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余生，你的名》27.二十七章

    
    挂在夜幕下的星星和在海风中仍然起伏着、变幻形状的蓝色海面似乎都因为叶欢和周佳瑜的红尘作伴而黯淡无光。我和夏晓静又在观望台上站定了一会儿便觉得索然无味，于是我开口说：“我们下去吧。”
    她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我揣摩她这次真的生气了，我便说：“刚才我的语气是重了点，可知完全没有恶意、一点都没有——”她开始连我说什么也懒得听了，直接愤然的转头脚步特沉重的踩在木梯上爬下去了。打在我脸上的马尾辫子慢慢地消失了，可那感觉就像被铁丝划了一下似的。我整个人特平静站在那，感受着心和脸究竟哪个疼一些。
    等我又犯了烟瘾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时，我也从观望台上下来了。说来也怪，从爬下来的那一刻直到我和他们碰面的整个时间里，除了感觉心情特别沉重之外一点多余的想法都没有了。更让我奇怪的是，夏晓静和林晓婉两个人之间本来是有点矛盾的，可我见到她们的时候两个人却是有说有笑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瞥了方哲一眼，他还像座石雕似的不自然地杵在那里，你也猜不透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遭的事情。可这要是林晓婉在我面前说喜欢我，我一准能顺着渤海一直潜下去，能游多久是多久、要多疯狂有多疯狂。
    “你装钱没？不用的话先借我，我买盒烟去。”我硬着头皮走过去跟林晓婉说。这钱我本可以向方哲借的，可我就是想和她说句话，什么话都成。
    夏晓静看到我走过来，立即沉下脸把头转向了另一边。这又是我反感她的原因之一，如果一个人不想注意你，你何必再把头转过去引起那个人的注意呢。她有的时候骨子里就把自己当成一个高贵的公主，当然谁都可以这么做。但她不成，她不光要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公主，还要所有人都把她当成公主。
    林晓婉先是没有搭理我，她拽了拽夏晓静的衣袖在她耳畔轻声嘀咕着。可她仍然不肯把头转过来，好像生锈了一样。林晓婉束手无策，这才搭理起我来。她走到我跟前，可没有像对待夏晓静那般温柔，趁我不留神就在我小腿上踢了一脚。我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可我已经没有那心情了，这即便和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也不能总让别人哄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吧。
    “够了啊，这你把孙猴子往火炉里推一次他炼的是火眼金睛，你再推第二次试试，看他瞎不瞎？”我压着嗓子跟她说。
    林晓婉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从兜里拿出一张十块钱递到我手里。轻声说：“那你还是先去买烟吧，估计就是看见你心烦。”
    “得，拿人钱财□□，我就自己再往火炉里跳一次。”我小声说着就向夏晓静走过去，左右看了她两眼，笑着说：“夏晓静，有时候吧，你也挺成熟的。可也有时候就跟个孩子似的，比如说现在你就是一点常识都没有——心里数着点，数到六十的时候就赶紧把脖子转向另一头，不然就被海风吹歪了！”
    她听了我这话，一下子把她高贵的头颅转过来了。
    “这就对喽，现在开始数，到了六十你想转再转回去，速度别太快，容易扭到。”说完之后我就迈大步子朝冷饮店那边走去，完全没有再理会任何人。
    “柳铭心——你他妈有病——你有病。”没走几步远我就听见夏晓静跟个公鸡打鸣似的在后面穷嚷嚷。
    听到她这么一嚷嚷，我顿时感觉心里舒坦很多。当然了，至于她说有我病，我自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一整晚，我好像都在打了她一个嘴巴之后又给她一块糖吃。那滋味的确不好受，可我这身体里藏着的那颗心一整晚何尝不跟鸡挠似的难受呢？
    买完香烟从冷饮店走出来之后，最‘有病’的方哲忽然出现在冷饮店的门口。他还是把手揣在裤兜里愣愣地站在那，几乎一晚上看不出表情的那张脸在灯光下朝我露出笑意。
    “林晓婉她们两个呢？”我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甚至用特别厌恶眼神地看着他。
    “在停车那呢，我们该走了。”他淡淡地说。
    我嗯了一声，缓慢地点燃嘴里叼着的香烟。“来，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打火机亮出火苗的那一刻，我心里的怒火也油然而生。
    我带着他走到冷饮店后面那摆放杂物的地方，忽然转身狠狠地打了他一拳。拳头结实的打在了他的胸口上，他趔趄的身子差点倒在地上。他一边大喘着粗气一边看着我发笑，完全没有还手的意思。
    我更火了，伸手拽住他的衣领，一个右勾拳打在了他的腮帮上。这一次他终于不再笑了，嘴里呀呀了两声之后就开始猛咳，可还是没有还手的意思。
    “你他妈以为自己不还手就不会挨揍了？少他妈的跟我装大尾巴狼，林晓婉说喜欢你的时候你听没听见？你他妈的听没听见？”我气的身体一直发抖，再打出一拳的时候已然无力。
