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个作家,而且喜欢看书。
她在家写作或者看书的时候,就把我放到房间的地板上,任由我爬来爬去。
我半岁的时候就开始爬,爬着爬着,就学会了站立。
刚一站立的时候,还有点紧张,怕自己摔倒,但很快就发现我的平衡能力很强。
稍微练习了几天,我就很自信地开始迈步。
又过了一个月,我就能在房间里院子里跑来跑去了。
一岁半的时候,一天早上,妈妈在做早饭,我就爬到了窗台上。
透过玻璃,我看到了穿着五艳六色的小朋友在院子里玩。
他们都是我的小伙伴,妈妈没事的时候,也会带我去和他们玩。
他们欢快的笑声和奔跑的身影吸引了我,我也笑着向他们招手,但他们看不到我。
我站在窗台上,把头从妈妈打开的窗户里探了出去,我再次笑着招手,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我脑子反应很快,但语言系统却一直跟不上。
我想说什么,却因为一下想说太多,所以干脆一个字也说不清楚了。
我正看得起劲,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妈妈的惊叫声。
我猛地转回头,看到妈妈在厨房门口惊恐地捂住了嘴。
看我站在窗台上,头伸向窗外,她一下给吓到了。
虽然妈妈马上捂住了嘴,怕吓到我,但已经迟了,我转身的一刹那,失去了重心,身体一下跌出了窗口。
我从十楼掉了下去。
在跌下去的一瞬间,我听到了妈妈凄厉的尖叫声。
我失去重心,恐惧也一下涌了上来。
我在空中紧张地调整了一下,发现竟然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就在往下跌的时候,我看到大地向我扑来,于是我让自己在空中站起来,我也想着让自己下坠地慢一点。
就在我想着慢一点的那一刻,仿佛身体变薄了,我觉得自己竟然真的可以减慢速度。
我可以任意调整姿势,就像可以在空中游泳一样。
我感觉自己像羽毛一样飘浮着,轻摇着,缓缓地坠落。
而且在坠落的过程中,如果我愿意,还能轻轻向上飘动。
我轻柔地落到地上,但没有站稳,还是仰着头跌倒在地上,头并没的着地,只是屁股有点轻微的不舒服。
这时,周围的玩耍的小朋友,还没有发现我。
我没有心思考虑自己是从十楼下来的,也不懂得考虑为什么地球引力没有起作用。
我的心思都在小朋友们身上,他们看似无聊的跑圈子追逐游戏,是我们最喜欢玩的,也深深地吸引了我。
我先从地上坐起来,接着又站了起来。然后,我跑过去,跟着他们,像他们那样边跑边笑边转圈。
一个孩子的妈妈看到了新加入的我,笑着对旁边的妈妈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那位妈妈看了一下,好奇地说:这不是浩宇吗?怎么没见他的妈妈下来呢?
这时,妈妈还没有电梯里跑下来。她已经完全瘫软了。在她的心里,我大概已经摔死了。
那可是十楼啊,会有奇迹吗?妈妈边哭边祈祷,但在她的心里,在她的认知里,是完全不抱希望的了。
从楼上乘电梯下来,也就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但妈妈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等她奔跑到院子里,看到边跑边笑边玩耍的我时,她完全惊呆了。
妈妈站在那里,完全钉在了原地,那样子就是泥塑木雕。
浩宇妈妈,你儿子很可爱啊!那位妈妈笑着说。
但她看到妈妈的表情,又疑惑地问,浩宇妈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他,他,他…….妈妈艰难地说,他从楼上掉下来了…….
那位妈妈向上望了望,又手指着楼上,疑惑而难以置信地说,你说什么?他?他从楼上…..什么了?
