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二萌冻小萌的洗三礼,来吃饭的人站满了院子。
柳童和相熟的几个婶子操持着这顿饭,在院子角落里弄了两口大锅,一起做菜。
老村长和曾经的五个队长在喝茶谈天,就说到今天被批下来冻家村的一批知青。
“安排了谁去接应?”
冻家村只有村长,现在连书记都没有,也不知道安排了谁去接人。
几个前队长只顾着抽鼻子闻肉香喝小酒,笑眯眯的说,“咋村里现在这日子,是越发的好了,这才有奔头。老村长,甭管是谁去接人,都不打紧。”
“就是这话,大路一边,还不知道怎么来咋地?当财主家的大小姐公子哥?还得让人接?”
“现在可没有地主了。”
老村长瞪他们一眼,几个前队长都收了话。
柳童端着一盘冷菜出来,是昨晚上卤好的鸡爪和鸡鸭内脏,放在老村长桌上,“咋没人接,瓜让几个小家伙去了。”
她家那小子,也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
老村长,“……小娃们去了?”
柳童,“有瓜跟着。”
老村长更不放心了。
…
背着大包慢腾腾走在路上的青年们看着前面弯弯曲曲的道路,齐齐蹲在地上哀嚎。
“还有多久才到啊。”
“这山沟沟的地方,为什么要让我们来这山沟沟的农村?”
五个女的将包仍在地上,坐在包上,气闷闷的说,“太狠心了,就算要下乡也给我们找个好的地方去…”
“都别抱怨了,大家都是一样的,都是城里往下乡赶,没有区别对待,走吧。”
走在尾巴的青年犹豫着,越是接近冻家村,他越发的胆怯和纠结,也不知道当初脑子里抽的是哪根筋,就选了来冻家村。
当初被那凶残货搞事情的时候,那记忆深到了骨子里,想到骨头就是软的。
冻萌萌坐在山头的树干上,看到个熟悉的汉子。
拧着小崽崽几个纵越跳了过去。
“被换命格的倒霉鬼。”
殷?c寒噗通给她跪了,脑门有些黑,他的命格已经被还回来了,现在不倒霉了。
冻萌萌咧嘴,“你咋来了?”
殷修寒握紧了背包,艰难的开口,“我妈让我给你带点特产来。”
本来亲妈是要来找这家伙的,但是三年前这家伙打完仗离开后,亲妈就怀孕了,现在家里有个混世魔王,刚过两周岁的混世魔王,亲妈走不开,所以将东西给他让带来了。
冻萌萌抽抽鼻子,将他背上的包一指头勾走了。
里面有饼干,有牛乳糖,还有奶粉,都是稀罕物。
殷?c寒张张嘴,没在说什么。
“?c寒,你认识这小妹妹?”
跟殷?c寒一起来的几个青年回头,看到站在殷?c寒边上的小妹妹,都凑了过来。
殷?c寒挡住他们的视线,“不认识不认识,我们赶紧走吧。”
冻萌萌拍拍他的肩膀,木着脸,“不认识?”
殷?c寒苦着脸,垂头丧气的改口,“认识,她是我妹妹,叫冻萌萌。”
青年们一头雾水,“真认识啊?”
冻萌萌冲他们呲牙。
青年们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有股冷风在吹他们的汗毛。
殷?c寒赶紧看向站在冻萌萌身边的小娃,“这是你弟弟?”
小崽崽歪着脑袋看他,“你要跟我抢姐姐,坏蛋。”
殷?c寒,“……”我脑子抽了才会跟你抢这凶残货呦。
…
冻萌萌和小崽崽走在最前面领路。
殷修寒身边围着几个人,嘀嘀咕咕的在说话,时不时的就看眼走在前面的小妹妹。
“修寒,她真是你妹妹?啥时候认的妹妹?你爹妈知道不?”
“我瞧着你这妹妹长得水灵灵的,瞧着就欢喜。”
水灵灵的?
殷修寒在心里呵呵笑,三年多没见,凶残货长高了,但是她那张蜡黄蜡黄的小脸一点都没有变过。
还敢说长得水灵灵的,眼瞎吗?
“殷修寒,既然她是你妹妹,那你该知道冻家村的吧,穷不穷?能吃饱饭不?”
