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余生，你的名》21.二十一章

    
    看着慕雪和那名出租车司机被抬上救护车的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想了很多事情。我多希望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一场噩梦，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听到某种剧烈的声响或受到某种恐怖的惊吓之后我就会突然清醒。可这很愚蠢不是吗？过不好的一生本来就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这场车祸的起因是由于那个混账的司机疲倦驾驶导致的。至于他为什么要疲倦驾车，这个原因让我有些心痛。是因为他的好不错的儿子考上了一所好不错的大学，每月的生活费加上开支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所以他不得不在晚上的时候偷偷跑出来继续赚钱。这个是她的妻子在接到电话后仓皇跑过来告诉我的，至于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我揣摩过，也许是为了躲避那高额的赔偿费用。我和她说，我与现在还昏迷不醒的那个女孩只是朋友关系。关于赔偿的问题你要等她的父母来之后和她的父母谈。像这种父母为了供养孩子上大学拼命赚钱的事儿可以说全世界比比皆是。不过他们真应该掏出他们赚的那笔钱的其中一部分用来买一张车票，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去往他们孩子上学的城市，看看他们那混账的孩子都在做些什么。在被护士叫去缴费的那一路，我偷偷的瞥了她一眼。只见她慌里慌张地把一个蓝色布袋从腰间往下一点的位置掏出来，那蓝色布袋还用一条松紧带紧紧地缠在腰间。紧接着我就见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钱包，然后快速地从里面掏出了一大把褶皱的钞票。那些钱貌似不是一开始就褶皱的，而是因为她颤抖的手将其抓得太紧。
    到了缴费处的时候，她忽然拽了拽我的衣角。那惶恐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我说:“我身上的现金就这么多，我卡里还有，你等我去取。”
    那一刻我内心的恼火忽然被一阵酸楚之感替代，我迅速地把头扭了过去。说:“你就付你丈夫的那部分就行，至于医院费和赔偿费我真的做不了主，你等她的父母来了之后再说吧。”我将慕雪的那笔医院费支付了以后就径直的往医院门口走去，我感觉自己已经透不过气来非要赶紧的抽一根烟才成。
    外面的空气更加稀薄、夜更加深沉。烟头上的火光简直比那灯光还要亮，可我的手却是冰冷的要命。尽管现在距离慕雪出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一段时间，可我心里还是极为的害怕。我不知道当她的父母急匆匆地赶过来时我该如何向他们解释，在已经过半的混账夜晚里我竟让她们的宝贝女儿搭着一辆混账的出租车听我讲那么一段谁他妈都可能发生过的故事。不过她的父母暂且是不会来，因为慕雪的手机设有私人密码除此之外根本找不到其他的联系她父母的渠道。
    抽完烟之后我的胸口依旧是痛的要命，呼吸还是那么的不顺畅。我大口地吸了一下外边的凉气就再次走进了医院里面。进去的时候我看见那名出租车司机的妻子正在和医生交谈，我赶忙跑了过去。
    “你是这姑娘的什么人？”中年医生问我说。
    “朋友，刚才我已经说过了。”
    “虽然这姑娘的情况并不严重也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还是要他们的父母过来一下。你一个朋友能替他们决定什么？”医院白了我一眼，极具嘲讽地说道。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并不舒坦，可他说的却是事实。“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找不到她父母的联系方式。只有解开她的手机密码才能找得到，但这个要等她醒过来！”
    “她会醒过来但是恐怕要等到今天下午左右，她只是头部擦伤和小腿骨折但——”
    “等等，等等。”我忽然打断了医生的话，“头部擦伤和小腿骨折还不算严重吗？她不想躺在病床上太久，我是说她还有别的事要去做！”我突然想起了她要在后天的时候去看荧光海的事，所以听到她是小腿骨折时我有些着急。
