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欢》第六十九章 试探

  李劭是何身份,高长乐不在乎。
  她前生历经坎坷,跌宕起伏,于权势还是人心已经全然无所求。
  旁人的眼光于她而言更是笑话。
  别人喜好又不能当饭吃,倘若想要人人讨好,人人称赞,那还不如直接去死,活着本就很累,还瞻前顾后,那便不用再活了。
  只要她喜欢,只要李劭喜欢,那便足够了。
  所以,在高长乐的心中,她更在意的,是李劭对高长欢的心思,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当年因为高长乐的疏忽,以至于让她不是很了解高长欢和李劭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更不明白为何李劭会突然提出要迎娶高长欢这么个不受宠,被遗忘的公主。
  如今……
  得了李劭明确的回答,高长乐自然是欢喜的。
  她知道李劭心怀大志,不会只是拘泥于在长乐殿之内当差,她不会阻拦李劭,甚至必要的时候还想帮一帮李劭,除了……除了喜欢别人,剩下的高长乐都会很开明。
  “知道。”
  李劭垂眸,恭敬的点着头。
  来长乐殿不久,但是他便已经足够见识到了高长乐说一不二的性格,他更明白高长乐的警告并非玩笑,他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向高长乐回答的。
  “那就好。”
  “那你继续收拾吧,将这些珍宝入库之后,长乐殿便闲暇下来了,你可以将心思多花费一些在御用监上,若是有何需要,本宫会派遣人去唤你。”
  高长乐心情大好的交代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开了。
  ——
  昨夜一场大雨,似乎替这初秋又添了几分寒意。
  绵延曲折的宫道上积满了金黄色的银杏叶,微风吹来便在半空中翩翩起舞,很是别致。
  高长乐一身浅色罗裙缭姿镶银丝边际,水芙色纱带曼佻腰际,裙摆上绣着的淡雅的兰花更衬得周身气质出尘脱俗,因着有些畏冷的缘故,在肩上披着淡紫色的敞口纱衣,粉嫩的嘴唇泛着晶莹的颜色,轻弯出很好看的弧度,如玉的耳垂上带着淡蓝的缨络坠,缨络轻盈,随着一点风都能慢慢舞动,在这百花衰败的秋日中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长乐殿经过李劭的动作之后,已经全然变成了青涩可信的面孔,除却一个投诚的珠翠之外,余下的人便尽数是李劭千挑万选送进来的。
  高长乐莲步款款,在朱鹮的陪同下,缓缓的向着元福宫走去。
  喜鹊在初瞧见高长乐的时候很是诧异,但很快的便反应过来,忙不迭向着寝殿里面还在哄着十皇子的宁夫人报信。
  “夫人……”
  “这般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宁晚秋紧蹙着眉,厉眸的看着喜鹊,“什么事儿?”
  喜鹊被训斥了立即嘘了声,低着头回答道,“回禀夫人,大公主向着咱们元福宫过来了。”
  宁晚秋推着摇篮的手一顿,有些匪夷所思,“高长乐?”
  “是。”
  喜鹊点了点头,二人说话的功夫,高长乐已经缓缓的出现在视线之内。
  宁晚秋的视线迅速的从院子里面的高长乐的身上扫过,随后薄唇轻启的说道,“本宫知道了,你先先去好生的招待着吧!”
  “好。”
  喜鹊应声退下,刚好到了踏入曲折长廊的高长乐的面前,躬身行礼,“给大公主请安,大公主今日怎么有空来元福宫?”
  “夫人正在哄着十皇子午睡呢。”
  高长乐眸光淡然的瞥了一眼喜鹊,恹恹的开口,“怎么?”
  “喜鹊姑娘这意思,是本宫来的很不是时候,不应该再继续进门,而是应该转头离开了?”
  喜鹊脸上笑容一僵,但很快的便反应过来了,慌忙的陪着笑,“大公主这话可是要冤枉奴婢了,奴婢并没有驱赶大公主的意思,奴婢只是在向大公主禀明我们夫人的动向,向大公主解释为何夫人没有亲自上前来迎接大公主。”
  “还请大公主莫要怪罪!”