    他那双忧郁的眼神望向我时透露出一股固执，像是铁了心的什么话也不想说。这时候，我就感觉自己像是某个军官在鞭打着一个有崇高理想的特务一样。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牛逼？啊、你谁呀？你知不知道林晓婉除了吴尊以外就没说过喜欢谁，可
    那时候看见她哭你怎么就跟个孙子似的。你他妈是在折磨我吗？是在嘲讽我吗？你说话啊——”我揪着他衣领的手开始松弛了，我浑身颤抖的更加厉害。
    “我喜欢她，听到她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心里也特别高兴。可路那么长呢，一群还未成年的孩子想买张电影票都得跟父母要钱，你懂什么是爱吗？小屁孩——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好几年了吗？那咱打个赌看谁敢陪她一辈子，你敢吗？”他把一直揣在兜里的手伸出来紧握起拳头，可却没有向我挥过来。昏暗的灯光下，他紧咬着的牙齿上沾满了鲜血看起来有些狰狞恐怖。
    那一刻，我对眼前的这个方哲彻底陌生了。若不是他后面说的打赌略显的孩子气，我真的要以为明明是同龄年他却比别人多死了一次一样。我的表情呆滞了，空洞般的眼神死死盯着他。我他妈的多想用同样充满冷嘲的笑容告诉他：敢、怎么不敢？我他妈有什么不敢的？可我实在没有这个底气，林晓婉已经表明了她心里喜欢的人是谁。我霎那间感觉自己可笑的要命，就像一条疯狂般在这乱吠着可它自己却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如此丧心病狂。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颤巍巍的手夹住一根香烟就开始猛吸。他也蹲下身，问我：“叶欢和——”
    “对，他和周佳瑜在一起了。你以为谁他妈的都像你这般懦弱？靠，真不知道她喜欢你哪点。”我仍然生着气，但比刚才冷静了很多。
    他从兜里拿出卫生纸擦了擦自己的嘴，忍着疼痛说：“我们总不会在这个高校待一辈子吧？总有各奔东西的时候，可我们谁也猜不到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对方要去哪。所以、所以——我说的你应该明白吧？”
    我点了点，但也只是明白他的意思并不赞同。我说：“谁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远，可有个姑娘若跟你说喜欢，你也喜欢她。但你却畏畏缩缩的，别人就会笑掉大牙。”
    他笑了，说：“那第一个笑的人肯定是你啊，既然你没想那么远。为什么今晚不告诉林晓婉说你喜欢她呢？因为你知道，你们压根就不是一条路子的人。”
    我被他这话震住了，问：“叶欢告诉你的？”
    他没有说话，站起身的时候伸手也将我拽了起来。“是不是叶欢告诉你的？”我不依不饶的问。
    “都是你自己说的，还有必要问谁告诉我的吗？哥们之间不是有协议吗？无论谁和林晓婉在一起都不会诋毁对方，对吧？”
    我一脸沮丧地说：“玩蛋去吧，少跟我提协议。操，爷们总算知道你们这些文弱书生哪来的优越感了，一个比一个孙子。”
    他笑了，说：“我又没和她在一起，再说了即便在一起了一辈子那么长呢，你没准还有机会呢。”
    我白了他一眼，说：“嚯，那要是没机会呢？你们两个再给我颁发一个‘十年陪跑’的奖杯？”
    “得，贫嘴谁也贫不过你，给我根烟！”
    我当时脑袋里乱的一锅粥，根本就忘记了他不抽烟这一茬儿。就在我伸手去掏烟的工夫，他突然卯足劲地给了我一拳，这一拳准确地打在我的左胛骨上，我一下栽歪在地，差点疼出了眼泪。
    “你——你大爷的——”
    “谁文弱书生啊？我可能文能武的，不打你一拳我还真咽不下这口气。不过的确有点不地道，够孙子！”他笑着说，说完就跑开了。
    我揉着他那一拳打在的地方，一边喊疼一边发笑。说实话，他要是不打过来一拳爷们真瞧不起他。
    我讲的太入神了，或者说自己宁愿沉浸在过去的回忆当中不愿意醒过来。而这会儿慕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她的眼角还留着打哈欠时的泪痕，那小嘴跟婴儿吃奶似的微微地蠕动着。
    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我想在她面颊上亲一口，但却畏惧地退缩了只是伸手将她的被子往上拽了拽，之后呢就轻手轻脚地把房间里的几张椅子拼凑在一起，打算就这么将就地睡一晚。
    就在我要躺下凝神回想打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我慌忙地捂住裤兜踮着脚从病房跑出来。
    “我说你们这蜜月也太久点了吧，都他妈两个多月了，孩子不要了？”电话是叶欢打来的。
    “刚下飞机，现在在出租车上大概半个小时就到市里了，你在哪？”他说。
    “还在人民医院呢，你过来吗？”我问。
    “当然要过去一趟，毕竟是你妈以前还是我的班主任。不是轻微的吗？怎么还住了这么久呢？”
    “我妈她出院了，现在住院的是慕雪，我得在这陪着。”
    叶欢显然有些震惊，问：“她怎么还住院了？什么毛病？”
    “三言两语说不清，你来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