    “你知道像这种因为疲劳驾驶而导致的车祸让多少人丧失了生命吗？他们静养一些日子后就可以正常生活，这还不算是幸运吗？”他生气的看着我说。我一下子被他呛得哑口无言，接着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位女士。忽然低下头苦笑了两声说：“不过他们两个人倒是挺有缘分的，都是气血不足。如果不调养的话即便今天没有出事他们也迟早也要住院的！”
    “他们都是做什么的？”他又问。
    “她是一个作家，熬夜是常有的事。”我说。
    “我丈夫——他——他是跑出租车的。”那女人颤颤的说。
    中年医生将手插进衣兜里，皱了皱眉头说：“好吧好吧，无论这两位是做什么的前提是要健康的生活对吧？你们去办理一下住院手续吧。”他将住院单交给我们之后就径直地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我突然追了上去，问：“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我也已经说过了她要今天下午左右才能醒过来，你既然这么想见她为什么平时不叫她注意休息呢，嗯？”他那冷冰冰的表情似乎在告诉我这类话他至少已经说过了一百遍，为什么我还要追过来傻兮兮地问他。我不想自讨没趣随即转身去了缴费处办理住院手续。
    负责这类业务的护士仔细地核实了一遍电脑上的信息，含笑地对我说道：“您好，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我将身份证递给她的时候，她只看了一眼便又还给了我。撇撇嘴说道：“是病人的身份证件！”
    这可一下子把我给难住了，“她要明天下午左右的时候才能醒过来，我的先放在这里等她醒过来之后我再把身份证拿过来可以吗？”我厚着脸皮说。这名护士倒也没有死咬着医院的规章制度不放，说：“那您收好住院单下午的时候再过来办理吧，祝愿她早日康复。”她说的倒是极为诚恳可我却没有因此而向她道声谢谢，鬼知道我脑子里又有了什么乱七八遭的想法。在离开那里的时候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接近凌晨六点钟，可距离慕雪醒过来的时间还有十个小时，我不知道如此漫长的等待我要怎么度过去。也许我应该靠在长廊的椅子上或者走回母亲的病房里安稳地睡一觉，但我虽然感觉身体已经乏累却一点睡意也没有。我母亲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我本来不愿对她讲的可我身上的那点钱根本不够支付住院费。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向她要回那张前不久我交给她的银行卡。现在，我应该再走回病房，告诉她别担心慕雪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她听说慕雪出事的时候可是吓坏了，我确实应该回去好好陪陪她，不要让她的心里有太深的愧疚这样对病情的恢复不利。我还没有走出几步远的时候就感觉脑袋突然翁地一声，紧接着整个人一下子跌在了长椅旁边。等我扶着椅子想要再站起来的时候那两条腿却软的跟面条一样根本支撑不起我身体的重量了。我气的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这两条该死的腿上。就在这个时候，那出租车司机的妻子闻声从那另一边跑过来将我搀到了椅子上。
    “你这是咋了？我去给你叫医生！”她紧张地看着我，随后就要去找医生。我赶忙一把拽住她说：“大姐我没事，可能是睡眠不足加上没吃晚饭，坐这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坐在了我的旁边，一脸认真的看着我说：“你真的没事？不要仗着年轻就不把一些小病小灾的当回事，我跟你讲病来如山倒，身子再好也没有用的！”我向她笑了笑，说：“我真的没事。”她定定地看了我一眼之后就不再言语，只是那么一会儿后她忽然将腰弯的很低，用那双皱巴巴的手静静地托着下巴。喃喃说道：“我孩子比你小几岁但个头和你一样高，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外边是不是生病了也不言语，就这么干巴巴地挺着。傻孩子——”
    “如果你想他就给他打个电话嘛，父亲出了点事他也应该赶回来看看。”我想了很久嘴边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我本来是想装作没有听见的，因为要把这一类的话题聊下去实在是太难了。可若是一个已经年过四十的母亲孤零零地坐在你旁边，说些想念孩子之类的话。你首先不应该打断她，然后和她聊一些别的什么话题。因为我们都知道，被想念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而全身心地去想念一个人却是十分的孤独。
    “不，这个时间他一定是在睡觉。他白天还要有很多课去上，况且我想他在学校好好的读书，他要是回来看到他爸爸这个样子，一定会跟我们说不去上学了。”她坚定的看着我说。
