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八里堡,元封只有两个朋友,一个是掌柜的女儿哑姑,一个是小狗赛虎,赛虎是哑姑在荒原上捡来的野狗,捡来的时候只有巴掌大,眼睛都没睁开,是哑姑用羊奶将它喂大的,这只小狗也有残疾,半夜里别人家的狗汪汪乱叫的时候它从来不叫,好像哑巴一样,或许是同病相怜吧,哑姑特别疼爱它。
每天哑姑都教元封干活,酒馆里一项重要的工作便是剁肉,从外面收来的死马,吊在架子上砍成大块,然后把骨头和肉分离开,这既是体力活,又是技术活,刚开始元封不会干,拿着切骨刀硬劈,虽然劈开了,但是碎肉飞溅,浪费了不少,这要让胡瘸子看见非得狠揍他一顿不可,哑姑却只是一笑,拿过切骨刀做示范,沿着骨头缝剔肉,不一会就剔出一盆马肉来,哑姑放下刀拖过一段肋排让元封照着做,然后就去干别的了。
过了一会,哑姑抱着一捆柴火路过切肉的案子,顺便一看,顿时惊得把柴火都扔了,整整半扇马被元封剔的干干净净,每一节骨头都白森森的一点肉丝没有,整架马骨如同被荒原上饿了三个月的野狼啃过那样溜光,旁边的大木盆里放满了鲜红的马肉,只有赛虎蹲在一边显得有些不快,把骨头剔的那么干净,它还吃啥。
哑姑冲过来看看骨架,又看看元封,笑得酒窝绽放,两个可爱的小虎牙露出来,拉着元封就往要前院跑,元封却站着不动,哑姑不解,比划了一阵子手势,大意是说让爹知道你会干活不好么,可是元封却摇了摇头说:“哑姑,帮我保密好么?”
虽然不理解,哑姑还是点了点头,这件事从此便成为元封、哑姑和赛虎两人一狗之间的秘密。
其实元封不光剔肉快,干别的活计也很利索,只要哑姑给他示范过一遍,他就能一丝不差的学着做出来,尤其是用刀的活儿更是出神入化。
酒馆主要经营马肉,胡瘸子做的卤马肉是一绝,方圆五百里闻名,不光味道正,刀功也好,往日里都是胡瘸子亲自操刀,可是近年来瘸子眼神和手劲都不行了,切肉的活儿便交给女儿了,哑姑虽然得了父亲的真传,又兼心灵手巧,但毕竟是个十四岁的女娃娃,切得再好也赶不上父亲当年的水准,于是往来的客人们就抱怨,卤肉咋切得那么厚?胡瘸子只好拖着腿各个桌子上去圆场。
小酒馆生意还算兴隆,胡瘸子吝啬不愿意雇工,自己年龄大了,傻子又不顶事,重担全压在哑姑身上,烧锅煮肉切肉外带端盘子全是她,胡瘸子只在店堂上招呼客人,兼着掌柜和跑堂。
元封见哑姑干的辛苦,便主动接了切肉的活,他这一出手可了不得,每一片马肉都薄如蝉翼,透过肉片都能看见盘子上的花纹,这样的肉端出去立刻博得大家一致赞赏,都夸哑姑的手艺进步了,胡瘸子不知道是傻子的功劳,只是窃喜不已。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虽然还是被镇上的顽童们耻笑,虽然还是被胡瘸子打骂,虽然还是被酒客们调侃,但是元封觉得日子比以前明媚了许多,或许是哑姑甜甜的笑容,或许是赛虎的亲热,或许是每天忙不完的工作,都让他体验到了家的温暖。
时间长了,连胡瘸子都感觉到家中的异样,自打媳妇死了以后,哑姑就不会说话也不会笑了,可是现在却整天乐呵呵的露着两个小虎牙,女儿开心,当爹的也开心,顺带着看傻子也顺眼了许多,这傻小子,也不是很傻么,干活马马虎虎,要不是生得太瘦小,或许真的能招赘当个上门女婿呢。
每当想到这里,胡瘸子就赶紧打住,往地上呸了几口,自己怎么能这样想呢,那不是毁了女儿一辈子么,别看哑姑是残疾,可是模样却俊秀的很,这才十四岁就掩不住曼妙的身段了,那张小脸,简直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难怪最近生意好了许多呢,镇上的小伙子们有事没事就来喝两杯,看见哑姑出来就拿眼睛直勾勾的死盯着不放,唉,没办法,闺女长得俊也是个麻烦啊,就象哑姑她娘,死的那叫一个惨,想到这里胡瘸子就不往下想了,这是一段悲伤的回忆,他不愿意,也不敢去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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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这样一件事的发生,十八里堡的故事或许就这样平凡的继续下去了,在一个大风天的日子,镇里来了几个客人,当堡门口出现他们的身影后,连最嚣张的狗都不敢狂吠了,夹着尾巴躲到了角落里。
据说狗能闻出杀气,那些经年的马贼身上就弥漫着这种味道,连狗都怕,人就更不用说了,来人不多,一共四个,都骑着健马,穿着翻毛的羊皮袄,过膝的靴子,腰间插着长刀,这是标准的刀客打扮。
刀客是纵横于西域的江湖豪客,他们来去无踪、杀人不眨眼,和马贼不同之处在于马贼总是明火执仗的抢劫杀戮,刀客们来的更文雅一些,他们向村落和商队收取保护费,保护一方平安,当然这两者之间的区分也不是总那么分明,当商队和村镇拒绝缴纳保护费之时,刀客自然就变成了马贼。
今天来的这四个人是方圆五百里之内最大的刀客头子独一刀的部下,说起独一刀来那是个传奇人物,据说他杀人从来不出第二刀,一刀就解决问题,纵横西北十余年未遇到过敌手,十八里堡地势重要,是商队的必经之路,所以独一刀很看重,决不许其他马贼染指此处,这也是十八里堡长期以来能保持安定的一个重要原因。
独一刀派人巡视自己的领地是惯例了,除了显示主权收取当月的保护费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胡瘸子的酒馆拿几十斤卤马肉,独一刀就好这一口。
