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夜行》146、荆棘花庄园奇案（五）

    
    宴会结束于双月升起时，临时雇来的厨娘早就回去，宾客也被相继送回了空荡荡的房子。
    偌大的庄园迅速沉寂下来，仿佛刚才的热闹只是一场梦。
    安静、漆黑的城堡阴影，在月色下逐渐延伸，覆盖了大片土地，从窗户望出去，影子就像一头匍匐在地的巨兽。
    今晚应该不太平吧，糜陆心想。
    既然上了主餐桌，他的待遇自然与一般仆人不同。他和怀恩被分在两个不同的房间，位于凹字城堡的右侧，和老太太的屋子对称。
    两个劳伦斯先生也在那一侧，卢比斯原本就有自己的房间，位于凹字的正中间。
    至于霍恩海姆，在如此尴尬的气氛下，他原本打算离开，却被格里威太太挽留了，两人虽然一晚上没怎么说话，但还是看得出很亲密。
    时间来到晚上10点，双月被乌云遮蔽，糜陆静静躺在床上，计划再过半小时就出去活动，可谁知身体却逐渐失去了控制，周围的光线也越来越暗。
    这和乌云无关，他很确信。
    这是人闭眼过程中那种昏暗，眼睛摄入的光线不足，渐渐无法视物……心道一声糟糕，他果然在状态栏看到了东西。
    「安神药剂」：你睡得非常沉，明天一定会精神饱满。
    时间有足足六个小时，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下线休息2小时再上来……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糜陆专门防着这一手，因此在宴会期间什么都没吃，唯一喝下去的一瓶酒，还是爱丽丝被送走后由他亲自倒给每个人的，就连高脚杯也是他亲手从橱柜里拿出来……
    这也能出问题吗？
    所以，这一晚上所有人都晕过去了？
    那岂不是说，万一出了事，至少排除了整整六个错误答案？
    视野一片漆黑，糜陆清楚这是“剧情睡”，根本无法规避，直到后来连听觉都被剥夺。
    似乎是为了防止玩家陷入焦虑和恐惧，系统还给出了贴心的提示。
    「对您而言，这是无比安全的一夜。」
    好吧，还真是无法规避的。
    无聊之余，糜陆干脆下线煮了袋泡面。
    等待时，他打开了论坛，发现主版面乌烟瘴气，似乎是南极之易请了资深水军，关于“游戏性”方面的“探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当真硝烟弥漫。
    有点手段和头脑的往往装成理客中，随便就《黄昏纪元》的游戏性扔出一两个看似破绽百出的论点，接着便有无数不明真相的玩家上前反驳，然后由脾气暴躁分不清敌友的上头网友将战势从“讨论”变成人身攻击，一汪清水迅速被搅浑。
    见泥泞困住了大多数人，始作俑者就会一击脱离，前往下一处制造祸端。
    这种手段还真是屡试不爽呢……
    糜陆又逐个打开职业讨论区，发现除了法师区以外其他也都一片混乱，而前者之所以依旧安静，一来是因为人少，二来个别问题显得很幼稚……
    比如：
    “萌新法师，初始智力13点，请问该怎么玩？”
    过去七分钟没人理会，他又不甘心地自顶三次帖子，终于有人回了。
    “初始智力最高12点。”
    又比如：
    “法师好难啊，有没有大神教教我该怎么玩？”
    这次回得可就多了，从一楼开始贴书名，直到四十多层都不带重样的，最后最先回帖的那位总结了一番，“看完这些你大概能升到20级，之后再来发帖吧，贪多嚼不烂，吾辈修行要循序渐进。”
    其他诸如什么“法师这么强，就没人投诉吗”、“法师到底强不强”、“法师吊打其他职业？”之类的帖子无不散发着一股弱智的气息，和其他条目工整，言简意赅的原住帖对比鲜明，一看就知道是水军。
    维尔福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在糜陆退出论坛，开始吃夜宵前，肃清活动已然展开，但这和他这个看热闹的明显就无关系了。
    再度上线，几分钟后，「安神药剂」buff消失，换来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精神充沛」。
    「精神充沛」：你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抛瓦。
    此刻他正如一具广义上的尸体，双手放在小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院子里人声嘈杂，男人的呼喊、女人的啜泣，各种意义不明的乡下俚语混合在一起，昨天做饭时都不见这么热闹。
    有事发生了，而且不是小事。
    “咣咣咣”
    门直接被怀恩砸开，后者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门口，瞪大眼睛，一开口就道出一个大新闻。
    “格里威太太死了！”
    “哦。”
    糜陆应了声，平静的就像他是凶手一样。
    “喂，她死了呀！”
    “哦。”
    糜陆点点头，仿佛听到对方在说“我早饭吃了面包耶”这样没营养却以感叹号结尾的话。
    他不是太过冷静或是早就料到，虽然都有那么一丁点，但加起来也达不到一半的原因。
    这样做主要是因为，他想试试自己会不会因为太过冷静的表现而被当成凶手，毕竟这有助于让他理解副本里诸位NPC的智商——如果他们连这种基本的推断能力都没有，那这副本就有些无聊了。
    所以这很重要。
    “天呐，你冷静的不像个正常人。”怀恩捂嘴惊呼。
    “哦？有情况？”
    怀恩身后走出一个大胡子制服男，正用审视的目光瞪着糜陆。
    ……
    结果是令人满意的，糜陆因为异于常人的反应，被短暂关押了起来，就在花匠住的小屋子旁边，歌德镇的治安官胖约翰先生把他关了起来。
    这位先生就如母亲赐予他的名字那样，很胖。
    至于原因……是怀恩的证词。
    糜陆这才了解，时间已然来到了中午。老太太于昨晚去世在自己房间里，更多线索至今不明朗。
    怀恩虽然认为糜陆表现很可疑，但隔着墙也能听到，他不认为糜陆是凶手，只是随口一提而已，目前正在和治安官解释。
    “约翰先生，请恕我为自己的仆人申辩几句……他没有动机，他才认识格里威太太不到一天，准确来说就几个小时而已，和我们一样都喝了那瓶红酒，我敲开他的门……”
    “怀恩先生，这不一定是没有动机，而是你未发现。如我们了解的那样，你也和他接触不到一天，还是在镇子的酒馆里，你了解他的过去吗？况且，他冷静得不像正常人，这难道不是你说的吗？”
    “可我也没说他会是凶手啊……”
    “不明不白的来历，非凡的身手，过分冷静的心态，以及爱丽丝小姐和花匠都说昨天他在城堡外围转了一圈，即便是我6岁的儿子都能判断这最有可能是凶手，告诉我说不是？我还听说，他在海莉的酒馆里和污手街的地头蛇打了一架，这可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你再这么果断，我就要怀疑你们是团伙作案了，怀恩先生。虽然来时镇长让我不要为难你，可我也无法彻底相信你是清白的。”
    就像大多数推理剧中标配的那样，总会有一个自视甚高，但始终在帮倒忙和给出错误答案的正牌警官，这位约翰阁下显然就是了。
    不用怀疑，执拗、特立独行却保持冷静的主角即是玩家所要扮演的，
    现在这个环节，大概就是糜陆的奇怪言行所引出的“自救”，如果能够自救成功，那么就能顺势取得主力NPC的信任，如果失败……糜陆只能将其归咎于“战斗环节”了，即用拳头和对方讲道理。
    毕竟暴力是解决问题的最快途径。
    “咚咚咚”，他在墙上敲了几下，吸引注意力。
    “咳咳，两位，可否容我插一下嘴……哦不，容我插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