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酒席,青禾一个人是不够的,这次她依然请了醉霄楼宋思源和禧翠阁师傅来帮她一把。
青禾一说要办酒席,两位师傅都接连道喜,宋思源一口应下就要来帮忙,也想见识青禾姑娘这次又能做出什么好的菜品让他见识见识。
但禧翠阁的师父却因为有事不能来了,那边也有几位贵宾在场,只怕到时候还要他坐镇,不过他倒是又派了两个帮手代替他来帮忙,青禾先让人谢过,就在镜园开始准备酒席的事情了。
这时,却有人传来清音阁的消息,说是清音阁老板徐诉时回到广陵,青禾留意起来,段师傅毕竟是清音阁的仆人,还是签了死契的那种,段成融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青禾却不能不管,为师者为父,她不能一直放任自己师傅做人家的家仆吧,那她这个徒弟不是太没用了吗?
想着这件事,她老是惦记着,连手头上的事情都放下了,当下就去清音阁找徐诉时,谁知她专门过去找人,好巧不巧,人又不在了。
家里事情又忙,现在并不是找人的时候,她干脆也把人请了到镜园一叙,这样她又不用找人,又能见到徐诉时,到时候好跟他说一下师傅的事情。
“管家,还望你跟徐公子说一声,酒宴设好,还请她到时候赏个脸,到府上一聚。”
那管家自然知道自家徐爷对这姑娘印象不错,所以青禾说时,他也没怠慢,反而热情的答应了,不过说得也清楚:“姑娘你和咱们徐爷是认识的,你亲自来请,他肯定愿意去,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时间罢了,若是有空,咱家公子肯定过来。”
青禾笑着道谢,然后回去忙着酒席的事去了,管家在大门口见青禾走远,这才进门,直往后院曲径通幽处去,那后花园处有一间僻静的小院儿,看起来无甚特别,甚至有些荒废的样子,管家打开门,里面果然没什么摆设。
却见他的确是有目的性的走到这里来的,他进了第二道院子,里面一处破旧但打扫的很干净的书案前,一排笔墨丹青,旁边放置一个不起眼的笔筒,管家将那笔筒里面的笔取出,拿着一只毛笔往里面暗格按下去。
只听书案后面的墙忽的就裂开一道缝隙,紧接着破开一道暗门。
待管家走到里面,里面的机关倒是显眼,一个八卦石盘,轻轻转动,门就又关上了。
管家神神秘秘的往里面走,那里面积许是很大,管家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另一间暗室,他往里面唤了一声:“公子,是我。”
原本被官家推脱出门应酬的徐诉时竟然就在这暗室里面,只听他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何事?”
“是那镜园的洛青禾——”
还没等他说完,徐诉时便说:“你到里面来说话。”
接着又是一阵响动,石门应声而开,里面燃香点烛,暖帐细罗,修饰的颇有几分奢华,只是里面却有一股子新鲜的鲜血味道,徐诉时衣衫半解,正靠在床帐下的软塌上,闭着双眸,面色白得跟冰雪一样。
敞开的衣领处从胸膛到腹部,皆是绷带包扎的严严实实,可还是有暗红的血色透出来,让他显得有几分脆弱。
里面的侍女准备着一盆热水在徐诉时面前,似乎要给他擦拭身子,不过管家在这个时候进来,她只能低着头退下,看得出是个嘴巴严实又老实的丫头。
徐诉时听完管家回话,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这段老头果然是有些手艺在身的,这件事难道你一直不知道,所以才让他在柴房干活的?”
“公子你不知道,当初我们萍水相逢把这段成融救了,当他当时情绪很不好,整日不苟言笑,郁郁寡欢,在府上做活拿些月钱后,又全部拿来买酒吃,都快把身体糟蹋坏了,有一次他醉了又三天三夜,醒来后虽然不再沾酒,但身上又落下毛病。”
这些徐诉时倒是没注意过,便听管家又说:“这毛病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他一双手是碰不得勺子了,一碰就抖,也不知道是真的犯毛病还是装的,不过这次他收了洛青禾为徒,那姑娘有心替他赎去自由身,可他并不愿意,说是救命之恩,当一生相报,这辈子就报在徐家了。”
徐诉时挑眉:“看来他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这徒弟洛青禾也有意思,初来乍到竟然能在广陵迅速站稳脚根,还混得不错,弄出间大宅子,镜园酒席里面,应该请了好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
见徐诉时一使眼色,管家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公子说得正是,你的意思是,咱们可以行动了?”
“不,只是让你先留意着,此事只许成功不容失败,所以要早做打算,这丫头混得有头有脸,现下小有名气,迟早能引起一些轰动,利用她能省不少事,再说了宫中的宴会不也有她参与么?到时候就趁这个时机,让洛青禾和那个女人一起受到重创,目的不就达到了?”