  喜鹊将身体伏的极低,到底是宁晚秋身边调教出来的人,便只是个大宫女,在应对事情的反应上面,便不逊色当年的江采薇,诚然在面对刁难的时候,也能不卑不亢,不紧不慢。
  可今日的事情还真的是巧了。
  若是换成了旁人,怕喜鹊是可以随便应付过去的。
  可偏偏她所面对的是高长乐,而高长乐又是故意来找茬了?
  高长乐挑了挑眉,“如此,倒是本宫的不是,是本宫多心了?”
  “听着喜鹊姑娘的意思,本宫用不用再给喜鹊姑娘赔个礼,道个歉?!”
  喜鹊脸色一白,忙不迭的开口,“公主殿下严重了,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即便是已经知道了高长乐的性子,可是咋亲身经历过之后,喜鹊还是不由得觉得头疼的厉害,也不知道今日的太阳是打从哪边出来的,竟能让宫里面这么个胡搅蛮缠的小祖宗来到了元福宫,这不是给自己添乱吗?
  偏这位小祖宗就是不讲道理出了名的,便是想要不高兴,也是无可奈何。
  “不敢?”
  高长乐冷笑,“本宫瞧着喜鹊姑娘可很是敢说话呢,这会儿话都已经说完了,来和本宫说不敢?”
  “是当本宫听不出来?”
  喜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向着高长乐认错,“奴婢该死,是奴婢嘴笨不会说话,得罪了公主殿下,让公主殿下觉得不快了,是奴婢的过错,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眼瞧着高长乐这般盛气凌人的模样,辩解怕是无从辩解了,喜鹊只能认错。
  高长乐冷哼一声,可还未来得及再度开口,便瞧着宁夫人已经从正殿中他出来迎接上了高长乐,“长乐公主,您怎么来了?”
  宁晚秋脸上笑容温柔娴雅,同高长乐打了招呼之后,便不给高长乐反应的机会,而是上前直接揽着喜鹊的胳膊将喜鹊从地上拽了起来,“傻丫头,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公主殿下这是在和你开玩笑呢,你竟然还真的听进了心里面去,傻傻的跪在这里,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公主殿下特意来到元福宫把你怎么样了呢?这不是要给公主落下个苛待下人的名声吗?”
  “还不快点起来去备上茶水和糕点!”
  到底是在宫中生活了十几年了。
  宁晚秋在处理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上面很是有着经验,几乎已经能做到滴水不漏,不动声色便能达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并且还能在言语之间切中要害。
  喜鹊被搀扶了起来,忙不迭的朝着高长乐的方向道歉,“对不起公主殿下,是奴婢不好。”
  “夫人您教训的是,奴婢这便替公主殿下备茶水糕点去。”
  高长乐勾了勾唇,“宁夫人说的极是,不过喜鹊到底是在宁夫人身边养着的,宁夫人您的稳重她学没学到本宫不知道,但这幽默,喜鹊到做的如鱼得水。“
  “她竟然说夫人您正在哄着十皇子午睡。”
  “这可还没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呢!”
  “本宫也是顺着她的话,和她说嘴了几句。”
  宁晚秋言语刁钻,高长乐同样犀利,想要在嘴皮子上占高长乐的便宜,恐怕还是想的有些天真!
  果然,在高长乐开了口之后,宁晚秋打量着高长乐的目光也开始重新审视。
  可高长乐却是转身,自顾自的去了正殿殿内,“昨日十皇弟满月宴,本宫着实身子不是舒服没能前来亲自恭贺,今日这是刻意过来向夫人和十皇弟道喜的。”
  “恭喜宁夫人您心想事成。”
  高长乐虽然是笑着的,可是眸底里触及却是一片冰冷。
  宁晚秋不晓得才高长乐的来意,只是蹙眉疑惑的看着高长乐,“多谢公主的厚爱,您本就是前些日子受了惊吓,待在寝殿中休息也是情理之中的,本宫明白。”
  “只是公主殿下的这句,心想事成,是为何意?”
  “宁夫人当真不懂?”高长乐收起了唇角的笑意,眯了眯眼睛声如寒雪的反问。
  宁晚秋微微颔首,“还请公主殿下明示。”
  “宁夫人所期盼了这么多年,膝下总算是有了皇子,而如今中宫无皇后,就连最为受宠的两个嫔妃,一个江采薇正身怀有孕,一个曹淑影自缢而亡,后宫之中便顿时只剩下了宁夫人一人独大,宁夫人岂不是心想事成?”
