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夜行》131、4+1

    
    糜陆三人赶到密林时，这儿仅有烧焦的树木和一地狼藉，并没有苏妍的身影。
    他们至少能确定一点，即苏妍还未出本，那么眼前这一幕就很有可能是她留下来的了。
    麦克蹲下身子，捻了把灰烬，鼻子凑近仔细嗅了嗅，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就像案发现场的警探一样专业。
    “有什么发现吗？”糜陆问。
    “没有。”
    “没有你装得跟真的一样！”糜陆不禁翻了个白眼。
    “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麦克站起身拍拍手，接道：“不过我可以确定，她走了有至少有两个小时。”
    “原因？”
    “我有个被动技能叫「元素追踪」，可以根据两小时内空气中的元素残余推断有人在这儿使用过什么技能，现在它没有生效，可地上明显有法术的痕迹……”
    很合理的推断。
    “你为什么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技能？”
    “要不然你以为「万象魔方之杖」是大风吹来的吗？”
    糜陆突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自己竟无法反驳。
    “按照法师的速度，她应该走不远，我想想……从这儿往北会经过一片小山包，视野开阔，也没什么难对付的怪物，适合法师经过，我们应该追得上她。”麦克道。
    “法师的速度……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职业？”
    “这时候你把我当法师了？”
    “……”
    糜陆没接话，冲龙哥使了个眼色，转身朝正北前进。
    可怜龙哥这一路什么也听不懂，不光变成了聋子，还变成了哑巴。不过他看得出来，这俩的关系绝不仅限于游戏中认识这么简单，这应该是私底下也有交情。
    他不禁对糜陆的身份愈发好奇了。
    ……
    事实证明麦克选的这条路是对的，即便向北这条路上怪物稀少，可也绝对没少到这么空旷的地步，唯一解释是有人提前来过。
    节能大厅怪物的刷新时间是24小时，玩家待在里面没有时间限制，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会变得越来越危险。因为一块安全空地的保质期最久也不过24小时，尽管怪物不会刷新在玩家十米范围内，可这使得群居怪物的刷新恰好会围成一个半径10米的圆形空地，说是天降系完美围杀都不为过……
    麦克说他在里面最久待过一整个游戏时长，也就是72小时，不过是在身上涂满龙粪后和蛇龙之母待在一起……从这一点上看，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在经过漫长的跋涉后，三人抵达了中外两环的交界处。
    至此迷雾已经完全散去，交界处耸立着一面光壁，就像耶利哥之墙，令人望而生畏。
    麦克说遇见猛犸后系统会给提示，入口信息就在它身上。猛犸则刷新在墙外，遵循动物习性徘徊。只要它没被人干掉，就会自发地寻找水源和植被丰茂的地方。
    略作调查，三人贴着光壁，沿着绿植逐渐茂盛的东南方向一路向前，不多时就听到了前面传来的阵阵兽吼声。
    “我先过去，你们两个小心点。”
    糜陆速度全开，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我先过去，你小心点。”
    麦克给自己加了「轻身术」，把龙哥一个人扔在原地。
    “我……”
    龙哥虽然听不懂，但他用脚猜也知道大概意思。他不禁又开始思考是否要把战士给reroll掉……
    另一边两人飞快地接近声音来源处，翻过小山包就看到林间的火光和飞舞的烟尘，猛犸的嚎叫声正是从林子里传来。
    听上去它似乎受了伤，十分愤怒，而这片林子则恰好阻碍了它的步伐。
    “很高明的做法。”
    麦克似乎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法术，以及从地上深深的巨大脚印不难判断这头猛犸经历了什么。
    “不过似乎有两个人。”麦克道：“这是一个至少高于3环的奥术系魔法，如果她是元素师的话，不可能掌握这东西，跨行了。”
    “奥术系？”
    “操控构造物体、操纵引力、光线、以及涉及部分空间法术。如果不是没找到合适的导师，我也会选择它，而非元素师，再寒语者。”
