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路,才能被称作男人。”——鲍勃·迪伦
这是地狱中的魔王们相互撕咬。
铁剑和利爪撕裂空气,留下霜冻和火焰的痕迹,血液刚刚飞溅出来,就被高温化作血红色的蒸汽,冲击波在长长的走廊上来来去去,早已没有任何完整的玻璃,连这座建筑物都摇摇欲坠。
双方重复地受伤,都是伤及内脏和骨骼的致命伤,但强大的再生能力一直在起作用,修复断裂的肌腱、骨骼和内脏,强迫它们重新聚合,以便再度投入残酷的战斗中去。
利爪割裂了墙壁,连同墙壁里面的钢筋,但被持剑者成功地闪避了,持剑者捕捉到短瞬间的进攻机会,铁剑呼啸着撩起,大片的血花溅上了天花板,可利爪也趁机抓住了他的肋部,刺穿了裹尸布,再贯穿肌肉,狠狠地刺入了持剑者的肝脏或者肾脏。
双方忽然分开,跌跌撞撞地后退,一直退到后背撞上墙壁才停下。他们背靠着墙缓缓地坐下,墙壁上留下大片像是抹布擦过的血迹,熔岩色的黄金瞳渐渐黯淡,仿佛风中即将熄灭的灯烛。
寂静,只有烈火燃烧建筑材料的噼啪声。
这两个怪物像是都已经死了……然而走廊中忽然响起了沉重而缓慢的鼓声,两个相互竞争的鼓点,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高亢,最后整条走廊都在鼓声中震动起来。
那是怪物们的心跳!在强大血统的帮助下,骤停的心脏再度搏动起来,怪物们同时睁眼,黄金瞳熊熊燃烧,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王与王的战争,唯有真正的死亡可以终止。
画面到这里卡顿住了,魔王们相对冲锋的身姿凝固在大屏幕上,观众们不约而同地吐气出声。
观看视频的时候他们的胸口仿佛压着沉重的石块,呼吸都不顺畅。
“简直是地狱在人间的投影。”施耐德教授低声说。
卡塞尔学院,英灵殿会议室,会议桌边坐着几乎全部的秘党领袖,他们森严而苍老的面孔被屏幕照亮。
“我和阿巴斯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只剩下一间基本被拆干净的建筑物。”恺撒环顾诸位元老,“没有发现任何尸体,所以我们猜测他们都还活着。”
“也不能说没找到任何尸体,我们找到了那匹马的尸体,北欧神话中的八足天马斯莱普尼斯,”阿巴斯补充,“医疗部已经做完了尸检,那是一匹带有龙族基因的马类亚种,凶猛得可以咬死狮子,在路明非面前,它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掏出了心脏。”
正是恺撒和阿巴斯从那间医院的监控系统中找到了这段残缺的视频资料,他们连夜返回学院本部,向元老们做汇报。
“那真的是路明非?”施耐德教授指着屏幕上那个背生双翼的身影。
“虽然视频的清晰度较低,但我仍旧可以辨认他的虹膜,确定是路明非。”eva并未投影现身,通过扩音器给出了回答。
“他的对手呢?那个戴面具的武士,那是什么东西?”贝奥武夫威严地发问。
“奥丁,北欧神话中阿萨神族的神王,天空之神、死亡之神、战争之神,也被称作诸神之父。”
“我知道奥丁是谁,”贝奥武夫皱眉,“我是问这种神话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现实世界里!”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他的外形完全符合北欧神话对奥丁的描述,全身被甲胄包裹、披着象征天空的蓝色披风,骑八足神马,手持世界树树枝制造的神枪。”
“可我们看到这家伙拿着一柄铁剑。”图灵先生说。
“我们找到了那支枪的残骸,猜测是被路明非折断了。”恺撒揭开桌上的蒙布,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那是两截看起来被火焰灼烧过的树枝,颜色漆黑,其中一截的末端削尖,形成一个简陋的矛头。
“世界树的树枝?”图灵先生疑惑地看向恺撒。
乍看上去委实很难相信这是神话中主神的武器,更像是从谁家的壁炉中检出来的柴火。
“请允许我为各位展示。”恺撒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硬币放在那两段枯枝的旁边,然后拔出了漆黑色的利刃。
他深呼吸,凝神,忽然爆发出短促的低吼,连续两刀,分别斩落在枯枝和那叠硬币上。正常人的视力甚至无法分辨他到底是砍了一刀还是两刀,他原本就是用刀的好手。
震鸣声久久不散,枯枝依然保持原状,而那叠硬币在两秒钟后忽然倒塌,它们被恺撒完美地斩开,直到最下面的那枚。
恺撒横过长刀放置在会议桌上,“装备部用钛钨合金制造的战术刀,我在两刀上用了差不多同等的力量。”
图灵先生拿起半枚硬币检查,硬币的断口光亮如镜,只有极端暴力且又控制完美的斩切会造成这样的断口。
施耐德教授拿起战术刀,惊讶地发现裂纹从刀刃部分一直贯穿到刀背,这柄精心制造的武器在刚才的斩切中已经彻底损坏了。
贝奥武夫则是一把就抓起了一截枯枝,除了木头本身的裂纹,枯枝表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它的重量也确实像是木制品。
贝奥武夫神色凝重地放下了枯枝,“这就是世界树树枝的坚韧么?”
