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夜行》78、不可视之手（八）

    
    闪光弹向来是fps游戏中的经典道具之一，你可以用它限制对手、队友，甚至包括自己。
    在脱离传统键鼠屏幕这一系列旧游戏时代后，基于《自由》的新时代fps游戏中，投掷闪光弹成了一个技术活儿，vr+ar就意味着臂力和准度决定了闪光弹能发挥的最终威力，并且在职业比赛一开始，每年都有选手因无法忍受其爆炸范围15米内产生的170分贝噪音而接受治疗……
    但现在，法师的「致盲之光」就文明多了。它无声无息，而且就糜陆体感而言，眼前的光度远超8坎。即使他尽力避开也稍有波及，加之绽放在一人一熊之间，这头熊的眼睛估计已经彻底失去作用了。
    果然，当他睁开眼时，透过恍惚的视觉暂留，依稀可以看见眼前的熊彻底成了瞎子，抱着脑袋痛苦地呻吟。
    糜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借着旁边的山壁，再次冲到熊背上，对准先前的伤口又是两击攻击。
    这次伤害有了改观，尤其是左手的百锻匕似乎发挥了贯穿效果，在刺客的「背刺」、「挥砍」、「切割」加持下撕开一条鲜血淋漓的伤口。
    吼——
    熊瞎子怒吼一声，胡乱挥舞着熊掌，试图拍死这只恼人的猴子。
    糜陆再次轻巧地躲过，并趁机滑到巨熊正面。
    这意味着机会，但也意味着更加危险。
    巨熊似乎也察觉到不妥，发了疯似的挥舞双臂，但面对开启「隐匿」的糜陆，这些漫无目的的攻击都只是敲打在空气上。
    瞅准巨熊力竭的缓冲时机，糜陆的左手猛然甩出，狠狠刺中肩膀，接着以此为支点将自己抬起，整个人挂在熊身上，右手则抡足了劲带着破空声扎进熊的心脏，再往下一拉——
    「挥砍」、「幽影之刃」、「切割」全部进入冷却，两个三位数伤害接连冒了出来。
    但与此同时，巨熊心脏部位却并未传出肉体撕裂声，反而如朽木被锯断一般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它这次痛苦地怒吼着，张开双臂，眼看下一秒就要抱紧糜陆，后者突然松手，迅速滑到地上，堪堪让它扑了个空。
    巨熊的巴掌拍打在胸口，仿佛榔头敲在钉子上，匕首又深入了几分。
    这次终于传出了锐刃切肉的声音，肥厚的心脏瓣膜几乎吞噬了整把匕首，鲜血猝不及防地飙射出来。
    糜陆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不用他多招呼，头顶便飞过一串冰锥，接二连三撞在熊瞎子身上。后者连退数步，失去平衡之际双臂也无法护住胸口，然后一颗橘色的大火球带着长长的尾巴照亮了夜空。
    嘭
    冰锥融化，白雾诞生于冰火交加，空气中弥漫着肉香，以及巨熊垂死之际的痛苦呜咽。
    “漂亮。”
    糜陆竖起大拇指冲苏妍藏身的方向挥了挥胳膊。
    几秒后，巨熊身上冒出一颗篮球大小的光团，无声地炸开，接着无数光点乳燕归巢般汇到两人身上……
    感受到暖流涌入身体，糜陆爬起来缓了口气，上前在熊身上摸索匕首。
    但就在这时，已经死透的巨熊突然抬起巴掌！
    砰！
    糜陆根本来不及反应，像颗棒球一样划出优美的弧线径直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山洞里窜出来一道身影，直奔苏妍而去。
    后者在使用完法术后第一时间坐下冥想回蓝，对糜陆突然受袭同样感到吃惊，但此刻她并未显得多么慌乱。
    所谓真正的游戏高手其实并不是指在操作和技巧方面有多娴熟，更多的是心理素质。这种镇定使得他们在各种游戏、各种情况下都能冷静分析，做出最优解，这一点是共通的，并不会因为游戏、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举个例子，完成一个法术需要45秒，但供玩家反应的时间只有5秒，有人不得不放弃，有人却能在05秒反应后开始淡定地施法……这种时间利用率在长时间战斗中看似只是数字高低的差距，但实际上，战斗由无数个短暂瞬间组成时，二者是单纯的“1”和“0”，有着天壤之别。