    在那一刻，她和我的眼眶里都有眼泪在打着转。
    许久，她缓缓地挺起身子擦了一把脸，微笑地看着我说：“你大学是在哪里读的？离家远吗？”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说起来挺遗憾的，我没有参加高考。”她望向我的那一瞬间，我能看出来她的神色多少有些失落。但那双眼睛里总算没有异样的情感让我觉得在我这个年纪里没有上过大学是多么羞耻的一件事！
    她反倒是问我：“没上大学？那你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我说，“苦头肯定吃了些，但还好——总算都过来了。”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弯下腰将头垂的很低，开始什么也不再说了。
    我感觉自己的腿已经恢复些力气，就试图要站起来去看望我的母亲。她猛然抬头看着我，问：“你要去哪？”“我的母亲也住院了，她在一楼。我得过去一趟！”我慢腾腾地站起身说。她突然将手伸过来搀住了我的胳膊，说：“我扶你过去吧，你母亲得了什么病？”“中风，不过是轻微了，快好了！”我说。她方要再说些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时，脸上流露出难以压抑的喜悦。
    “儿子，你醒了，吃过早饭没？”她高兴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嗯——我刚醒，还没有吃饭。你四点多给我打电话干嘛，我还在睡觉呢。”对面的声音冷冰冰的，完全没有一点热度。如果非要有那么一点的话，那应该是恼怒。
    她那一只搀扶着我的手忽然打起颤来，而且整个人说话也开始不流利。“妈——妈想你了，就——就想给你打个电话问问，你——你最近功课还忙吗？”
    也许是那句妈想你了产生了温情，这让对面的声音有了些缓和。不过听起来还是那么的不耐烦，“那你可以在白天打给我啊，室友都睡觉呢你让我怎么接啊？”她像个意识到事情的错误性的孩子一样，将头又垂了下去。一个劲地说：“好好好，那妈白天再打给你。你下午有课吗？”
    “今天是满课，等我有时间会给你打过去的，就这样。”电话突然间挂断了，可她还将手机紧紧地贴在耳边。我能感受到她听到手机里的嘟嘟声时心里是多么的空落，可我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和儿子之间的对话是如此之短，短到我们只迈下五个台阶的时候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今天是礼拜六，大学里是没有课的对吧？”她垂泪欲下的看着我说。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顺着他来呢？”我有些难以置信。
    “唉，当妈的都是一个样子。离得那么远哪舍得骂啊？他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她将眼泪憋了回去，长长地叹了口气说。
    这带着莫大悲哀的厚爱让我顿时语塞，直到我们两个人静静的走到病房门口时，我的嘴里才突然冒出那么一句：“您在这也候了半宿了，去吃些早点吧。”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对我说:“我得回家拿几件换洗衣服，如果那位姑娘的父母过来了你告诉我一声。”我存下她的手机号码而后打心底流露出最温暖的笑容给她，说：“那要等她醒过来之后才能联系上她的父母，您可以在家休息一会儿，这边有什么情况我会通知您。”她除了一句道谢的话之外再也没有说别的什么径直走出了医院的门口。
    我走进病房的时候就只见母亲换上了她常穿的那件深蓝色的带着花纹的衬衫，她一个劲地在病房里走来走去显得尤为急躁。父亲也赶过来了，不过他倒是沉着地坐在椅子上一字不吭。他们见我进来后纷纷上前把我围住，那样子就像是在迎接一位高官似的。“那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她父母来了没有？”父亲紧紧攥住我的手说。我拖着疲倦的双腿坐在床沿上，对他们说：“你们别担心，她只是小腿骨折了需要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可能要在下午的时候才能醒过来。”父亲舒了口气随后又坐在了椅子上，“住院费你交了没有？”他又问我。“还没有，这个需要她的身份证才能办理，也得等她醒过来再说。”父亲紧皱着那双眉头，直勾勾地盯着我,说：“你——你和那姑娘到底什么关系，她——”坐在我旁边的母亲突然伸腿踢了他一脚，父亲瞪了她一眼不过还是将后半句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其实即便父亲不说我也猜出了他后半句将要说什么，但我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延伸下去，我甚至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我感觉自己浑身酸疼的要命，就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我侧身躺在床上，望了父亲一眼说:“待会可能会有人打电话给我，如果我还没有醒您叫我一下。”说着话的时候我就已经把眼睛闭上了，因为我的眼眶已经开始有些发痛无力再睁开。