“我们无法确定这东西的材质,因为根本无法取样化验。”阿巴斯说,“但人类迄今还未能制造出这种重量且这么坚韧的材料。”
“可它居然被路明非折断了。”施耐德教授轻声说。
他转向一旁的古德里安教授,“恐怕我们只能做出这样的结论了,您的学生路明非,”他顿了顿,“是个某种非常危险的存在,他怀有非常纯粹的古龙血统,甚至是……龙王本身!”
古德里安教授的脸色惨白,他不是不想为自己的学生辩解几句,可面对定格的画面,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很无力。
那浑身包裹着外骨骼的怪物,背生双翼,透出天使和恶魔之间的美感,他每一次攻击都像是要把对手生生地撕碎,黄金瞳的颜色像是熔岩,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那可以是神、魔鬼、龙王,唯独不能是人类。
“会议到此暂告段落,元老会还有些事情要讨论,其他人可以离开了。”贝奥武夫面无表情地说。
昂热还躺在救生舱里没有恢复意识,秘党的元老们纷纷归来,贝奥武夫俨然是整个秘党的领袖,校董会在他眼里只是一帮不堪大用的年轻人。
没有资格参与更高级别会议的人们纷纷起身。
“恺撒,你也去休息一下。”贝奥武夫面无表情地说,“有进一步的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恺撒愣了一下,跟着其他人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外的走廊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执行部精锐。
这是非常时期,学院呈现出军事堡垒般的森严气质,不过可能它原本就是一座堡垒,只不过以学院作为伪装。
恺撒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
作为新任的校董和加图索家的继承人,他原本有资格继续留在会议桌上,但他很清楚为何贝奥武夫让他离开。
因为他拒绝跟诺诺解除婚约。
家族长老们已经严肃地表达了意愿,命令恺撒解除这项婚约,加图索家的新娘怎么能跟着一个年轻男人满世界地流窜?这个年轻男人还处在被通缉的状态。
恺撒回复说如果长老们需要找老伴的话——他家里那些老家伙到底是丧偶还会一世童男恺撒无从知晓,反正看起来是群老光棍——无论他们娶谁恺撒都不会有意见。换而言之,恺撒要娶谁也不会在乎长老们的意见。
走到无人的拐角时,恺撒听见背后有人喊他。
恺撒扭头回望,阿巴斯疾步跟了过来。
“你是不是隐瞒了些什么?”阿巴斯开门见山。
“这是个很严重的指控,”恺撒冷冷地反击,“你指的是什么?”
“看过了路明非的龙化状态,诺诺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跟她同行的并不是什么被神经失常的朋友,而是个危险的怪物,难道她没有试过跟你联系?”
“我想她这时候已经带着路明非在逃亡的路上了。”
“明知道那是怪物,还是会带着他逃亡?”
“如果某个人宁可暴露出怪物的一面也要救她,她会立刻站到怪物那边去。”
“你对未婚妻似乎没什么信心。”
“谈不上,换了我我也会这么做。”
阿巴斯愣了一下,耸耸肩。
恺撒的回答太直接了,让他无法继续追问下去。
“你觉得我们能从那家伙嘴里挖出点情报么?”阿巴斯问。
恺撒沉吟片刻,“可以试试,不过我们得有提审他的许可,而且这个人非常狡猾,稍微不小心就会被误导。”
“正好贝奥武夫先生给了我这个。”阿巴斯亮出一张电子加密的通行证。
恺撒愣了一下,笑了。
他明白了阿巴斯的来意,并非质问,而是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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