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余生，你的名》26.二十六

    
    躺在病床的慕雪早已听得睡眼惺忪，可当她听到观望台的那一段时不知怎地就来了精神。她瞪大眼睛看着我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见我讲的如此入神便又安静地听了下去。直到我嗓子干的要命起身去买水的时候，她指着床头柜说：“你渴了吧？那里面有李阿姨买的牛奶你拿出来。”
    “李阿姨是谁？”我取出牛奶，先递给她。
    “就是佟叔叔的媳妇——”
    我笑的伸起懒腰的同时差点摔下椅子，说：“这是脑筋急转弯？我可连佟叔叔是谁都不知道。”
    她也笑了，露出一颗小虎牙说：“就是那出租车司机的老婆，司机姓佟。”
    “哦，你刚才好像要说什么吧？”我问。
    她听了这话，将喝了一半的牛奶递给我，又向我这边凑近了一点。伸出的小舌头舔了一下嘴角说：“如果当时观望台上一个人也没有，你会和夏晓静干嘛呀？”
    她还不时地挑弄着那对好看的眉毛，我的脸当即红了。说：“你够会找重点的，上学的时候语文老师没少夸你吧？能干嘛啊，不说了嘛就年轻人干的那点事呗。”
    她略有些不满地转过头去嘬着吸管，说：“这也太简要了吧？年轻人干的是可海了去了，牵个手啊、拥个抱的、接个吻呢——”
    我防止她愈加露骨的说下去，赶紧打断她说：“就牵了会儿手，接吻那个桥段早就被叶欢扼杀在摇篮里了。不过说真的，如果当时叶欢不在场可能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可能我还会当个司仪吧，但至少可能会上个大学——”
    她像个小孩似的用小手指在空中画个圈圈，说：“所以你还挺记恨叶欢的，是吧？”
    我笑了，说:“那可谈不上记恨，你说当时我要真和夏晓静发生点什么关系，事后发现自己
    只是情感的宣泄根本不喜欢人家，对谁都不好。所以我应该感谢他才对。”
    她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的说：“那可不一定，不是还有日久生情呢嘛。你把人参和胡萝卜都放在一个筐里，日子久了这人参就会觉得他就是一根胡萝卜。”
    我听得有点发懵，伸手要接过看样子她已经不想再喝的牛奶，说：“你这思路跳的太快了我根本追不上，你还是赶紧睡吧，身上有伤呢，应该多注意休息。”
    她用手指了指绑着石膏的脚，说：“我这重伤在脚上呢，它暂时不受大脑支配了，所以它不动就行。”
    看着她身上的伤和她那副毫不在意的轻松样子，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说：“我是怕待会药效过了，你这伤会疼的厉害。你本身就是脑力劳动者，不能总打止痛针。”
    她俏笑一声，说：“我想打医生也不会一直给我打啊，我真的不困了，你接着说吧，说会儿没准我就睡着了。”有时候，从话语中我就能感受到她骨子里的那股倔劲儿，完全固执地像个孩子。所以我拗不过她，只有继续说下去。
    叶欢看到周佳瑜的时候，我正思忖着以后该用什么样的情感面对方哲和林晓婉。他忽然从我身后兴奋地叫了我一声，吓了我一跳。
    “你看到了？哪个是啊？”夏晓静好奇地问他。
    他兴奋地指着身穿一件花白外套上面还有荧光闪动的女生说：“就是她，就是她，看见没啊。你说她是不是为了让我一眼就看到她才刻意穿的这么一件衣服？”
    夏晓静连连点头，也掩盖不住一脸的兴奋说：“肯定呀，那么多人就她穿了一件夜光衣。不过——她的头发没那么短吧？”
    “剪了呗，她那美人脸蛋剪什么发型都好看。”叶欢笑的合不拢嘴。
    我也好奇地走了过去，看着那女生说：“连个正脸都看不清你确定吗？认错人可就尴尬了，而且你看看她身边哪有什么家长啊，人家可是说要和父母一块来。”
    叶欢白了我一眼，脸上还是美滋滋的笑着说：“你方才不是说了吗？中间肯定会有差池，她和同学一起来了呗。你们在上面掩护我啊，我这就下去。”
    步子迈了一步，他又忽然转回来把头发凑到我脸上问：“我头发上还有没有臭味？闻闻，赶紧闻闻。”
    我敷衍式的闻了闻，说：“早就被风吹淡了，去吧，去吧！”
    他焦急地像个猴儿一样就顺着梯子往下爬，听着那欢快的脚步发出的哒哒哒的声音。我笑着对夏晓静说：“你信不信，现在他穿上个红肚兜就是哪吒，真能闹出海啸来！”
    夏晓静轻笑了一下，说：“不过我倒是挺担心他认错人的，那就尴尬了。我是没看出来那个女生哪里像周佳瑜，发型都不一样。”
    “你有没有看过张爱玲说的一段话，于千万人中遇见你想遇见的那个人，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那么你还担心会认错吗？”我说。
    她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我们不再进行过多的交谈都看向往冷饮店那边狂奔的叶欢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事后叶欢跟我回忆说，他当时跑的太着急了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见到她的时候第一句话说什么。陪在周佳瑜旁边的几个女生都走进了冷饮店买东西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亮着白炽灯的牌子旁边，时不时地向里面望上一眼。