    “你应该庆幸没找到合适的导师。”糜陆道。
    麦克微微一愣，接着瞬间反应过来。
    说得没错，他现在掌握的一大堆零环法术均和自己的职业进阶没有关系，假如当初找到了也不过是个幸福的烦恼而已。甚至于，元素师的身份还帮他获得了元素高塔的声望，如果不是这群NPC，他摆脱法师协会的纠缠时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一愣神的功夫，糜陆已经摸进了丛林。
    和暮色森林比起来，这片林子明显要干燥的多，颜色也以红黄两色为主。
    地上铺着厚厚腐殖质，将肤色变成荫庇色，在夹缝里生存的蛇虫早已被战斗发出的震荡吓跑或杀死，而加持了「轻身术」的糜陆则踏雪无痕，悄无声息地遁入深处。
    靠近战场中心后，他才惊讶地发现，与猛犸为敌的人竟然有两个。
    除了苏妍外，还有个身材敦实的男法。
    后者穿了一身基佬紫，法袍的光泽比迄今为止他见过的任何一人都要骚包。
    此时猛犸被三棵倒塌的巨木压在下面，四条粗重的小短腿张成工字，不过很显然这些都不是让它陷入困境的主因——它身下的暗紫色纹路才是。
    纹路样子和糜陆见过的传送阵类似，但又非常不同。要说不同之处……他也无从区分。不过从猛犸身上的褶皱和毛发宛如被静电吸引一般垂直向下倒不难判断，这应该是一个加剧引力的场。
    男法站在一棵树上，双手紧握一根羊头法杖，样子颇为凝重。
    法袍虽无风自动，但却因为他身材丰满，所以基本没飘起来多少。
    看样子他必须持续施法来维持这个引力场。
    另一边则是站桩输出的苏小姐了，不过她好像刚倾泻完火力，正在闭目回蓝。
    糜陆依稀看到她身边飘舞着一个若有若无的小女孩幽魂，应该是在使用「妮娜的珍宝」，如果能站满10秒不被打扰，她就能完全回复魔力。
    幼年猛犸似乎也察觉到事情不太妙，奋力挣扎无果后，竟做出了一个惊人举动！
    它就像打喷嚏似的，把獠牙径直发射了出去！目标直指苏妍！
    “小心！！”
    男法大呼道。
    “该死，为什么不再给我2秒！！”
    苏小姐气得直想跺脚。
    就在她打算中断之时，面前突然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锵！”
    糜陆就像拦截导弹，和象牙垂直撞在一起。
    作为螳臂当车的后果，握着暴食匕的右手虎口被震裂，他头上也冒出一个久违的-60。
    这还是进入节能大厅后第一次损血，主要来自沿着匕首传到身上的冲力。
    显然他的力量不足以正面抵挡这样强力的攻击，即使仅是侧面，即使有「止戈」的额外力量加成也没能挡住象牙。不过却让它偏离了原有轨道，劲风擦着苏妍的兜帽掠过。
    糜陆再次感慨于无比真实的物理引擎，因为出色的动态视力让他清晰地看到劲风刮落了苏妍的兜帽，柔顺的黑发也在空中散开，就像水中摇曳的水草……
    嗯，十分养眼。
    只是对这种足以将常人吓尿裤的一幕，苏小姐却连眼睛都没眨，当真定力十足。
    这一瞬来得太快，眨眼间糜陆就被余力撞到旁边的树上，又掉了1/5生命值。
    伴随着猛犸不甘的咆哮，两秒转瞬即逝，苏妍也成功回满了魔力。
    她来不及和糜陆打招呼，双手平举「苦木独苗」法杖，杖尖氤氲的暗红色气旋随着缓慢挥舞划出一圈弧线，一段晦涩的咒语后，猛犸发出更加痛苦的嚎叫。
    糜陆看到它身下源源不断地渗出血液，在重力牵引下很快渗入泥土，和泥浆混合在一起，却不知是什么东西造成了伤害。
    “呼——”
    苏妍抹了把汗，带着“不回头看爆炸”的自信来到糜陆旁边，顺势扶着他的肩膀，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来。
    糜陆这次没躲，他能分辨这不是调戏，毕竟苏小姐这几步路走得颇为艰难，脚步虚浮不说，额头上也沁出汗珠——她真的处于脱力状态。
    一种游戏内并不多见，但他很了解的状态。
    他伸出手，自然地搂着苏妍的腰，方便她靠得更舒服。
    “很熟练嘛~”
    苏妍道，声音十分慵懒。
    “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玩游戏会这么困。”糜陆笑道。
    苏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眼神颇为妩媚。
    不过她倒是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我说了法师很累的。”
