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辛香扑鼻》第062章

  幽暗的房间，空空荡荡的，仅开着数盏壁灯。
  伴随着‘啪’的一声，开关被开启时特有的脆响，房间正中出现一张荧光蓝色的全息长桌。
  投影初期的不稳定性，使得全息长桌凭空扭曲了数次才堪堪固定成型。
  不多时，一个全息人影闪现并落座于全息长桌旁。随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他们的座次似乎是固定的，也或者提前做了安排，因为在人影的快速闪现与落座中，不曾有任何两个人影的意外重叠。
  长桌满座。
  荧光蓝色的全息人影在落座之后，相互礼貌的问候寒暄。他们的声音通过专用设备传递，很清晰却难免失真。
  如果此时有懂行的专业人士闯入这个房间，他必然会震惊到瞠目结舌。原因无它，只因为那一个个全息人影的身份。他们不是别人，正是整个坎塔洱斯星系数得上号的名门世家的现任家主，他们同时也都兼任着知名上流餐厅总掌事的职务。
  这便是一年一度的餐厅掌事会晤。
  因其一直都是秘密召开且时间、地点都不固定，与会人员以及会议内容亦从不对外言明，遂常被好事者戏称为‘秘密聚餐’。
  原本‘秘密聚餐’倒确实就只是一次‘聚餐’，虽然会晤一直采取全息的形式，与会者不可能在此形式下坐在一块儿可笑的共进晚餐。但在许多年以前，‘秘密聚餐’真的就只是各餐厅总掌事们一年一次互通有无、联络感情的单纯‘聚会’。
  直到帝王星创办起第一家厨艺院校，各星球管理层深以为然纷纷效仿，这一原本单纯的‘聚会’才开始逐渐从量变堆积到质变，从随性的聚会变成为现如今愈发正式、严肃的商业会谈。
  从第一家厨艺院校被创办起，这种转变就成了必然。
  在许多年以前，在不知道第几任总掌事们还偏安一隅，各自闷声发大财的时候，餐厅和食谱是掌握在他们各自手中的生财之道。他们利用此二者发家，却绝不专精于此，而是都不约而同的转战进入其他行业，只因为他们深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懂得恰好好处的使用饥饿营销的策略。只有让餐厅和食谱永远立于‘神坛’不落，它们才能滚滚生财，世家也才能长长久久新盛不衰。
  这种于己绝对有利的平衡一直都被世家们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他们悉心守护不允许任何人去试图打破它。
  汲汲营营了这么多年，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将之看作定局，不可转圜。
  偏偏上一任帝王星的中枢管理——莫克斯·霍桑皇帝陛下突生异想，数条厨艺院校暂行条例，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打得各世家具是一个措手不及。
  管理层施压，一所又一所的厨艺院校犹如雨后春笋般林立而起。
  尾随着厨艺院校而来的是人数日趋庞大的厨艺院校生，为了继续守护住手中的财源，总掌事们不得不将所有的毕业生全部纳入到自己的餐厅麾下。
  然而就算如此，各大小问题依然不断凸现出来。首当其冲的便是餐厅职位供不应求的问题。
  年复一年，厨艺院校的毕业生越来越多，而餐厅的职位需求已呈饱和。
  形势益发朝着总掌事们无法控制的方向恶化下去。
  万不得已之下，餐厅总掌事们为求保全只能主动下调餐厅的‘神格’，接连开办起了分店，力求与厨艺院校的毕业生人数达到某种程度上的平衡。
  可惜事与愿违，在餐厅的分店不断开办起来的同时，厨艺院校也从官方创办转型为官商合办甚至官方督办，换而言之厨艺院校更多了……
  餐厅的分店越来越多，有着绝不专精于餐厅行业这一教条的世家们，回过头来才恍然发现为了开设更多的分店，他们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把涉猎的其他行业的运营资金都抽调一空。
  于是乎，就算他们内心不想专精，眼下形势想要回头却肯定来不及了。
  他们被坑了！这是众总掌事们的心声。
  只是皇帝陛下和管理层为什么要坑他们？这是个问题！
  有人猜忖，百多年来世家风头太劲，超脱出了管理层的管辖；有人云，这是皇帝陛下和各星球管理层进行的一次星际紧急大整合，世家餐厅不过是这次整合的第一步……
  当然，猜测终归只是猜测，没有官方出面认证便做不得数。
  如今随着各世家餐厅的分店越来越多，总掌事们可无心再去思考什么被坑的理由，因为他们需要花更多的心思来应对同行业的竞争。
  曾经的‘餐厅联盟’，曾经的‘和谐聚会’，都在大大小小的分店连锁开办之后，都在行业竞争出现之后变成了脆弱而可笑的玩意儿。他们必须保证分店正常的运营下去，这样才能保证饭店里的员工不会流失。然而在客流固定的情况之下，要想吸引更多的客人来自家分店消费，那么就只能各出奇招了。
  低价策略、优惠策略以及菜式的创新等等，层出不穷。
  当曾经的盟友变成为竞争对手，一切就不会再那么和谐了。