    正当她跺着脚向海平面眺望时，远远瞧见一个黑影急匆匆的向她这边跑过来。她以为是要进冷饮店买东西的方要闪身躲开，那个人却已经扑过来给她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她吓得刚要喊叫，那个人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感觉他的手在颤抖、她头顶上的那个尖下巴也在颤抖着。周佳瑜说，当她嗅到他衣服上的味道时，她知道他是叶欢。在稀薄的空气中两个人都默契地喘着粗气、周佳瑜也不觉得害怕了，感觉心里忽然像是藏进了一颗金灿灿的太阳，变得格外地温暖。
    “我叶欢，佳瑜，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也知道你不讨厌我。你要问我喜欢你到什么程度，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偷偷地在自己的心里藏下了你的味道，你来了，我有感觉。就让我这么抱着你，哪怕遇见再多的人、哪怕相隔多远，我也不会与你走散。”
    周佳瑜就那么安静地让他拥抱着，也没有回答他什么。她说，虽然那是他们第一次抱在一起，但她感觉那个拥抱像是前生他欠下了似的，一点也不觉得陌生，甚至感觉特别熟悉他身体散发的热量。
    叶欢本来就是急性子，见她一直不吭声。轻声说：“吭个声行不行，我不会抱错了吧？”
    周佳瑜咯咯发笑，说：“嗯，我不是周佳瑜——傻逼，你认错人了！”
    叶欢一听见她那甜美的笑声，心里顿时有了底气，抱得更紧了。
    周佳瑜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试着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都说了抱错人了，你还敢抱？”她越挣扎叶欢抱的就越紧，“我这心噗咚噗咚跳的厉害，抱错了哪会跳的这么厉害啊？”
    “那你先退后一步，看看我新剪的头发好看吗？”周佳瑜怕待会同学出来看见了尴尬，就想办法让叶欢先松开再说话。叶欢果然痛快地松开了手臂向后退了一步，直直地看着周佳瑜。周佳瑜有些羞涩地不敢直视他，但叶欢还是能看到她那像柳叶般单薄的嘴唇流露的笑意，齐眉刘海下的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灵活地乱转着，出奇地可爱迷人。
    “好看，跟刚下树的樱桃似的，我恨不得马上咬一口。”叶欢乐呵呵的说。
    周佳瑜撇了撇嘴，说：“我还想着开学转你们班去呢，不过听你这比喻用的突然不想去了。”
    叶欢听了既诧异又激动，险些又一个熊抱扑上去。说：“真的啊？那你也不能管中窥豹，方哲和林晓婉可都是我们班的。你转班不会是为了我吧？”
    周佳瑜向身后的冷饮店里望了一眼，见那些同学还没有出来，轻声说：“你这脸皮真厚，我爸妈想让我转到艺术班以后考学可以容易些。”
    叶欢略有些失望的说：“哪有那么容易的，学美术的又累又苦，而且一天下来身上都是铅笔末，转过来了恐怕就会后悔了。”周佳瑜偷偷地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忍不住发笑，说：“你又不是我，怎么就知道我会后悔？”
    叶欢有那么一会儿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借着白炽的灯光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她的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如夏日的海水般清澈、纯净，而她那小巧的耳朵也忽然间红了。
    “反正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以后回想起转班的时候后悔，一丁点都不成。来吧，来吧，我罩着你！”叶欢拍着胸脯说。
    “期末成绩你是全年级倒数第三吧？我的个天，别把我拖下水我就求爷爷告奶奶了。”她紧蹙起眉头，装作一脸忧愁的说。
    听到周佳瑜提起他的成绩，叶欢的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辩解说：“那——那是我发挥失常而已，不信你看我这个学期的肯定不是那个分数了。”
    “一门不及格是发挥失常，门门不及格也是吗？”周佳瑜并不想挖苦他，她说那时候她就是喜欢看他紧张起来的样子，特别逗。
    叶欢听出话里玄机，高兴地将脸贴到她的耳边，轻声慢语地说：“原来你这么关注我啊，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多的不及格。”
