一反常态对猫儿表达了亲昵,亲自扶着她到了床上,志满踌躇道:
“我们打个商量,今后你专攻皇子,我专攻皇上。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精诚协作,众志成城。可成?”
猫儿冷哼一声:“皇上皇子都留给你,你随意动手,姑奶奶不好这一口。”
她腹中饿的咕咕叫,垮着脸号丧:“姑奶奶饿了,上汤!”
春杏忙忙舀了碗汤端进来,正正吹凉了一口要送去她嘴边,废殿大门扑扑两声,几息后墙头上便显出颗脑袋瓜。
一位小太监爬在墙头上着急的喊道:“胡姑姑,快,五福要被打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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