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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慢慢退去。东边的山渐渐露出曙光,远处的山慢慢清晰起来,“莫道君行早,更有行人早”。南方的早上先是公鸡叫唤,路上有了行人的脚步声。鸟儿也被惊醒,有了清脆的叫声。
大人起来,也没有现在人的洗洗刷刷,而是挑起水桶,打水给女人做饭。井是公共的,一个地方基本都有一口水井。水,是人类生活的必须品。人可以半个月不吃饭,只要有水喝,还是可以活下来的。如果一滴水都不喝,一个星期可能就结束了。在南方,水源充足,即使再干旱,喝的水还是有的。要是连喝的水都没有,可能就要迁移到别地去了,也就是“背井离乡”。因为有水,也体会不到那种没水的艰难。等长大了,不管是电视,书籍都传导给我们的信息,水极其珍贵。四川某地,一家七八口人,竟要一个强劳动力去打水,打来的水,水质极不敢恭维,一般泥沙,一半水,真可谓泥沙俱下。更想不到大科学家彭加木会因为水而献出宝贵的生命。
银井湾,地名带了个井字,说明井的多,更有力说明水质极好。据老辈人相传:这个地方原来叫金井垄,因金井的名字与墓穴叫法一样,而改为银井湾。况且,中国人都不喜欢最好的,退而求其次,平安是福!这样银井湾也就更好叫了。
银井湾,是二条港夹处,按现在的说法应该是滩涂地带吧。地表水的充足造就了井水不满不涸,水质清凉,甘甜也是过往路人歇脚的好地方。按客家人的说法:宽一尺以下的水流叫沟,宽二尺许的水流叫坑,宽几丈许叫港,几条港汇聚的叫河。有二条港夹处的地方,水质肯定不会太差,也长年不会干涸。
中国人尊重自然,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但凡有人居住的地方都讲究地利,地利的具体体现就是风水,或许风水就是地利的换个说法罢了,银井湾的先人也极其讲究风水,他们认为有了二条港夹处,自然想象出银井湾是个船形,而后山高耸的山峰则是桅杆。
船浮于水,不能载得过重。故来此居住的姓氏不能长时间待,不然就不兴旺发达了。而此前居住的姓氏迁来不少,迁走的同样多。从小地名就知道:刘家墙弄,李家屋背……,而刚搬来的新姓则发达得多,也很快。早在明清年间,到底是什么年代,也无从考证了,只是前人相传而已,银井湾做过一场法事:当时有麦姓,史姓,汪姓。也不知道法事有意还是凑巧,他说史一个(死一个),麦一个(埋一个),汪一个(亡一个),不过几年,这三姓的家族遭遇不幸,史家有当官的,因得罪权臣,被弹劾冤死,麦姓家族有钱遭遇土匪洗劫,家破人亡,汪姓家族因参与白莲教,被官府逼得远走他乡,而现在的陶姓,则是康熙四十一由福建迁来的,历经三百余年,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算平平安安,没什么天灾人祸。但在银井湾却算大姓,人丁兴旺。
现在井是刘家祖宅的井,早年间还有院墙爷爷辈说起刘家出了厉害的女当家,因造房子请长工搬运木梁。八个长工,一天晚上,留下一个长工,炖了四个蛋还放了桂圆干,女主人对长工说:我看你忠厚老实,人又勤快,给你炖四个蛋给你补补身子,回去不要乱说,长工感恩戴德,含着眼泪吃了蛋,第二天更加卖力扛木头,如此这般,每半个月留下一个长工,总有最快的,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他们都吃了蛋,感觉被骗了。就在房子造好的前夕,最后一批木料未搬运到家,长工们都辞工,最后还是花大价钱请山客搬运到家,连着运费和鸡蛋钱刚平账,没赚没亏,以后就靠自己的男人干活,没人愿意帮忙。
院墙没推倒前,井还是刘家的,遇到干旱年间,除了租户,亲戚很少有人去挑水。但刘家也不会关上院墙的小门,过路的,附近做事的,也都会进去打水喝,刘家也客气倒出冷茶,也极少有人到厅堂去坐坐喝水。南方的水井都很浅,水满的时候用桶直接打水,遇到干旱年头,用茶籽树做的木钩就可以打水喝了,并不象北方的井,得用轱辘才能打到水。孩子们也可以进去玩,尤其是女娃喜欢进去,因为里面有花,四季的轮回,就有四季的花看,在山里也算是有涵养的人家了。等院墙推倒,刘家人也没说什么,碰到打水的,打个招呼,也不再倒冷茶出来了,那些花也被当成资产阶级的小情调被拔了,只留下一株罗汉松依然挺拔。
井呈方形,有二个井台,二个井台相差二尺不到,上面井台是打喝的水,下面井台是洗衣服的,本地人都知道。有一年,有个怀孕的妇女,因站着洗衣服,到上面井台打水洗衣服,第二天,井水很混象是泥浆。那时,刘老爷子还在,因为在运动期间,也没找妇女什么事,又不敢大张旗鼓地请人做法事,叫儿媳撒了些茶叶米,过了二天,井水慢慢清澈了,只是水没有了过去的清澈甘甜了,第二年,刘老爷子就走了。工作组也没太难为刘家,地方上也没多少人去送葬,也不敢请风水先生,找个凹地埋了,过了几年,刘家孙子因为略通文墨被招工去了铜矿,临别,到井里打了一壶带走。直到九十年代,当了官回来,那自然是后话了。井也就成了大家的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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