    周佳瑜把脸别向一边，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觉得这点小心思被他看出来了有些难堪。
    就在她把脸别过去的当儿，那几个同学突然出现在冷饮店门口喊她：“嘿、佳瑜，你真的不打算买点什么吗？”
    嗓门最大的是站在中间的一位胖姑娘，她一边朝向佳瑜喊话一边从零食袋里抓出大把的薯片塞进嘴里，叶欢看到这一幕差点笑的背过气去。
    另外两个姑娘倒显得没有她那么迂腐，两个人一眼便察觉出叶欢和周佳瑜之间的猫腻，相视一笑，阴阳怪气地说：“原来佳瑜有男朋友了，个子蛮高的嘛。怎么来时也不介绍一下呀？”叶欢见到这两个姑娘的第一眼就打心底产生腻烦，他跟我说，你当时没瞧见她们那模样，苍白如纸的脸和那脖子根本就是两种颜色。最可怕的还是她们突然朝你笑起来的时候那满口的黄牙，真让人扫兴。于是在三个姑娘向她们走过来时，叶欢把多一半的目光都放在了那个可爱的胖妞身上。
    “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所以没跟你们说，现在说也不晚吧？这我男朋友。”周佳瑜突然牵住了叶欢的手，朝三个人眨眼微笑说。
    叶欢大吃一惊，不过看着周佳瑜一脸得意的神情他挺了挺胸膛，由被动变主动将手握得更紧了。
    那两姑娘听了乌黑的眼球上掠过一道亮光，不停地砸吧嘴却什么话也不会说了似的。胖姑娘可就不一样了，她仍把胖乎乎的手伸进零食袋里嘴里咀嚼的零食将本就圆鼓鼓的两腮胀的像个皮球。
    “佳瑜、你说你怎么不找个瘦小的，这么大个往后要吃掉你多少零食啊。”胖姑娘瞪着叶欢，嘴里嘟嘟囔囔地说。
    几个女生笑的合不拢嘴，唯独叶欢笑的有些牵强。其中的姑娘戳了一下胖姑娘的脑袋，说：“吃你的得了，又没人跟你抢。”另一个姑娘瞧了两眼叶欢，又看了佳瑜一眼，说：“那佳瑜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啊，待会你让他送你回去吧。”说完，两个人就拽着胖姑娘往人群特别拥挤的地方走去，那胖姑娘还不时地回头瞪着叶欢。
    “不是，这——这大姐——”叶欢看着胖姑娘的背影，不知说什么好。
    周佳瑜笑了笑，说：“她小时候发高烧脑子烧坏了，在这之前是我们这几个孩子中最聪明的。”
    叶欢也笑了，说：“纵然鲜花需要绿叶陪衬，你也犯不着找这两颗菜叶子吧？”
    周佳瑜有点不高兴，说：“我们都是一块玩到大的，她们对我可好了，你别在背地里这么说人家。”
    “ 我开个玩笑，可她们真没必要把脸涂成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上这唱大戏来了呢”叶欢说。
    周佳瑜抬眼看着他，说：“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你闻闻你头发上是什么味，?ㄠ???诹硕疾恢?馈！
    叶欢的脸一下子红了，说：“这不是来时匆忙吗？没留意细节——但哥儿的魅力不在头发上，在这啊！”
    他说着就将脸朝周佳瑜贴过去，周佳瑜狠狠踩了他一脚远远地跑开了。
    叶欢兴奋地追在她身后，两个人临近了忽然将手紧紧地牵在了一起。直到他们的背影越来越模糊不知道从哪里消失的时候，夏晓静忽然说：“真看不出来他们两个人是今晚才宣布在一起的，羡慕人！”
    “都喜欢对方一年多了，也对这一刻幻想了很多次吧？所以才不会觉得僵硬、陌生。”我说。
    夏晓静转头看着我，有些诧异地问：“你知道周佳瑜喜欢叶欢？”
    我笑了笑，说：“每一次开例会，他们两个就像王八盯绿豆似的，一旦注意到谁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啊。”
    她凝注了许久，声音有点打颤地说：“那怎么就让你注意到了呢？你不会喜欢周佳瑜吧？”
    “我若是喜欢周佳瑜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吗？我说你怎么老是琢磨谁喜欢谁的就没点别的事吗？一个姑娘家家天天跟个男生似的成绩在后面垫底好意思谈情说爱吗？我是因为叶欢才注意到周佳瑜的，别想歪了。”我觉得前面的话说的又有点过了，到了后面语气稍微缓和些说。
    她愣住了，抬头吸了一下鼻子，有点冷嘲地说：“呵，可三年多了，你怎么就没有注意到我喜欢你呢？”
    听了这话，我心里也苦涩的要命：这么多年了，林晓婉不也是没有注意到我喜欢她吗？我说：“夏晓静，喜欢这东西要看时间，还得看缘分，反正邪乎着呢，咱们还小弄不明白。”
    她没有说话，我当然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可从那之后夏晓静的成绩突飞猛进一下子挤进了前十的名列，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起到推进作用，也许她成绩本身就不坏吧？只是想多一个与我接近的方式，这都是我的揣测。很多事情我们都想不明白，可一旦想明白了也就没劲了，年轻好就好在可以有那么的幻想、那么多的时间，但却不必为此负责，若想快乐就按照自己的内心一直活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