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的旅途》第八十七章 卑微者的请求（1）

  卡拉纪元24480年，约西元15429年。
  元首下令全面稳固太阳系周边星系防御系统，同时，下达了宇宙飞船建造的紧急赶工指令，各项军工研究被推上了文明日程表的最前沿。
  无数宇宙战舰开始了不间断的星系周边巡逻，各种大型星系探测器也被紧急赶工制造出来，安置在星系的周边，组建起庞大的星系探测群。
  这让一部分身居太阳系的卡拉民众察觉到了文明的异常，而政府对于公众的解释是，为了防止脱逃的地球文明前来进犯，必须要加强文明的守备力量。
  但在一部分拥有智慧的卡拉人民眼中，政府的不正常和隐晦态度终究让他们抱有疑问。
  这种异常的警觉，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卡拉文明已经不再是猎食者，而成为了某种更强大的猎食者眼中的猎物。
  但大多数民众又很快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与地球文明战争的胜利，已经让卡拉文明的信心空前膨胀。
  只有非常小的一部分民众，真正的为文明的不正常态度担忧了起来。
  而这时，卡拉首都的中央，政府政治驻地，一个并不算大的会议室内。
  12个执政官的位置，全部被坐满了。
  就连上一次对地球文明启用光粒打击，毁灭格利泽581星系时都没有全部到场，这12个人，就是如今卡拉文明真正的集权。
  “星系周边防卫工作正在全速推进，由于资源的全面倾斜，按目前的进度，大概550个卡拉时后就可以完成新一代的星系防卫系统。”
  “伊势级以上大型宇宙飞船的大批量建造已经步入正轨，在星系防卫系统组建完毕后，资源将开始全面倾斜。”
  “银河远征计划已经冻结，地球文明捕获成功后，全面暂停该计划一切事宜。”
  “社会舆论调动工作完毕，部分民众已安抚。”
  狭小的会议内，一个又一个执政官报告着自己的工作。
  而椭圆方桌尽头的主位上，元首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不做声响。
  “【问候】的信息来源已经查明，属于定向引力波通讯，据10196号监听站环形分布的1010颗接受器接收到通讯的时间差计算，可以确认来源位于太阳系外指向北极星一光年的位置，奥尔特星云边境。”
  “侦查舰队已经前往探明，但目前未发现任何结果。”
  随着执政官们的相互汇报完成之后，整个会议室再度安静了下来。
  “地球文明计谋的可能性。”
  一直沉默的元首淡淡道。很快，科学执政官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到5%，定向引力波通讯范围非常精确，除10196号监听站外，没有其他监听站接受到引力波信号。这甚至超出了我们文明目前的引力波通讯技术极限。”
  “信号伪造的可能性。”
  “不到0.1%，据对10196号监听站的全程监控，以及对10196号监听员贝西莫斯的人格推演，信息可靠性在99.9%以上。”
  会议室内再次沉默了下来，良久，行政执政官的声音响起。
  “真的有可能吗……在宇宙尺度下的巨大政治体，而且还是议会制，我真的很难相信……”
  “我们文明花了一万年才从议会制的政治体制中脱离出来……或者说，终究是议会制才是最为健全的文明体制吗？”
  “不要被误导了。”
  元首的声音响起，终结了行政执政官与律法执政官的讨论。
  “在宇宙尺度下不可能存在统一的政治体，这个所谓的“银河议会”，也绝对不可能和我们所理解的议会制有任何联系，没有哪一个文明，会愿意将自己的权力交到其他文明的投票上去。”
  元首的推断让各位执政官开始思索。很快，军事执政官发言。
  “事实上……最让我在意的，是这一句问候中提到的，【注意到你们在宇宙中的留下的痕迹】，我们留下了什么痕迹？这种痕迹的影响范围又是多少？到底有多少的文明发现了我们？”