妈妈再次强调说:从楼上,掉,掉下来了。
说完,她如梦方醒地跑到我面前,把我抱住,前后左右看了看,又反复抚摸着我的头,仿佛在努力找到一些我从楼上跌下来的证据。
站在她旁边的两位妈妈,不知所措地互相对望着,惊异不已。
她们完全不相信活蹦乱跳的我,是刚刚从十楼摔下来的。
妈妈也顾不得解释许多了,她抱着我奔出小区,在路边拦了个出租车,带着哭腔对胖胖的司机说:去医院,马上去医院。
孩子怎么了?司机问。他看着我,我正用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啊!他嘟囔着说。
快开车!一向声音温柔的妈妈大声地对他吼道。
在路上,妈妈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哭泣着说:老公,对不起,我没看好孩子,孩子刚刚从楼下掉下来了,我现在正打车去医院。
处在痛苦慌乱中的妈妈,并没有向解释清楚我没有大碍,而是不断地哭泣,吓得爸爸在电话那头如坠冰窖,全身发抖。
我马上往医院赶。爸爸声音颤抖地说,他不敢问太多。
到了医院,妈妈来到急诊室,把周转的病人挤到一边,急切地给医生说:医生,我儿子从十楼跌了下来的,你快帮他检查一下。
我被医院的药水味触动了神经,也被妈妈紧张的情绪影响着,我紧紧抱着妈妈的脖子,把脸紧贴在妈妈细腻地脸庞上。
医生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妈妈和我,说:你说孩子从十楼掉下来?
妈妈用力点点头,流着眼泪说:我去厨房准备早餐,他就爬上了窗台。我出来看到他,就惊慌地
叫了一声,结果吓到了他,都是我的错啊。结果他就从窗台上跌到楼下去了。
我家可是在十楼啊,医生。妈妈强调说。
这是真的吗?医生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医生说,孩子从十楼掉下来的?可我看着孩子没有什么事啊?
医生想从妈妈怀里把我抱下来,放到床上检查,我紧紧抱着妈妈的脖子,就是不放开。
妈妈只好掰开我的手,说,浩宇乖,乖乖躺好,让医生检查检查,看看你有事没有。
妈妈说了几遍,我只好不情愿地松开妈妈,躺在病床上东张西望。
医生先是用小手电灯照了照我的眼睛,又把冰凉的听诊器放在我的心脏上,东按西按地听了一会儿,然而他又用手指用力地按了我的肚子几下。
医生见我没有什么表情,就转过身,充满怀疑地对妈妈说:女士,你确认孩子是从楼下掉下来的吗?
我当然确定了。妈妈焦急地说,有点生气。
孩子没事啊,眼睛清澈,呼吸、心跳一切正常,也没发现有内出血。
妈妈用惊喜的声音说:你确定孩子没事吗?
说着,妈妈的手握住了我的手,眼睛直盯着医生。
妈妈见医生的表情显然是不相信她,又十分着急地用更坚定的声调说:医生,我哪能说假话啊!孩子确实是从十楼掉下去的,我亲眼所见啊!
医生盯着妈妈,想看出妈妈的古怪。他虽然不说话,但表情很是不以为意。
这时,爸爸也从单位过来了,他已经好多天没回家了,头发蓬松,眼里布满血丝,一脸胡子茬。
妈妈一看到爸爸,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再次哭泣起来。
爸爸拍拍妈妈的背,安慰着,又急切地推开妈妈,看着我,问医生:孩子怎么样?
医生耸耸肩,说:我看着是没什么事儿。
医生说,如果真如你所说,我建议再用b超和磁共振做一些检查吧。
妈妈点点头,说,我同意您的意见,那就检查一下吧。
医生边开单子边说,我感觉没事,不过,如果你们不放心,那就通过仪器做一下检查吧。
爸爸低下头看着我,用手托着我的脸,我也看着爸爸,眯着眼睛笑了一下。
看着我对他笑,爸爸的眼圈立即红了。
爸爸转过头去,问妈妈:我看着孩子没事呢,真的从楼下摔下来了?
医生见爸爸这和问,也转过头看着妈妈,想再次确认一下妈妈没有撒谎。
妈妈含泪,用力点了几下头。
这一次,医生和爸爸似乎也不再怀疑了。
他们三人都把眼光转向了我,仿佛我是一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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