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辛香扑鼻》第071章

  独自一个人走出业务大厅，凌薇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沉重还是放松，胸口处闷闷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
  那些事，那些有关少年的事，其实都与她无关的吧？
  既然都与她无关，那么她又在这里憋闷什么呢？
  在此之前，拿到了斯诺补办好的身份识别器，凌薇去刷了点，正待她准备和斯诺离开的时候，徐医师却追了出来并叫住了她。
  应徐医师的要求，凌薇支开了斯诺，让他自己先回飞行器上等着。
  斯诺离开后，凌薇并没有和徐医师去找个地方坐下来深谈，而是随意挑了个角落站定，长话短说。
  凌薇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徐医师的话仿佛犹在耳边。
  “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不知道你听进去了多少。”他说。
  “斯诺如果当真是在索亚星上出生并长大，那么他身上的基因损伤就来得太过蹊跷。索亚星这么贫穷，我不认为买得起杀伤性基因武器的人会来到这里，其次要杀害像斯诺这样的一个孩子也实在没有必要用上基因武器，成本太大，你觉得呢？”
  “虽然斯诺也许是十多年前的战争遗孤流落到索亚星的概率不大，但相较于前者的概率，显然更具可能性。”
  “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一旦斯诺被证实为是战争遗孤，他将会获得大笔的抚恤金。但相对的，以他身体现在的状况，他多半会被管理层以收纳善待的名义回收。”
  “回收的意思，就是对斯诺的身体做彻底的检车，彻底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呃，你不用这么紧张的看着我，如果我想对你们俩不利，之前我就可以对你们动手，何必等待现在，还在这里和你说这么多？”
  “如果斯诺真的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有关，那么我的建议就是他的基因损伤还是等它自我修复为好……”
  “看得出你似乎已经打算不再管那个孩子了，当然你自己也还是个孩子，这一点情有可原。”
  “你问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呵呵，我只是可怜那个孩子罢了，基因损伤的后遗症可不是谁都能忍受得了的。他小小年纪就承受了那么多，理应有一个长大成人的机会，好好的看看这个世界。”
  “最后，如果你真不打算再管那个孩子，告诉他至少在他十五岁之前不要离开索亚星。索亚星虽然贫瘠，但对等的它很安全。”
  凌薇不知道自己的哪些表现让徐医师看出她不再想管那个孩子，事实上听了徐医师的这些话之后，她更坚定了和斯诺从此分道扬镳的决心。只是她明明很坚定，却好像又在犹豫着什么……
  “凌薇。凌薇！凌薇？”
  斯诺操着中规中矩的变扭口音连叫数声，听到自己名字的凌薇这才幽幽从自己纷繁的思绪中回神。
  “嗯？”
  一抬眼，自家飞行器熟悉的轮廓和漆色映入眼帘。
  茫然四顾，凌薇恍然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这里。
  已在飞行舱内久候多时的斯诺，一看见凌薇熟悉的身影便两眼放光，那个他反复练习了许久的名字，几乎脱口而出。
  只是为什么他连叫了三声，凌薇都没有反应呢？是他叫错了吗？斯诺在心里担忧的想着。
  就在斯诺暗自思忖着要不要再叫一次的时候，飞行器的舱门徐徐开启。
  “凌……”
  “我听到了，别叫了，坐好我们回家！”凌薇阻止了斯诺再一次叫她的名字，口吻冷淡。
  她现在心里很乱！
  返程的路途依旧是沉默的，大概感觉到了凌薇的心情不好，斯诺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也蒙上了一层阴翳。
  飞行舱内的气氛近乎凝固，却无人试图打破。
  有些事，不需要言语，也能被解读。
  回到马洛家，已经过了正午。
  凌薇随意弄了顿午饭，吃罢便进厨房忙碌了。
  被独自留在客厅里的斯诺感到十分的无措，要知道他在此之前一直都是以伤患的名义留在这个家里休养，而今他的伤痊愈大半，无需再每天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休养，可如此一来他该做些什么呢？