四个刀客来到胡瘸子酒馆前,闹哄哄的酒馆立刻安静了下来,有人想偷偷溜走,为首的年轻刀客冷声说道:“怎么?见了我就走,我有这么讨厌么?”于是那人便唯唯诺诺的缩回去了,继续提心吊胆的喝酒。
年轻刀客是个惹不起的角色,他是独一刀的独生儿子少一刀,年方十八岁,刀法虽然不及其父,但也达到一流水准,他年龄虽小,作恶不少,自打十三岁起就在道上闯荡,杀过的人不下百口,睡过的娘们更是数不胜数,这小子极其阴狠好色,只要让他看上的女子,无论如何都要上手,他还有个坏习惯,得手之后总要把苦主凌虐致死,仿佛只有那样才能得到快感一样,为这没少给独一刀添麻烦,可是独一刀就这一个儿子,无论他捅出天大的篓子,当爹的总会帮着弥补。
所以胡瘸子很担心,想叫女儿别出来招惹是非,可是为时已晚,哑姑端着一盘马肉笑吟吟地出来,正被少一刀看个正着。
不可否认的是,哑姑确实很漂亮,虽然生在西北,但是她却有着江南女子一般的温婉,少一刀当场就呆了,方圆五百里哪见过此等**啊,他的眼睛一放光,三个手下就明白了,对胡瘸子喝道:“瘸子,去把爷们的马牵去喂料。”
胡瘸子接了哑姑手里的盘子,反手将她推进里屋,将盘子摆在刀客们面前,堆笑着说:“是嘞,亏待不了爷们的马。”然后一瘸一拐跑了出去,看起来麻利的很,酒客们却都知道胡瘸子这是想赶紧干完回来,怕家里出事。
胡瘸子出去了,少一刀径直走向里屋,一挑门帘,哑姑正在案板上和面,背对着门口,蓝花小棉袄衬出纤细的腰肢,雪白的颈子修长无暇,少一刀吞了口涎水,直接拦腰抱起向外走去。
哑姑大惊,拼命捶打着少一刀,但却如同饿狼口下的小羊一般无助,外面刀客们已经将两张桌子拼到了一起,上面的杯盘碗筷一扫而空,少一刀把哑姑往桌面上一扔,就开始扒衣服。
哑姑拼命的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撕心裂肺,几个镇上的小伙子血往头上涌,刚想跳过来,却看到刀客们拍了拍腰间的长刀,就又缩了回去,他们是马贼啊,杀人不眨眼的马贼,要怪就怪哑姑命不好吧。
胡瘸子早就有警觉,就没敢走远,听见动静赶忙跑进来,跪地求饶:“少刀爷,求求你放了我闺女吧,她还是个孩子啊。”
少一刀已经扯开了哑姑的小棉袄,露出里面的红肚兜,听见胡瘸子的话便狞笑道:“孩子?奶-子都这么高了还是孩子?爷们今天帮你闺女开-苞,不想死的就在一边看着!”
胡瘸子还想说话,被少一刀的跟班一巴掌打在脸上,牙都崩飞了几颗,长刀拔出一半来:“再啰嗦这就剁了你!”
酒客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论是铁匠铺的大老赵还是老羊倌张驼子,都不敢言语,哑姑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就如同亲闺女一般,如今遭此凌-辱,他们却在刀锋下大气都不敢出,听着哑姑嘶哑的喊叫和少一刀肆无忌惮的狞笑以及衣服撕裂的声音,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头扭过去,不去看这悲惨的一幕。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放开她!”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少一刀已经把哑姑的棉袄撕开,正要褪裤子呢,好事被人打断,他有些吃惊的看过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瘦弱矮小的少年,穿着肮脏的光板羊皮袄,头发蓬乱肮脏,脸上也污秽不堪,只是一双眼睛亮的出奇,最让人好笑的就是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剔骨刀。
酒客们也很惊讶,这不是胡瘸子家的傻子么,没看出来这孩子倒是个讲义气的人,只可惜太自不量力,一个娃娃就敢和刀客叫板,白白送了自家性命不说,兴许还把少一刀惹怒了,不光要糟蹋哑姑,还要杀人放火,这就麻烦了。
一个跟班的刀客刚想上去解决元封,却被少一刀阻止了,他放开哑姑,从桌上拿起长刀,脸上带着讥讽的微笑走到元封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小孩,轻蔑地问道:“你手里拿得什么?”
“刀。”小孩嘴里蹦出一个字。
“你这算什么刀,少爷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刀。”少一刀说完,一按绷簧,一道寒光闪过,长刀出鞘,众人都不忍地低下了头,他们虽然平日里嘲笑鄙视傻子,但在这个时候也不忍心看见他人头落地。
刷的一声,是利刃切开肉体的声音,众人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傻子了,可是等了半天却怎么也等不到人头滚落于地的声响,他们抬头看去,只见傻子依然站在原地,剔骨刀还拿在手里,少一刀却慢慢的转身,一脸的不可思议,嘴里喃喃道:“这是什么刀,这么快?”他一步步蹒跚着走出店门,终于倒在地上,溅起一片黄土,身下渐渐茵出一片血迹。
“剔骨刀也是刀。”傻子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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