    坐在我旁边的母亲拍了拍我的腰部，轻声地说了一句。她的咬字与之前比清晰了很多，我听出了她的意思是叫我回家去睡，这里有他们照看就行。“我实在不想动了，在这眯会就行。”我握住母亲的手，嘟嘟囔囔地说。
    我真的是累坏了，差不多只有三四分钟的时间我就已经睡沉了。如果不是那扇窗户被人推开了，刮进来的一阵冷风把我冻醒，真不知道我会睡到什么时候。醒来的那么一刻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向窗口那边瞥了一眼，父亲站在那里面向窗外深深地吸着香烟。
    “爸，现在几点钟了？”我揉了揉太阳穴问。
    “五点了，那姑娘醒了，你妈在那陪着。你先吃点东西再过去吧。”父亲回头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饭盒对我说。
    “我还是先过去吧——”说着我就要坐起来，可还没坐稳。整个人又重重地跌了下去。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哪来的力气，赶紧先把饭吃了吧。”父亲掐灭了烟走过来帮我打开了饭盒。我当时的心里就像是有一群蚂蚁在里面筑巢一样，那滋味着实不好受。
    “你吃慢点当心呛到——我已经把住院费交完了，不过那姑娘的父母都没有过来。”父亲说。
    我放下筷子，愕然地看着父亲，问:“为什么？”
    “姑娘说她的父母都在外地生活，过来一趟很不方便。她也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连电话也没有打。”父亲说。
    “那她这边的亲戚呢？总得过来个人呐，出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没有一个人陪在身边吧？”我着急地说。
    “她说在她上大学的时候一家人就搬到外地了，这边的亲戚很久都没有联系了。因此她也不想麻烦他们。”父亲说。
    “她一个人如何应付的来啊？”我咽下最后的一口饭，慌忙地站起身说。这时候，父亲也突然站了起来，一脸严肃的看着我说：“什么叫她一个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躲得了干系吗？你留在这里照顾人家，其余的事你都放一放。”“我照顾她？我——我一个大男的也不方便啊。”我惊诧万分地说。 “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不是还有护士呢吗？你就负责跑跑腿，送送饭就成。别跟个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你以前厚脸皮的那股劲都哪去了？真是越大了越没出息。”父亲一边冲洗着饭盒一边说。
    厚脸皮也算是有出息？我倒是头一回听见父亲这么说，不免觉得新鲜。父亲擦了擦手，忽然美滋滋地笑了起来，“这姑娘当个小女朋友可真不错，体贴大度、温柔可亲的。但主家过日子就有点傻乎乎的了，不过岁数还不大可以慢慢学的嘛。”父亲这副为儿子泛起花痴的样子让我有些哭笑不得，我赶忙阻止他继续臆想下去。“爸，您这都寻思的什么跟什么呀。我都说过人家有意中人了，我们年轻人这点事您不明白，她就把我当作一个很要好的朋友而已。”
    父亲听了我这话，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我说：“如果一个小姑娘只把你当成了很要好的朋友而没有继续发展下去的打算，你作为一个大老爷们你不嫌丢人啊？再说，人家小姑娘若是没有那心思为啥会问我们你有没有时间陪陪她？”
    我顿了一会儿，想了想说：“也许是因为她信得过我吧。”
    父亲忽然猛地拍手，说：“信得过不就成了吗？那当年你妈可是大学生，我就一技术工人。可不就因为信得过我最后和我慢慢睡到一张床上了嘛。”
    我苦笑着说：“您那会是什么时代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放到现在，甭说我妈她是不是大学生，就一普通姑娘你没车没房的也娶不回家。”
    “少拿车啊房的来唬你老子，我们那个时候结婚也得有个自行车啊小手表的呢。我跟你说啊儿子，两个人过日子不能总被那些死的东西压着过，是要顺着感情过下去，这样日子才会过的舒坦踏实。”父亲一板一眼的对我说，那样子就好像是我和慕雪儿真的走到了一起似的。