    此刻苏妍即是如此。
    黑影刻意选择莹火石照不到的地方疾奔过来，最多2秒后就能接近苏妍。她不慌不忙，甩手扔出一颗球体，杖尖轻点，球体被光芒击中，短暂的1秒后，恰好绽放在来人头顶。
    她早在之前就轻巧地转身，开始吟唱下一段法术。
    一般情况下，「致盲之光」造成来人的停滞，但这次却明显不一样。那人对头顶的强光毫不在意，反而加快了速度，将一只枯瘦、苍白的左手伸向苏妍后颈。
    而苏小姐之所以马不停蹄地开始施法，就是提防着这种突发情况。
    于是，又“嘭”的一声。
    炽热的火环自她身上绽放，带着气旋扶摇而上，将黑影推出去数米。
    从他腾空的刹那，苏妍迅速转身，坚定的咒语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一团火花自魔杖尖端亮起，橘色的火光逐渐摇曳成一团篮球大小的火焰。
    但就在最后一个音节即将吟诵完毕时，一阵只有法师才能听到的声波从洞穴里荡出来，如水纹般打在苏妍身上，硬生生切断了法术，并且让她陷入了长达十秒的沉默。
    声音是小女孩的哭声，仿佛从心底响起，带着沁入骨髓的凉意。
    法术反噬带来的不仅是沉默，还有身体发软、脸色苍白等不适感，苏妍不得不靠着背后的树干软绵绵坐在地上。
    这时黑影落地，他倚靠着左胳膊以滑稽的姿势爬起来，并对苏妍露出一个牙床外翻的笑容。
    饶是苏小姐在平日的工作里见过形形色色的怪人，来到《黄昏纪元》也不乏增加见闻，看到这张脸也心中一寒。
    该怎么形容它？
    有人长得太过美丽，会被称赞脸是上帝亲吻过的……
    那这张大概是先被上帝踩过，而后从天而降时又脸先着地……
    他五官浮肿，不少地方没了皮肉，只有骨茬和窟窿，后半个脑袋凹陷进去，但从正面竟看不出什么……胳膊与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折叠，尤其是右手，从肘部断掉，此时仅凭一丝皮肉悬挂着……
    现在他站了起来，仿佛被玩坏的提线木偶，唯独线没有断，在其主人的操控下以奇怪的姿势一点点靠近苏妍。
    苏妍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艾伦，只是她没想过会这么夸张……这种损毁度的尸体就算急眼的死灵法师也看不上吧？
    与此同时，一个半透明的小女孩缓缓来到艾伦身边，牵着他完好的左手，两人就这么径直来到苏妍面前。
    毫无疑问，她是妮娜，先前在扎拉家的橱柜里一闪而过的也是她。
    距离沉默结束还有五秒，苏妍也已经握紧了魔杖。
    但对方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你伤害了艾伦哥哥，你是坏人。妮娜不会原谅你。”
    妮娜脆生生道，抬起小手，贴在苏妍额头。
    小手冰凉，温度低的瘆人，苏妍感觉自己全身的热量都在被吸走，hp也稳步下滑。
    她的身上冒出红光，汇聚到妮娜手上就成了蓝盈盈的色彩，和那天与骨巫战斗时一模一样。
    “那家伙人呢……”她有些无力地嘀咕道：“难道真挂了？”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召唤，糜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说……是不是该把手从我同伴头上拿开了？”
    后者浑身是血地出现在五米外，一如既往站得笔直。
    他手里举着一个木雕，正是刚才那头巨熊的模样，憨态可掬的坐着，耷拉着脑袋，似乎在睡觉。木雕大概十公分高，外面被摸得光滑，在夜色下泛着光，但因为早就沾染了鲜血，上面留存着大团褐色痕迹。
    毒牙匕就抵在木雕上，散发着耀眼的乳白色光芒。
    「侦测亡灵」生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