队伍里长得最高的女生扯着声音问。
殷修寒的脸色唰的冷了下来,脚步加快,撇下他们跟凶残货并肩走着,其他人见他这样,知道是刚刚的话惹他生气了,也加快了脚步想跟他解释几句,可他们发现,他们和殷修寒中间,就像是隔着一块屏障,让他们接进不了。
可事实是,面前什么都没有,诡异的是,他们走再快,跟殷修寒也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
心里有些疑惑。
殷修寒闷闷不乐,“你别听她的话。”
他小心的看眼凶残货,从她木着的小脸上没感觉出她的不高兴,悄悄松了口气。
冻萌萌咧嘴,“有肉吃。”
殷修寒当然知道跟着这货有肉吃,当初她在他家里的时候,家里都只能啃青菜了,肉也是这货拿来的,还给市里十岁以下的娃免费送肉…
殷修寒心口一热,笑着说,“我妈本来要来看你的,但是家里有个小混蛋在,实在走不开,说是等过些时候在来。”
现在十二月了,再过二十几天就要过年。
这时候本来不是知青下乡的时间,只不过是上面争斗的结果,却要让他们当炮灰。
冻萌萌,“好。”
她喜欢那个身上有功德的女人,做的饭菜都是有功德的。
到了冻家村村口,一群人被村口那个巨大的石头给震惊了,小崽崽让他们对着石头拜拜才能进村。殷修寒照着做了,跟着冻萌萌去了她家。
这批人中,几个女生脸色很差。
她们是知道殷修寒的身份的,他可是市长的儿子,一路上没少对他暗送秋波,可惜殷修寒理都不理她。
还上赶着凑到在个小丫头面上去讨好。
几个女生气死了。
冲着巨大的石头瞪眼睛,“还拜拜,还搞封建迷信,伟大领袖说过,要破四旧除害的。我们走,我就不信了,没有拜这块破石头,还不能进村了。”
“说得对,谁没事冲着块石头拜拜啊,脑子有病啊。”
“走走走…”
几个女生气呼呼的喊上男生走人,只有两个男生对着石头份拜了拜,跟着他们进去村子。
他们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回头看,眼底是不可思议。
他们明明是一起走的,结果,就只有两人走进了村子,其他的人还在村口循环的绕来绕去,就是绕不进来。
走进村子的两人相视一眼。
他们两个都是对着大石头做过拜拜的,其实他们心里头都清楚,拜石头的时候也没有虔诚的心思,就是看着殷修寒都拜了,也跟着拜两下而已。
敷衍的态度。
结果他们震骇了。
“还、还真的得拜拜才能进村啊。”
“这村子邪门了。”
两人在齐齐看向村口,绕来绕去的同伴还处在茫然的状态下,他们此刻还不清楚自己没有进村来。
“我怎么感觉我们还是在原地啊?没看到有房子啊?”
“我也有这种感觉。”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我们是在绕圈子吗?我头都晕了。”
“不是的吧,怎么可能在绕圈圈。”
已经在村里的两个人看着在村口绕圈还茫然的同伴,眼皮直抽。看这样子,这些人还得在绕一会儿。
“修寒呢?我们…去找修寒吧。”
“走走走!”
让他们自己在这儿绕圈圈,至于张灵儿说的拜石头是封建思想的这些话,呵呵了。
两人转身就跑。
冻三爷家已经吃喝上了,院子里摆着十二桌,坐得满满当当,还不够坐,都挤正厅里,有的还端着碗站着吃。
冻萌萌领着小崽崽和殷修寒刚进院子,挨着门坐的汉子们就喊上了。
“村长,我们先吃上了,快来喝一杯。”
“恭喜村长啊,有弟弟妹妹了,龙凤胎啊,咱村里头一份。”
“恭喜恭喜啊。”
冻萌萌听到喝一杯,眼珠子发亮,特意在喊这话的汉子脸上看了两眼,汉子浓眉大眼,眼睛有光,她点点头,“等我跟你喝。”
那汉子被看得紧张的心瞬间放下了,乐呵呵的找不到北,能被村长记上名的,那是肯定要发大财的。
等小村长进厨房后,乡亲们瞪着这汉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特妒忌。
殷修寒看着这热闹的场面,有些惊讶,“你有弟弟妹妹了?”
冻萌萌点头,“有了。”
殷修寒神色复杂,他是知道这货家里的情况的,她娘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现在却说有弟妹了,这是她爹又给她娶了后娘了?