  “莫非宁夫人所想的,还不只是这些,倒是长乐目光短浅了?”
  朱鹮在高长乐的身后可谓是听得大汗淋漓,也便只有高长乐才会这么敢说话了,换成旁人怕早就会被宁夫人下令给直接打出去了!
  但即便是高长乐这般直白的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宁晚秋脸上的表情也是不怎么太好看。
  “公主殿下是来看望十皇子的吗?”
  宁晚秋对于高长乐的声声质问避而不答,反倒是将话题转到了高长海的身上,试图用高长海来分散高长乐的注意力。
  果然是一个主子一个奴才,都是一个德行,在面对很多问题的时候,宁晚秋和喜鹊的反应是一模一样的。
  但高长乐也不是好糊弄的。
  “是该好好的看看,毕竟是宁夫人您的心头肉,更是被寄予厚望的皇子,本宫的十皇弟,长得是怎么一番讨喜的模样。”
  说话间,高长乐已经到了高长海的摇篮边,动作温柔的晃动着摇篮,看着熟睡的那张粉嫩的小脸,脸上的笑意更是袭上眉眼。
  即便是再好的心性,在面对高长乐数次的出言挑衅,怕都是会心中生出怨怼的,宁晚秋算是心性极好的,可是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握紧了袖子中的双手,脸上强装成一番云淡风轻的模样。
  高长乐却不给宁晚秋辩驳的机会,当即再度开口说道。
  “对了宁夫人,本宫一直有个问题是想要问问夫人你的,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如今趁着夫人有空,还请夫人不要推脱!”高长乐顿住摇晃着摇篮的手,挑眉冷笑着的看着宁晚秋。
  宁晚秋脸上挂着一抹牵强的笑意。
  这便是嫡庶尊卑。
  在朝堂之中或许还可以看着能力来论身份,可是在后宫和后宅之中,便只看嫡出与庶出了。
  哪怕宁晚秋现在已经是身居三夫人之一的夫人一位,可是在高长乐的面前始终都是庶。
  高长乐若是开心了,便称她为一声宁娘娘,若是不开心,便是声声本宫也是当得起的,而宁晚秋却还要……就这么听着,当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若本宫没记错的话,本宫的母后在世之时,和夫人您是手帕之交吧,我们谢宁两家是还有着一些表亲的关系在的,按照辈分,便是本宫唤你一声姨母也不为过?”高长乐目光幽幽的定在宁晚秋的脸上,没有错过宁晚秋半个表情,可惜却看不出来任何的异常。
  “是,大公主说的极是。”
  宁晚秋略微垂眸,“谢宁两家的确是有着表亲的关系的,不过这一声姨母臣妾是当不得的,嫡庶尊卑有别,臣妾万万不敢以公主姨母的身份自居。”
  “是这样的啊。”高长乐恍然大悟,“本宫还以为,只是因为人走茶凉,而现在夫人您又风光正盛,早就将本宫这个故人之女给遗忘在脑后了。”
  要是真的按照传言中谢娴音和宁晚秋在闺阁之中的时候便感情甚笃,如何在谢娴音过世之后宁晚秋来看毒没有主动看望过高长乐一次?
  怕是这感情甚笃,只是在骗别人,也是在骗自己吧?
  “哪的话。”宁晚秋淡然。
  高长乐却是步步紧逼,眼睑微抬道,“既然不是,那本宫在这里便再问夫人一个问题吧。”
  “夫人是怎么看待本宫母后难产的事情呢?”
  “是当真相信,害死本宫母后的人,就是那手段狠辣的毒妇曹昭华?”
  刚刚奉上茶水上来的喜鹊正好听见了高长乐的这句话,浑身僵硬,冷汗迭起,而朱鹮亦是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反倒是高长乐和宁晚秋这两个当事人的反应,倒是要显得淡然许多了。
  问出了问题之后,高长乐再度神色自然的轻轻摇晃着摇篮,而宁晚秋的脸上也是始终挂着文静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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