    “行了，您都把我带远了，我现在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说着我就转身离开了病房。慕雪是在二楼的病房里，我跑到楼梯的时候还险些又摔了一跤。我实在是太着急了，一是因为慕雪醒了，我仿佛要和她说好多好多的话。二是因为母亲陪在她的身边，我怕言语已逐渐清晰的母亲也对她说好多好多让她尴尬的话。可当我跑到病房的时候，母亲只是帮慕雪把身后的枕头竖起来，让她靠的舒服一些。她们倒是没怎么说话，我心里揣摩，母亲是不是已经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可我望向慕雪的时候，她的神情并不是紧张反而在那苍白的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
    她的头上缠着绷带，左腿也上了石膏。在这一刻，她的笑容越是甜美我的心里就越是难受。
    “醒来多久了，头疼吗？”我轻声地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她摸了摸自己头上缠着的绷带，波澜不兴地一笑说：“是有点疼，不过刚才护士已经给我吃过了镇痛药现在还好。”她可能不知道，现在她的每一个微笑对我来说都是一种谴责，让我心里内疚的血液如沸水般沸腾。我无力地垂下头，紧攥着自己的双手说：“对——对不起。”说出这话之前，我差点咬掉了自己的下嘴唇。“你干嘛要说对不起呀？是我自己执意要来的，也是我自己执意要走的。发生这样的事也是我运气不济或者是命有此劫吧。”面对她这样一个内心如此强大的姑娘我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原以为自己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会有很多话要讲。可见到了这一刻才知道我能讲与她的不过是过去的一些事，真正交谈起来我却只能说上寥寥数语。因此，我就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发着呆。
    “这一切感觉挺有缘分的是吧？就像命中注定了一样。”她将目光转向窗外说。
    听到命中注定这四个字我心里不禁一颤，但我也只是抬起头安静地看着她而已。从我进门到现在一直坐在旁边的母亲却突然站起身，像是听到了某种暗号一样。说:“我要走了，姑娘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阿姨过段时间再来看你。”她的语速很慢，但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很准确。我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慕雪也在这一刻回过头来问母亲:“您是要出院了吗？”
    母亲看着慕雪，露出笑容说:“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没必要在住院了。等你的腿伤好利索了来阿姨家吃饭吧，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医生同意您出院了？要不再留院观察些日子。”我说。
    母亲瞪了我一眼，说:“我自己的病情什么样我自己清楚，倒是你别什么事都总让别人给你上心，自己也机灵点！”
    “瞧让您说的，我有那么粗心大意吗？我会照顾好她的。”我自然听出了母亲这句话的弦外之音，赶忙岔开话题。
    母亲走出了病房，我也紧跟着走了出去。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回头对我说:“明早你回家一趟，我煲好大骨汤你给送过来！”
    此时父亲已早早办妥了出院手续，出了医院的门口。我拦下一辆出租车，说：“要不就近找个餐馆吃完饭再走吧，我也正好给她带一份。”父亲摆了摆手说：“都刚刚吃过了，你回去照顾那姑娘吧。”他先将母亲送上了车突然又回身对我说道：”你还是联系一下她的父母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和他们讲一下，不要拖，拖得越久人家的埋怨就会越深。”
    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可依慕雪的性子她既然没有把整件事情告诉家里，又怎么会将她父母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呢？即便告诉了我，我又有何颜面对他们说慕雪因为听我讲什么混账的故事而在回家的时候出了车祸。
    我的心头当时就像压上了一块巨石，沉重的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