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宋国,青螺山脉。
这一片山脉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边。山林中,一些名贵中药材随处可见,却鲜少有猎人或者山民进山采摘。
相传,这片山脉是被魔人诅咒过的,就连飞鸟也无法安全飞渡。除非是有法器护身的仙人,要不然进了山里,就再也出不来了。
此刻,两道单薄的身影疾行在一条废弃的山道上。他们脚尖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如离弦的箭往前冲,他们行色匆匆,特别是为首一人,板着一副脸孔,眉头紧锁着,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父亲,那边有一丛足龄的铁皮石斛。”奔行在后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稚嫩少年,体型高瘦,脸色蜡黄,但是依然掩盖不了他有棱有角的五官。他指着山道不远处,用只有对方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此二人乃是一对父子,他们表面上是凡俗之人眼中的仙人,每到一处村落就受人敬仰,实际上不过是修行界中地位最为低下的散修。为了能够获取修行资源,他们不得不四处奔忙,过着朝不保夕、有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为首的一人是父亲陈玉泽,灵光境六重的修为,他的身后是他三儿子陈诺,刚刚突破至灵光境三重。
时逢六月,这一次,父子二人结伴而行,是要赶往深山中的一处山外村,收购一种叫青阳桃的灵果。青阳桃,一阶中品,果实中蕴含一丝阳和之气,特别适合灵光中期的修士食用。
这是陈诺第一次跟随父亲出外行商。一路上,他看到了父亲对这些随手可得的药材视而不见,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了。要不是出行之前,他被反复叮咛不论如何都不能私自行动的告诫,他早就跑过去采摘了。
四年前,陈诺被检测出身具四窍灵光的中等修仙资质,在被父亲送出去修行一年,他突破至灵光境一重,又继续被陈父送往北隙坊市中的宋氏庄园中当童子。
所谓的童子,是比学徒更低一等的身份,他们主要就是在庄园里打杂的,洗一洗瓶瓶罐罐之类的。
在这三年时间里,要不是他仗着手脚麻利,学东西比较快的份上,他早就被一脚踢出来了,宋氏庄园可不是他这种没有跟脚的低阶修士讨生活的地方。
据知情人透露,宋氏家族就快够得上四等望族的地位了。他们连封号都想好了,好像叫什么云息宋氏。
这一段时间,宋家人就没正眼看过其他家族的人,更不要说没跟脚的散修了。
不过,就算他谨言慎行,兢兢业业,他也只是勉强保住了饭碗,最后被发配到灵药园,成为一名可有可无的灵植夫。
经过这几年的耳濡目染,再结合他未穿越前上一世近三十年的经历,他算是彻底明悟了修行界中大鱼吃小鱼的生存法则。
为了能坚强活出自我,他充分发挥出上一世勤俭节约华夏人民的优良品格。后台不够,勤劳来凑。他学着其他人在灵药园外可以蹭到灵气的地方,种上一些灵谷或者是成长期较短的药草,也算是多了一项额外的收入,蚊子腿小归小,那也算是肉。
他在路上看到的这些中药材虽然也卖不了几个钱,但是它们对于处在修行界底层的散修来说,这些都是可以拿去卖钱换资源的。
所以,他很奇怪。为什么平日里一个灵石恨不得掰成两个花的父亲,竟然直接无视它们。
“跟上。”父亲低声说了一句,脚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平常,父亲沉默寡言话不多,但他身为一家之主,每做一个决定都深思熟虑,不会无的放矢,陈诺也只能遵从。
看着它们离自己越来越远,陈诺的心里越发隐隐作痛,他想要争论几句,却猛然想起了他之前听到的一些可怕事例,只能就此作罢。
这段山路安静得连鸟叫声都听不到,实在是很诡异。
这一条商路说大不大,但是它对于生存越发艰难的散修来说,却也不算小了。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这条商路,那么他们陈家就几乎断绝了绝大部分的收入来源,再也供奉不起家里几个灵气境修士的日常消耗。