管事想了想,抱着一丝妇人之仁道:“只是这样,那洛青禾怕是要被无辜牵连进来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
徐诉时目光深沉,似乎思量了管家的话,可是他并不会因为这些而动摇,顿了一下,他说:“左右死不了,但在广陵应该是待不下去了,不过不妨事,一个黄毛丫头而已,顶多我给她准备些银两送她出京,随便找个城镇,她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只是这一次我棋差一招,不该往那陇盟山去,白白错过了那日广陵暴乱,要是我在京城,在其中推波助澜一下,也不必走这样的弯路,还受了伤。”
管家低眉俯首道:“公子不必介怀,有得必有失,此次陇盟山也并不是一无所获不是么?救了公子的那一队骑军帮你解决了后顾之忧,也是好的。”
说道那队骑军,徐诉时心里才勉强好受了些:“那庄先生你且好生招待着,我想他背后一定还有什么势力才是,只是具体还不知道是什么,等日后关系近些,再套出消息来。”
“是,属下明白,只是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就是喜好的吃食也跟我们不一样,偏爱肉类和一些带膻味的养牛肉,我想他们会不会不是咱们中原人?”
“就算不是中原的又如何?只要是跟慕容炜作对的,都是咱们的朋友。”
管家点头道:“公子说得是,只是这次陇盟山的事情,似乎有问题,公子费尽心思帮他们下了不少功夫,最后还是被官府的人给打败了,真是太没用了。”
徐诉时沉吟,最后叹道:“这又有什么办法,虽是起势,可要是没个名正言顺的主子,怎么能鼓舞士气呢?所以才总是失败告终。”
“那公子可以自立为王。”
他扶上胸前的伤口,喘了口气,说:“不行,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徐家早已落寞,今日这局势我除了能做幕后推手,实在不适合做那领头人。”
名不正言不顺,不足以服众。
管家遗憾:“公子这样的人,实在不该就此埋没。”
“就算不能名正言顺,那你可听过随朝听政?就算不能做那第一人,也可以养一个傀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说起这件事,徐诉时开始问了:“我让你找前朝遗孤可找到?要是能找到他的下落,那改朝换代只是迟早的事情,我也能大显身手,让慕容炜一尝节节败退滋味。”
“那位流落民间已经太久了,那位侍女出宫后就下落不明,咱们连一点行踪都查不到,怕是当时有人相助。”
“我不管到底是谁出手相助,只要活着,就一定能找到,你给我去继续追查,只要有他,就一定能让前朝复兴。”
“是。”
齐山侯府。
洪氏和颜悦色的对侯府后院管事道:“宫里太后寿宴马上到时候了,咱们侯府也没什么可以聊表心意的,我想在府上又没事做,不如就请管事把咱们侯府那几匹蜀锦拿出来,我好给做几件新衣服送给娘娘也好。”
谁知道那管事撇了她一眼,不冷不热道:“原来夫人是为寿宴操心,还以为是您自己想要打发时间呢,竟然您都说的,小的自会去办,你回院子里面等着就是,不过蜀锦我似乎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只看有什么稍好一点儿的料子吧,我到时候送过来。”
洪氏被管事暗中嘲讽了一番,心里气急,但面上只能不做应对,答了好,便回自己院子了。
今日不同往日,除了她基本吃的用的侯府从未苛待,再多的东西,管事们都看得很严,不再像以前一样任由洪氏予取予求。
刚回院子,陆嬷嬷就回来了,兴高采烈的,让洪氏的心情也亮了几分:“是不是有消息了?”
“不是,是那个镜园的段青禾要跟广陵名角儿合作,开一家点心铺,就在菊央街。”
“说重点!”
“好——”陆嬷嬷急急喘了口气,说了一番悄悄话,洪氏越听越喜。
“好了,我知道了,只是这事儿万不可先宣扬出去,侯爷不仅送她各种贵重物品,还在离开广陵前往栖霞山庄时都放不下这个jian人,可见她在侯爷心中地位不一般,恐怕会留下眼线来观察这丫头的动向,咱们要做这件事就不能在明面儿上做了。”
这个时候洪氏反而想起云安的好了,“要是有她倒是省事,反正她本来就像疯狗一样乱咬人,就是把那臭丫头怎么样了,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陆嬷嬷想了想,又给洪氏出了个主意:“其实不怕事不成,就怕有心人,咱们平时没机会去接触她,但宫中宴会不是就有时机了么?除去宫里的寿宴,还有寺庙朝拜,到时候略一使计,把那段青禾从中丢下,不就有机会了?”
洪氏一想也是这样,不管做什么,只要没人看见,不就没事了?那丫头一旦脱离人群,还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
“你说的是有道理,不过这丫头现在不好动她,太后娘娘的宴会还靠她主持,这个时候出什么事太吸人眼球,要是露出一点马脚来,被那宫里人查去,受牵连的还是自己,你容我想想再着手。”
洪氏经过一连串贬低,更加小心敬慎起来,她已经受不起一点打击,真要再出事,她怕这侯府夫人的位置都坐不稳了。
陆嬷嬷低眉顺眼道:“正是呢,还是夫人考虑的周到,不过夫人——”她带着十足的讨好,满脸的献媚之意:“眼下年关,可是老奴家里因着这次变故实在没有钱财来置办年货了,今年恐怕还是要您支持打赏一些,您看...”