  还在荣膺b区的时候，每天他都要为了吃为了填饱肚子，疲于奔命。按时守在降解箱边，争抢、斗殴，这是他过去生活的全部。
  来到这里后，有凌薇在，他从没有饿过肚子。而一直以来果腹都是斯诺原本生活的重心，但现在它却发生了严重的偏移。这种奇怪的类似不知所措的感觉，让斯诺极不舒服。
  坐在沙发上，双眼一瞬不瞬望着厨房方向的斯诺渐渐沉下心来。即便让凌薇同意他留下，可留下来的他又能帮凌薇做些什么呢？
  沉默的摊开双手，盯着自己粗糙的满是伤痕的双掌，斯诺发现他好像真的什么事都不会做，什么忙也帮不上凌薇……
  他能做什么呢？
  就在斯诺内心动荡的同时，这厢凌薇的内心亦好不到哪儿去。
  她做的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到底她该不该把少年送回荣膺b区？为什么她会如此的动摇呢？
  所以这一夜，对于马洛家的两名房客而言，注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清早，翻来覆去直到接近凌晨才睡下的凌薇在生物钟的催促下困倦的起床穿衣。
  下楼简单弄了个早饭，凌薇复又上楼去叫少年起床。
  对了，根据骨龄测试所显示的年龄，斯诺今年应该是十二岁。虽然这个年龄与斯诺瘦小的身形极度不符，事实上凌薇一直以为斯诺还不到十岁，不过这个世界的高端骨龄测试应该不会出错，所以十二岁的斯诺已经不能称其为小孩子了。
  房间里，斯诺已然起床，坐在床沿上，手里拎着个袋子。他满脸凸出的血管、紫青的脸色以及布满血丝的双眼，让人很难察觉出他一夜未睡的萎顿。他手里拎着的那个袋子，是凌薇拿来给他装衣服用的，昨天晚上凌薇就帮他收拾好了衣服，此刻袋子被整齐塞入的衣服撑得鼓鼓囊囊的。
  这个世界的衣服价格便宜，凌薇当时给少年买衣服的时候见价格便宜，那家商铺又刚好在办买二送一的活动，她便帮少年多买了两件。
  或许有类似赎罪的情绪在吧，终究在凌薇的内心对于少年想留下而她不留的做法是隐隐带着愧疚的情绪在的，所以想在他养伤期间，起码在物质生活方面不能亏待了他。
  推开门，看到坐在床沿上的少年，凌薇先是一怔，然后才打量了一眼少年身上的穿着道：“去换身浅色的衣服吧，要长袖的。”
  少年的一身穿着，黑色宽松短袖t恤配上黑色长凉裤，居家穿完全没问题，可一旦到了外面，短袖容易被晒伤，而黑色又吸热，委实不是出行良配。
  少年低下头审视了一会儿自己身上的衣服，身为流浪者的他自然不可能不了解这个季节户外防晒的重要性，但是他喜欢这身衣服，喜欢这身衣服的颜色，不过既然是凌薇要他换，那就还是换掉吧！
  凌薇见他乖顺点头，便又道：“早饭好了，你换好衣服之后就下来。”
  斯诺继续点头。
  吃完早饭，凌薇把收拾餐桌餐具的任务交给了小胖，顺便不忘嘱咐了小胖两句处理订单的注意事项。
  坐上飞行器，凌薇示意斯诺拉下安全杠，明明分别在即，但因为两人都各怀心思，所以反而没什么粘稠的离愁别绪。
  “身份识别器学会怎么用了吗？”去往set的路途可要比去中心区的医疗卫生点长远得多，一个人一路无话倒是没什么，凌薇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可眼下她身边分明还坐着一个人，仍然一路无话难免就会滋生出怪异感来。所以此刻，凌薇尝试着引出一个话题。
  这样说说话，也许会让他们彼此都好过一些，凌薇心想。
  斯诺凝视着凌薇点点头，伸出双手来回比划了几个手势。
  凌薇不懂手语，斯诺比划的亦非手语，可奇怪的是，凌薇几乎没费什么心思就看懂了斯诺的比划。斯诺是想告诉她，他昨晚摆弄身份识别器摆弄了许久，但它的使用方式太多了，他到现在也就只学会了一点点。
  凌薇略眯起眼，浅笑道：“反正它现在已经属于你了，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的琢磨它。对了，等你回……嗯，没什么。”
  凌薇原本想说等你回到荣膺b区得把身份识别器藏好，别被其他流浪者看到抢了弄坏了，那可就糟糕了。转念一想，这话现在由她来对少年说似乎很不合时宜，大概会把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柔化的气氛再次弄僵，遂只起了个头就咽了回去。
  而在凌薇话说一半又收回的时候，斯诺的神情一暗，只是一瞬便又恢复到常态。
  “我想你学会的那一点点里应该包括了登录星网吧？”
  少年点点头。
  “星网上应该能找到免费的初级通用语交际教程，你平常有空的时候就跟着学学，不求多流利顺畅，至少把沟通障碍的问题解决，你说是不是？”
  少年仍是点头，默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