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殿内,只有白世宁随我进内,他说是来谢朝廷的赏赐,其实也是与我告辞出城。他进城的主要目的是述职以及向我言明要对将士一视同仁,现在他为楚军争取到应得的犒赏也该回营,他名为楚军军师但实际为楚军掌兵权之人。
白世宁道:“陛下此计高明。既能令军中安稳,又将两大营矛盾转嫁别处,恐怕要让周国舅头疼。”
这话说的恭维,其实也在向我提醒事情与周兴有关,可我比他更清楚。周兴想借西城大营和景惠营来向我施压,是想逐渐把持朝政以令我不敢对他下手,我借力打力,以军功之事令西城大营和景惠营自起矛盾,接下来就是要分化离间两营统领孙摄、左东禄二人与周兴的关系,将两大营的兵权掌握到自己手上。
“先皇崩逝,朕初掌大宝许多事尚不能自理,以论功之事皆都为兵部和诸位军将负责,何来计策高明之说?”我用很淡然的口吻回敬了白世宁,“不知白先生何时出城回营?”
白世宁听出我不想与他做过多交谈,马上行礼道:“一切听凭陛下吩咐。”
我点头道:“楚军不可无帅,白先生当早些回营为好,时局混乱京师经不起任何变乱。等登基大典之上,再与白先生朝廷一叙。”
白世宁点头应是,恭敬行礼告辞。
等他退下,还没等我坐下来缓口气,中书令胡袁明便再度拿朝廷官员任免之事来奏禀,之前有朝官向吏部提出辞呈,我已下令不准,但一些官员辞官之意很明显,就好像我不准他们也要强行辞官不做,这股风气甚至在朝官中蔓延。这些官员反倒并非左丞府派系,许多还是老臣,按照我的推测,这些人或多或少是受到周兴的蛊惑。
胡袁明奏禀之后,面色为难道:“陛下,若有大臣不肯为陛下分忧,陛下也不得勉强,朝廷吏治向来不得强求。陛下还是早作更迭大臣名册为上。”
我瞥他一眼道:“胡太傅既为中书令,又是吏部尚书,对朝中官员该比朕更为清楚。不妨就由胡太傅酌情拟定递补官员名册!”
胡袁明马上变得迟疑,从他微小表情变化我便能猜到,胡袁明岂能不知这些人辞官是听从周兴的教唆?他一边是想作好承上启下帝王更迭过渡的辅政大臣,一边又想在皇帝跟权臣之前当两面派互不得罪,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我明着不说要跟周兴正面为敌,但从拟定首功之事上已经现出与在政解上有不相吻合,胡袁明识时务的话该知道是该为皇帝分忧,还是继续为权臣谋划。
“怎的,胡太傅有困难?”我问道。
胡袁明马上行礼道:“回陛下,老臣年老昏聩,朝中新晋官员不曾多有了解,陛下是否……另派他人?”
这分明是在对我推诿,我态度转而冷淡:“既如此,那还要胡太傅作何?还是胡太傅也觉得年老体迈不想再继续为朕的江山社稷出力,就此罢官回府颐养天年?”
胡袁明马上跪地请罪,我站起身道:“胡太傅是先皇委命的顾命大臣,也是朕所仰仗之人,而今实在不适合说这等话。况且……令孙女胡氏曾于先帝宾天之时拨乱反正有功,朕自会记得你们胡家为朕登基所立下的功勋。胡太傅还是莫要因小失大!”
虽然有些话我说的隐晦,但胡袁明已经听出我话外之音。我想对他委以重任,但前提必须是他跟周兴划清界限,既然我都说了当日胡青儿的功劳,自然也知道他跟周兴密谋将李信扣押之事,若要事后追究,他跟周兴都将成为我的眼中钉。但若他“弃暗投明”,不但能得到我的重用,连胡青儿都会被迎进宫作为妃嫔,到时他地位更显尊崇,甚至可以取代周兴在朝中地位位列臣班之首。
胡袁明叩首道:“老臣谨记陛下教诲。”
我道:“胡太傅言重了,朕年轻气盛资历尚浅,没有资格对胡太傅有所教诲,胡太傅做事只要记住臣为君纲便可。成为为朕做事之人,难道朕还会亏待他不成?”
胡袁明连忙应是,但数九寒冬他头上也是冷汗直冒。原本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曾投靠周兴帮周兴扣押李信,因为我从开始对他跟周兴都很礼重,而因为我之前的名声一直是仁厚老实,他觉得我不是在有意演戏。现在才知道我不但什么都清楚,还随时都可能秋后算账,他岂能不担心?
我让胡袁明马上回去拟定官员名单,既然周兴想以朝臣辞官来对我胁迫,照理说我应该委曲求全,但既然已在两大营论功请赏的问题上正式交火,我就不想再跟他继续耗下去。否则朝臣会继续以为我不过是因势利导被推上皇位的傀儡,真正掌权的却是周兴或者是韩洛、司马举等人,既然要登基就要树立权威,不能事事都作出忍让。
会见完胡袁明,我马上传见了李信。这也是在我登基后第一次与他会面,现如今他已是中门将军,负责城防及城门护卫,原本的中门将军韩跃齐因为跟韩家的关系也仅仅是被罢职而未被杀。李信见到我,面色带着自责,明显是因为三天前赵康玥死的那晚不小心为胡袁明和周兴设计软禁之事而耿耿于怀。
“李将军不必挂怀,有些事勉强不得,谁又料准当初丰乐侯站在哪边?”我出言对李信稍加安慰。
李信行礼道:“一切还是臣不查之过,以为胡太傅有意相帮,谁知到府上才被扣下,若非胡家小姐相助,臣也离不开胡府,但后来……还是为丰乐侯府之人所擒。”
“哦?”
这跟我之前所得知的情况有所不同,我再继续相问,方知胡袁明在请他进府时还曾对他有很多交待,要迎涪陵军进城,我料想胡袁明最初是为周兴所利用。胡袁明初以为周兴是要辅佐我登基,才请李信到府上,谁知周兴将李信软禁。听到他的话,我多少有些放心,这至少证明胡袁明是在权力更迭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以周兴马首是瞻。
我道:“今日请李将军过来,是有一事相告。想来你也知道兵部要重新拟定此次勤王首功的部众,朕以为李将军及护城兵马功不可没,但论首功和次功,还是不要主动争取了。”
李信稍微一愣,他在进宫之前自然是从兵部处得知一些情况,以护城兵马的功勋来说也的确够不上首功,有御林军和两大营还有楚军甚至是涪陵军,这些军队的功勋都要比护城兵马更大。但他没想到我却会主动召见他对他提出此事。
“臣遵旨。”
我笑了笑道:“你也别介怀,李兄在朕最无助之时便投奔,不计得失,如今朕登基岂能忘记同患难的弟兄?只是眼下论功,朕另有打算,因此亏待李兄,非朕本愿!”
李信听我直接将他称呼为“李兄”,诚惶诚恐道:“臣不敢居功,能为陛下效命乃臣之荣幸。”
我拍拍他肩膀,亲自送他出门。却在门口正好碰上过来的赵苑瑜,这次赵苑瑜却是跟韩洛一起过来,反倒是驸马何顺却不见影踪。
赵苑瑜打量一下李信,她显然没见过李信也不知这人是从何处而来,再转过头对我道:“陛下在就好,臣妾有事与陛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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