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匠》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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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动手吧。”江询说:“从另一侧取,这种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沈清,我相信你。”
    我点点头,他说:“你先转过身,等我叫你。”
    我再次点头,嗯了一声,离开几步背过身去,一段时间里,只听到一些器物摩挲的声音,像把什么东西从那些血腥中生生掏出。他的呼吸时缓时急,偶尔一下子顿住了,隔上几秒,又长长地吐出。
    我在未知中单是听着这些声音便头皮发麻,更添了紧张和压力,等到他终于开口唤我的名字,我迟疑了一下,才回过身去,看到司铭准备的盘子里堆了一些东西,被一块布盖住,渗透出来的是淡淡的血水混着脓水。
    我不敢去看那下面是什么样子,把盘子端到一边,在江询准备好让我动手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从来没给活人做过这样的事情,手指有些僵硬,清理过后在掌心里搓了几下,让冰冷的温度恢复一点之后,才从司铭的药箱里拿出一把合适的刀子,又觉得放心不下,把一条毛巾折好之后放在他身边,说:“一会儿你若是忍不住,就把它放在嘴里咬着,我会尽快帮你处理伤口,你千万别动。”
    他嗯一声,让自己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
    我静了静心,提前准备好止血的药粉,在他未受伤的另一侧下了刀。
    人伤到这个程度,缝补不可能只要薄薄的一层皮就足够,可江询实在有点过于单薄,平日里还好,脱下衣服之后我看着他只怕这一刀会直接切在他的骨头上,悬着心打起十二分的精力,花了很久才完成这提前准备的第一步。
    与尸体相处惯了,整个过程中,我竟没有察觉出任何的不对,只是觉得难度小于预期太多,等取完了,细细地上好药,用一块纱布暂时将切割面贴起来,抬起头才发觉江询此刻的状态过于安静。
    他不止是一动不动,连正常的生理反应都异于常人的平静,我甚至看不到他的呼吸了,用手一摸,也找不到他的心跳。
    “江询?”我被吓了一跳,连忙出声,问他:“你还醒着吗?江询,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没事……继续。”他嗓音喑哑,睁开眼睛看向我,见我神色慌张,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在我连连点头拿起针线的时候,微声说了一句:“还活着呢,缝得好看一点。”
    我屏了口气,看他一眼,见他唇角勾出一抹虚弱的笑意,心中颤了颤,得了一点安慰,重新专心于手下。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整个过程中,江询从头到尾都配合得不像个还有知觉的正常人,等我缝完最后一针,把线剪断,用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抬头才看到时间竟已到了正午,给他敷了药把伤口包扎起来之后,两个人面对面,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苍白的脸庞落在我的眸中,显得有些快要昏迷的呆滞。
    “你好好休息。”我扶着他躺回床上,把被子盖在他身上,说:“我会经常过来看你,现在别睡得太沉,如果我叫你的名字,你一定要给我一个回应,好吗?”
    江询意识似乎开始模糊,双唇紧抿着,忍痛中眉头蹙起,好一阵儿,对我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的样子,也觉得心疼难当,手抚上他的侧脸,俯身抱了他一下,然后把司铭的药箱收拾好,清理掉了用过的东西。
    唐刈知道我在给江询缝伤之后蹲在外面等了很久,这会儿见我出去,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门前往里张望,问我:“他怎么样了?”
    我把门关上,小声说:“没事了,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唐刈拍了拍胸脯,“我就知道询儿命硬得很,刚看到他那副模样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不过他可是断了一条手臂都能接回来的人,这点小伤一定没问题。”
    我勉强笑笑,嗯了一声,没告诉他江询这次的伤可比上次断臂更要命得多,胡乱说了几句话,安抚过他的情绪后,问:“子未呢?还有司徒御和白忠先生怎么样了?”