  就好比这一年一度的总掌事会晤，某些餐厅与餐厅之间竞争激烈，它们的总掌事亦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预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利益面前何来长久的盟友，不是吗？
  会晤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直接退出每年会晤的世家亦不在少数。
  面对如此局面，被推选为会晤主事人的克罗德现任家主老布鲁沃盯着一年比一年短的与会名单心事重重。
  值得庆幸的是，继续参加每年会晤的人数总是要比退出得多。有的去年是退出了，但今年还会加入进来。
  老布鲁沃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斜对角入座的年轻人，内尔·克伦威，克伦威家族的新任家主，去年并没有与会，今年倒是意外的参加了。
  听闻克伦威餐厅在这位新任年轻家主的重整下生意蒸蒸日上，是个有手腕识时务的年轻人，老布鲁沃暗暗在心中评价。又不自觉的将这名青年与他家那个年长了人家不少却终不成气候的小儿子相比，顿时摇头无奈叹气。
  今年总掌事会晤的主题很明显，那就是即将出台的《新兴餐厅扶持草案》。
  “呵！这是要对我们这些世家赶尽杀绝呢吧！？”可可林餐厅总掌事木林，生了一副吊梢眉，即使只看全息影像依旧满面凶相，冷哼一声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餐厅总掌事显然也是不忿多时，纷纷应和再任管理这么胡搞下去，他们这些世家真的快没活路了。
  “是未定局，年轻人稍安勿躁。”老布鲁沃双手平伸出，向下压了压，试图安抚下众人的怒气。
  然而向来暴脾气的木林却并不买账，直言道：“如果我没弄错，草案试行点可是在你们克罗德家族的大本营伊利亚星吧？老布鲁沃你当真不着急？”
  被戳到痛楚的老布鲁沃心中冷笑，面上一丝不显，徐徐抬起满是褶皱的眼皮正对上木林戏谑的视线。
  只听老人温吞吞道：“在这儿干着急又有何用？依我看，你们既然对新草案如此不满，何不集结起来向管理层向帝王星的皇帝陛下抗议？”
  老布鲁沃连吐两个疑问，语气看似不带烟火之气，实则却是气势逼人。
  他这话一出，全场霎时肃静，落针可闻。
  片刻，木林的全息影像一闪，淡出了众人的视野。
  “……年年开会，一年不如一年，这会开着有个屁用！”淡出之前，木林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
  类似木林这种半路退出的，也是年年上演，众人对此早已是屡见不鲜。
  木林退出之后，全息室复又静默下来。
  “我听说，最近星网购餐频道上有家私人商铺挺出挑的。”
  不知是谁起得这个头，发了这一声，引得在座众世家家主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会晤开始至今未置一词甚至连动都未曾动弹过一下的克伦威家族的新任家主内尔，闻言眸光微闪，身姿从漫不经心地挨靠着一杯改为背脊微挺的端坐。
  “凌家小铺吗？”
  “似乎是叫这个名字，我手下几家店的店长都在关注这家店。”
  “是想挖进自家店里还是弄进学院里培养培养？”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
  “根据那家网络商铺的经营规模和经营模式来看，不像是世家子弟的练手之作。”
  “我们这些难道不是世家？家中那些子侄辈有几斤几两，你们不清楚？”
  “我们之中有人跟这家小铺的店主交涉过吗？我听下面的人报告说这家小铺里卖的东西都很稀奇。”
  “可可林的人似乎跟这个店主有过交涉，我听木林说对方好像还是个孩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孩子？多大的孩子？木林嘴里吐出来的话，能信？”
  ……
  “凌家小铺的话，我眼下和这家店倒是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一众琐碎交谈中，内尔·克伦威的声音淡淡的，听着像是没什么精神，却莫名的被凸显了出来。
  “原来是克伦威家族在培养，难怪可可林想挖墙脚都没完成。”有人半是玩笑半是真的道。
  几乎是在内尔话落的瞬间，在座众家主具是一脸了然的表情，毫不迟疑的便把这家突然冒头的凌家小铺归揽到克伦威家族的名下。
  要说克伦威家族倒也并非是什么人人忌惮的大家族，可在座众人有谁不知克伦威家族新任家主内尔·克伦威有帝王星王族姻亲的关系。不说旁的，单说帝王星王族执掌整个坎塔洱斯星系百分之三十的军/权，就足够让他们这些世家抬头仰望了。
  一句话说完，内尔·克伦威再次恢复成挨靠着椅背的懒散坐姿。他受人之托参加此次会晤，一句半真不假含含糊糊的发言换一方食谱，怎么看都是他占了大便宜了。
  不过，那小子怎么就料得这么准呢？不去从政真是太可惜了！
  内尔百无聊赖的在心里腹诽起自己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