这么多年来,不少散修也打起了这条商路的主意,但是最终,却只有陈父等几人可以从中赚到一些小钱。其中的门门道道,可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得清的。
多看多听、少做少烦恼。
如果不是这样,陈父也不会在大儿子因腿伤不便出行,硬要陈诺请假一个月,也不能错过这一次的行程。
近些年,这件事可都是陈父和大儿子陈望二人搭伙做起来的。
就这样,他们又疾行了七八天,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山外村。
一到村口,十几个翘首以盼的村民们就蜂拥而至,簇拥着二人去往村长家。他们这高兴劲儿,比过年过节还超过。山外村与世隔绝,要不是这些仙师往来两地,补缺他们匮乏的物资需求,他们的生活会更艰难。
虽然他们父子二人在修行界属于最低阶层,但对于山外村的村民们来说,两人堪比高高在上的活神仙。
“仙师大人,村长早已等候多时了。”村民们的态度极为恭敬,纷纷自觉退后了一个身位,就连说话也变得文绉绉,深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对方。
“哦,村长的腿脚好些了吗?”陈玉泽来往这边十数年,与村民们的互动良好,所以他并没有端着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反而与他们说说笑笑,关系极为融洽。
“承蒙仙师大人抬爱,家父的伤腿已经好很多了。如若不是身体还未康复,家父定会亲自过来迎接仙人的。”人群中一个长得魁梧高大的青年人往前几步,说完之后做了一个揖,又退回人群。陈父记得此人,他便是村长的大儿子,曹大力。
“无妨,无妨。”陈玉泽摆了摆手,说道。
陈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自小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脸部表情冷冰冰的。
但是,他清冽的气质依然吸引了他人的注意,人群中的少男少女们不时偷偷看他一眼。他恍若未觉,淡然自若。
萤火虫的屁股够冷吧,但它依然发着光。
说话之间,他们便来到了山脚下的一座木屋前。
此时,这里已经站满了山外村的村民们。他们一看到陈诺二人,便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口中直呼“仙师大人”。
“曹老弟,一年未见,你这身子骨越发硬朗了。”陈玉泽往前一步,亲手将为首一人扶了起来。别看陈父还一副中年人的样貌,他的年纪七十有五了,确实有资格称呼曹老汉一声老弟。
“托仙师的福,小老儿每日盼着,终于又将您盼来了。”那人看上去就是个干巴巴的老汉,但是他说话之间,声若洪钟,身体内似乎蕴藏着一股不同于修行者的力量。
陈诺一看,眼睛微眯着,这个小山村看来不简单。
在这个人迹罕至的世外山村,一个普通的小老头居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功修为。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个老汉放在外面的世俗武林中,足以担任宗师级高手,单人就能打死一只饿狼。
确实,这山外村的村民们大都有武艺傍身,只是限于资质根骨,鲜少人能有大成就而已。至于像是突破武道极限,以武入道者,那就只存在于神话中了。
山里之间多有猛兽出没,要是身上没有一招半式,他们在这里也无法延绵数百年。曹老汉的腿伤,据说就是他与一头猛兽殊死搏斗而留下的。
那老汉感受到陈诺的目光,回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这位小仙师,气质不凡。恕小老儿眼浊,小仙师应该是初次驾临本地吧。”
“初到贵地,多多关照。”陈诺依旧淡然自若,他的回答既不显得与人亲热,也不让人觉得疏远。
“曹老弟,他便是我常与你提起的三儿。”陈玉泽看着进退有据的陈诺,心中一阵宽慰,不枉费他三年前花了大代价将之送去坊市学手艺。此儿心性为佳,待人处事不会意气用事,颇有章法。
“哦,原来是三少爷。仙师洪福齐天,得此麟儿。来来来,仙师一路辛苦了,小老儿早已备下了酒水,快请进来喝几杯薄酒。”小老汉遣散了众村民,将二人迎进了木屋。
在进门之际,小老汉将一纸条暗中塞入陈父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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