柳童在忙活,红光满面的,挥着锅铲在炒米粉,“萌萌,我给你留了莲子出来,趁热尝尝。”
冻门在烧火,灶台边上放着他吃的碗筷。
“瓜,咋才回来,都吃了好几盘菜了,给你留着炖鸭汤…这是谁?”冻门抬头,看到站在亲闺女身边的年轻人,粗汉子的眼睛犀利,警惕眼。
殷修寒察觉到他对着自己的不友善,脸色淡淡的,没有开口介绍自己。
冻萌萌牵着小崽崽过去,小崽崽扑倒柳童的大腿上,仰头眼巴巴的喊,“娘,我要吃豆豆。”
他嘴里的豆豆就是莲子。
柳童将亲儿子扒拉开,朝外头喊,“冻树——”
冻树坐在靠近厨房这边的桌上,听到婆娘喊他,赶紧放下碗跑进来,柳童指着扒拉着自己的儿子,“拉出去好好喂他。”
冻树赶紧把儿子给抱走了。
小崽崽还不乐意,小胖手在亲爹脸上的胡子上打了两巴掌,转身眼巴巴的看着姐姐要抱抱。
只不过,他姐姐现在端着个铁盘吃莲子,没看他一眼。
柳童看眼杵着的殷修寒,笑眯眯的说,“是殷少爷,你先那个小板凳跟萌萌一起坐吧,今儿人太多,来不及招待你啊,你自个别客气。”
冻门吸溜一口粉皮汤,看眼用筷子搅和锅里的米粉的柳童,“你认识他?”
柳童,“认识,殷市长的儿子,当初我跟秀兰姐和萌萌就在市长家待过,跟市长的婆娘相处的好,还挺熟的。”
冻门一听这是市长的儿子,眼睛更警惕了,瞧着他这张脸,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柳童抬头,有些惊讶,“殷少爷咋这个时候来冻家村?这都要过年了。”
殷修寒端着一块碗喝鸭汤,老实的说,“我是跟同学们下乡来当知青的,以后就是在冻家村里劳改。”
柳童惊诧,“你也是来当这个知青的?”
市长的儿子也得下乡吗?
惊诧过后,就是对他赤果果的同情了。
“哎呦,听说下乡来是干苦力活的,那得下田种地,可辛苦了,你可吃不来这口活儿。要不,你跟你爹说说,让他把你带回去咋地?”
柳童急哄哄的说完。
冻萌萌抬头看殷修寒一眼,小眼睛里是赤果果的鄙视,“冻姐也能种田。”
殷修寒斯文的喝着鸭汤,“我想我能吃这份苦的。”他冲着柳阿姨笑笑,柳童却打定主意,等吃完这顿饭,私下里要跟老村长说道说道,好歹给市长的儿子安排个轻省的工作。
村里又养了两头大母猪。
就让市长的儿子去养猪吧,不用下田拔草也挺好的。
殷修寒不知道,他即将要当个猪倌,只是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这种不舒服他很熟悉,抬头搓搓,下意识的偷偷去打量身边坐着的凶残货。
冻萌萌吃了莲子,拿着酒坛子跑出去了。
冻门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他脑门夹死了,想去阻止亲闺女喝酒,但是又不敢。柳童将炒好的米粉分盘子装好,让冻门端出去。
“你操心啥,萌萌喝酒了也不耍酒疯的,赶紧把米粉端出去让他们吃。还有炖着的猪脚也可以起锅了,赶紧着些。”
今天这菜准备的足。
两个小菜,两个凉菜,八个素菜八个荤菜,以前大地主家过寿,也只有这个菜道出来的。搁在萌萌家,这还只是两个孩子的洗三礼,啧啧。
冻门惊愕的看着柳童,“……”瓜喝酒了不耍酒疯,这种话你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出口的?
冻萌萌已经跟外面的汉子们喝上了。
几个汉子被小村长亲自敬酒,一个个涨红了脸,他们都是粗糙的汉子,身上只有一把子力气,端着酒碗的手都是抖着的。
“村长,咱们哥几个都跟着村长干,村长让咱们干啥就干啥。”
“对,干完肯定有肉吃。”
“吃肉,吃肉。”
他们都是从三年旱年里走过来的,那几年饿死了多少人,他们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发悚,搁现在这日子,他们做梦都能笑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