  军事执政官的疑问，元首点点头道。
  “如果不明白这一件事，我们就永远处于暴露之中，这是战略先机上非常彻底的劣势。所以这一次会议的第一个命题，我们到底，在宇宙中留下了什么痕迹？”
  军事执政官的发言让很多人低头思索。
  文明在宇宙中留下的痕迹？
  这可以说很多，也可是说很少，毕竟在一个星系中，无论怎样的改造星系，在宇宙大尺度下，也不过是一群微尘都算不上的文明在一粒微尘上瞎折腾而已。
  一片沙滩上，有一粒砂砾大一点或者小一点，会被其他人注意到吗？
  “我们文明主要使用量子通讯作为远程通讯，引力波和电波通讯的使用范围被限制得很低，应该不会有外星文明能接收到我们的信号。”
  “或许是与地球文明的战争？”
  “但是注意，战争的影响范围只在太阳系到格利泽581星系的20.4光年范围内，在宇宙尺度下，这不值一提。”
  “或许，刚刚好有其他文明的探测器来到了这附近？”
  各位执政官的讨论非常激烈……
  而这时，坐在角落中的某个人站了起来。
  那是科学执政官，他不带一丝波澜的语气。
  “如果这个所谓银河议会的庞大政治体真的存在，而且宇宙中文明的数量超乎我们的想象的话，我可能明白是什么东西暴露了太阳系在宇宙中的坐标……”
  所有执政官都看向了他，元首也平静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科学执政官沉默了一下，似乎做出了某种抉择，说出了那个答案。
  “我们，刚刚毁灭了两颗恒星，而且都是处于稳定状态的年轻恒星，若是宇宙中真的分布着大量的高等文明，恒星连续的不正常毁灭，很可能会引动一部分文明展开调查。”
  科学执政官说完后，行政执政官开始提问。
  “这也有冲突，无论是比邻星还是格利泽581恒星都是近期毁灭的，它们的视星等消失景象，应该还没有传出一百光年的范围外，你难道要告诉我，在这短短的一百光年内，就隐藏有除我们和地球文明之外的高等文明？”
  其他执政官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开始对科学执政官的发言持疑，科学执政官环视了众人一眼，目光闪烁……
  良久，他那死寂的声音响起。
  “如果说，我们并不止毁灭了两颗恒星呢？”
  “什么意思？”
  面对元首突如其来的提问，科学执政官的语气依旧不带一丝波澜。
  “在一万三千年前，我们母星系的终结，那一颗恒星的毁灭景象按照光速计算，已经传播到了一万三千光年外了……”
  科学执政官话音一落，全场安静……
  “那一颗恒星并不是正常毁灭，也不是像比邻星和格利泽581恒星的瞬间毁灭，它是在我们第一次建造的戴森球下，成为了宇宙中一盏时明时暗的灯塔……在全宇宙，标记出了我们文明的存在……”
  科学执政官的语气中满是平静，他补充道。
  “或许在数千年前，就有其他高等文明向这个方向派遣了探测器，但由于我们文明的转移，错过了那一次的接触，但在数千年后，依旧很可能有来自其他高等文明的探测器在附近几十或者几百光年的虚空中游荡……”
  听着科学执政官的回答，元首的眼神开始冷了下来，他看着科学执政官，那充满死寂的声音响起。
  “在全宇宙标记出我们文明位置的一万三千年后，我们再一次建造出了戴森球，并且还用光粒向整个宇宙放了两朵烟花，这是比当年的土著文明西德尼亚用恒星向宇宙发射电波还要嚣张一万倍的事情……这样一来，其他文明，想不注意到我们都难了。”
  “是的，您说得对，戴森球，成为了我们给外星文明建造的指引我们存在的灯塔。”
  “当初的99.98%的安全性，看来你并没有将这个因素考虑在内。”
  “是的，宇宙社会的忽略，我犯下了反文明的大罪，我会辞去科学执政官一职，等待着法律的宣判。”
  科学执政官说完站起身来，默默地转身，朝会议室之外走去。
  元首没有再看他，所有的执政官也没有再看他。
  在这一场会议中，已经空出来了一个位置。
  而这只是会议第一个命题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