    “唔，看出来了。”
    两人旁若无人地调着情，旁边猛犸也迎来了生命的终结。
    这时糜陆才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截树苗刺破它背部的皮肤，虽艰难但却坚定地冒了出来，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生长，顺势抽叶开花结果，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长成了一颗树干一人合抱的大树。
    猛犸的血还沾在树干上，已经结痂，仿佛为自然的力量增添了种莫名的肃杀与冷酷。
    “原来如此……”糜陆喃喃道：“那个引力场里有种子，而且它腹部有伤口？”
    “嗯，之前造成的。我洒了一把——至少有几百粒树种下去，然后全力催动「栽培术」，只成活了这一棵。”
    “啧，真是太聪明了……话说你恢复好了吗？这样公然放闪是要遭报应的。你不给我介绍下这位朋友吗？”
    “嘁……”
    苏妍松开手，活动了下肩膀，随手拿出一根发带胡乱扎起了头发。
    那位紫袍法师也靠了过来。
    凑近后糜陆才发现，这件基佬紫法袍其实并非纯粹的紫色，而是像梦幻的星河，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朦胧的紫气，看样子是装备特色。
    这也难怪他多想，毕竟在洛坎人观念里，紫袍对应玩家的40级，连等级榜第一的麦克都穿不起。
    “你叫他小墨就好了。”苏妍道：“嗯……我朋友的朋友。”
    “你好，墨染之樱。”
    男法颇为费劲地摘下兜帽，因为头大，这玩意儿卡在上面了。
    “嗯……叫我夏至就好了。”糜陆道。
    眼前这哥们长得怎么说呢，介于龙哥和郭胖之间。说壮吧，身材还是有些丰满。说胖吧，其实是骨架大——这一点糜陆看得还是很清楚。
    职业选手要敢于下判断，所以他大概能猜出这是个身材魁梧的宅男，毕竟这名字听着就跟11区有关。疗养院里那堆大爷大妈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名字出自东方project。
    （在设定上2077年还有车万教）
    小墨似乎不太擅长与人交际，腼腆地笑笑就没再讲话。见状糜陆也没说什么，而是颇有些诧异麦克那家伙怎么还没进来。
    “对了，话说你们遇见猛犸后系统给提示了吗？”他问：“有关突破光壁、进入中环的提示。”
    他随即复述了一遍麦克的话。
    苏妍看向小墨。
    “我……我看看。”
    小墨正在翻找战斗日志，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Waahu！！！”
    声音来源正是林外的方向！
    听到这声熟悉的野人式叫法，糜陆本能地萌发一个念头。
    他瞥了眼猛犸尸体。
    果然，它颈部有绳子勒过的痕迹。
    “我找到了。”
    这时小墨念道：“‘一头走丢的巨兽出现在你面前，试着上前打个招呼吧！’嗯……这大概又是维尔福的恶趣味？”
    糜陆没正面回答，转身就往外冲。
    “原地回蓝，我尽量把他带进来。”
    苏妍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坐在地上开始恢复魔力。
    小墨也瞬间明悟，他远离了苏妍三米，双手握紧羊首法杖，闭上眼睛，脚下隐约浮现起半径一米的银色法阵。
    源源不断的魔力汇聚过来，以近乎粗暴的方式灌入他体内。
    这是奥术师的技能「唤醒法阵」。
    「唤醒法阵」：在脚下生成一个法阵，于法阵内可以使用「唤醒」。法阵存在40s，冷却时间6h.
    「唤醒」：每秒回复5%最大魔力值、增加2.5%法术攻击、增加1.5%施法速度，最多持续40s。唤醒获得的魔力值最多持续6h，完全消耗前无法用其他途径恢复，完全消耗后移除所有增益，并降低20%魔力恢复速度，25%法术攻击，20%施法速度，持续30min.
    ……
    另一边，糜陆赶出去后正好看见一个三米高的野法师正挥舞着骨头权杖追着龙哥砸，势大力沉，一砸地上就是一个大坑。
    幸好有麦克的干扰加帮助，龙哥才与这家伙艰难周旋。他身上虽没什么伤，但那面伤痕累累的盾牌却不翼而飞，稍一巡视就能发现，远处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块碎片。
    龙哥好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