洪氏现在哪里有钱?要是以前陆嬷嬷这般讨好,她还能无所谓的挥挥手,直接打赏了事,现在再看这副嘴脸,只觉贪得无厌,谈什么忠心,说来也是利益使然,也难为她之前说的这么好听。
“呵,怎么,你家不是有个儿子吗?大过年的也不给家里人置办些年货?还是他老毛病没改,依旧喜欢去哪赌坊瞎逛?那我可无能为力了,我又不是什么金山银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哪里养得起你们一家人?”
一番讽刺后,洪氏又想起自己身边除了陆嬷嬷,似乎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又缓了脸色:“不过你跟着我这么久,我拿你是当自己人的,今年的吃穿用度还是一样不少的给你,只是你那儿子我可无能为力。”
陆嬷嬷还不死心:“可是,今天打听的这些事儿还是靠他才得来的消息,所以他才想要些赏钱,若是没有,以后我恐就使唤不动他了,市井上的消息有时候还得男人打听。”
洪氏冷笑,这是跟她拿乔了?“陆嬷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儿子,他能成什么事?左右不过是插科打诨瞎搅合,还真能办出什么事儿来?我只求他别给我把事儿搅黄了就行。”
陆嬷嬷故作难色,洪氏气的眼睛都疼了,最后还是妥协道:“就他那样的,我根本放不了心,但这次的事情既然有他一笔功劳,我也不会亏待了谁,这十几两银子足够了,你拿去给他罢。”
陆嬷嬷犹豫了,不过她接过钱还是什么都没说,那个不孝子跟她说的可不是十几两的事情,说是过年,怎么也要个百十两才够用,她不敢不给,这儿子是个没良心的,要是她拿不出钱,恐怕连自己孙儿今年都过不好这个年了。
她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看自己手上还有几样当初洪氏赏的首饰,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很的东西,但也值些钱,所以她打算拿去典当。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怨恨起青禾,要不是因为她,洪氏不会被贬,自己也不会这么艰难度日了。
主仆二人互相埋怨下,竟然把怨怼全部指向青禾,连刚才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只想着现在遭受的损失,今后该怎么从这丫头身上讨回来。
不管她们如何忧愁,青禾反正是生活生意风生水起。
除了即将扩展的涮锅店,还有历时几个月终于完工的镜园,以及她在广陵的点心铺子都在向好的方向蒸蒸日上,连她家的菌菇都在奋力的茁壮成长。
青禾觉得今年除了那些已经过去的糟心事,几乎再也没有什么烦恼了,就算生活上怎么忙一点,青禾觉得,也值了。
此刻青禾和家里厨房的大婶正守在家里的几个简易暖棚这里,里面的菌菇自上次收了一次,这里长出的第二批比第一批更旺盛了,一朵朵的形态各异,像伞状,也有圆柱状,不过都一样的是,每一种各有各的鲜味。
想起那日一品锅,大婶做饭这么久,虽然也做过汤锅,但那么鲜的菌锅,她竟然也是头一回吃。
“青禾姑娘,这菌菇虽然长得好,可是咱们酒席怕是十来桌,到时候怎么够每桌上菜?要不咱们花园里面那几桌就做菌锅,外面的便用来煲汤吧。”
青禾却摇摇头:“既然来我镜园做客,那么不管主仆,菜品都该是一样的,只是外面的酒可以撤了,他们出来也是在当差,待后花园那些公子们一个个喝得伶仃大醉,还得靠这些伙计丫头送回家里去呢,至于这菌菇用量的问题我自有打算,你帮我准备好就行。”
有了这句话,大婶还需要担心什么,满口答应道:“好,既然姑娘交代了,我就照办,绝对没有任何差池。”
青禾满意一笑,她明显感觉自从上次王二舅大闹镜园后,家里的人们都对自己肩上的担子更尽心尽力了,这是好现象,等这次酒席办完,辛苦的人每一个都该发点儿过年的钱才是,所谓赏罚分明,便是如此了。
她在别院见到方少泽的时候,他也在张罗家里的布置,里面一应俱全都是新的,他还把家里几副名家所做的画儿拿出来摆着了。
青禾看见他的背影就低头往前走,谁知还是被方少泽给发现了。
“你等等,我可是听说了,你是不是把跟鄢大哥合开的点心铺子也定在那一天办酒了?你怎么想的,两边酒席办在一天,你是脚踩风火轮么?闲不下来?”
青禾向他吐了吐舌头:“你以为我想呀,我虽然是跟鄢大哥合作,但现在我还只是技术人员,后期投资才能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开业的黄道吉日是根据他的生庚算出来的,就恰好是那一天,再说了开业是白天,我到时候过去一趟露个脸就行。”
方少泽知道她就是在强词夺理,又想跟她理论,正巧这个时候泊宁也进来了,说是杨潼让他去看看地方,好定下来,师父的话不敢不听,而且杨潼亲自交代的事情往往都很重要,跟青禾说了声,他就跟泊宁走了。
青禾连连点头,巴不得他现在就走呢,不然肯定又要对她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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