    “沈小兄弟在照顾兰若姑娘呢,司徒御和白忠都还没醒,司铭先生在房里看着。”
    “哦,对了,还有件事。”唐刈说:“那个秦邺,他已经回家了,临走前说让你休息好了之后,明天晚一点过去找他一趟,他有话要跟你说。”
    我微一思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之前就空旷的圆楼,在经历了这场事件之后,残旧破败,处处受损,更透漏出一幅荒凉的景象。
    我每隔一个时辰都会去看一眼江询,把他从半梦半醒中叫醒,然后再回到房里靠在床头眯一会儿,一整夜也没敢躺下,只怕一旦睡熟了不能及时醒来,江询会出事。
    熬到天亮,我浑身的骨头更疼了几分,肌肉酸胀,也许是淋雨有些着凉,头也开始发痛。
    我按了按眉心,走到江询门前,系在腰间的挞魔鞭忽然震了一震,我一愣,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阴气从里面发散出来,手放在门上,犹豫了一下,轻手推开一条缝,一阵寒气顿时扑面而来。我浑身打了个冷颤,没有走进去,看到江询盘坐在床上,锁眉闭目,身边被一个厚重的莹蓝色冰阵所包裹着,手腕上那串佛珠取了下来,放在一旁,正在一下一下地闪着红色的光芒。
    一夜的功夫,他已经可以运气疗伤了吗?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他没有察觉,也已无大碍的样子,便没有再进去打断他,慢慢地把门掩上退了出去。一整个上午,门口那股微弱的阴气不散,我在快到傍晚的时候跟唐刈和子未叮嘱了一声,不要让任何人靠近那个房间,之后独自带着挞魔鞭动身去了秦家。
    侗川的人原本闭户的时间就早,这会儿出了事,路上更是没有一个人,我走到秦家的宅子附近,远远地看到有两个影子从里面出来,却又好像眼花了一样,只虚晃的一瞥,转眼的功夫便不见了。
    我走到近前,看到小满正要关门,见了我忙打了声招呼,把关了一扇的门又打开,说:“沈姑娘您快请进,少爷正在厅堂里等您呢,我马上去给您沏茶。”
    我道一声谢,小满匆匆把门关好之后引我到内厅里,果然见秦邺正坐在那里,手中拿着那个八卦盘,正呆呆地想着什么出了神。
    “少爷,沈姑娘来了。”小满出声唤他。
    秦邺一定神,视线落在我身上,竟闪躲了一下,起身道:“道友快请坐。”
    我依言在他身侧坐下,问道:“你让我过来,是还没找到司徒家父子二人的魂魄吗?”
    秦邺轻叹了口气,“刚才七爷八爷来过了,我已经把杨利交到他们手上,带回地府接受惩罚,只要消除生前的业债,便可以投胎转世。我把司徒家这两个人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他们现在怀疑这两个人若不是还有生机,便是已经魂飞魄散,让我查明真相,确认他们死亡再上报,断不可再出现十年前的疏忽。”
    秦邺说:“我还是要去找一趟白老头,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有关于这件事只有他知道的最多,我们秦家和司徒家的关系紧张,沈姑娘你是他们的客人,到时候还希望你能多帮忙,让我能见到他,让他开了这个口。”
    “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尽力,而且你这次救了二少爷,他们司徒家不会再像从前的态度对你。”我说:“只是白忠先生现在还在昏迷中,等他醒过来,身体缓一缓,我会把事情转告给他,先帮你探一探他的口风。”
    “多谢了。”秦邺拱手,我看着他,唇线一抿,又问:“秦少爷,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可有眉目了?”
    提到这件事,秦邺脸色一僵,支吾了一下,见小满把茶水端上来,忙岔开话题道:“沈姑娘你先喝点水。”
    我看他的样子,知道这其中缘由不简单,忙问道:“你打听到了什么?他们不能投胎转世的事情,是不是与我师父的失踪有关?”
    “沈姑娘,我……我是打听到了一些线索,但是……有些话,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我不知道。”秦邺说:“这次七爷八爷过来的时候专门问了我这件事,再三嘱咐我别插手,他们说如果我现在让你知道全部的真相,可能……会危及到许多平凡百姓的生命。”
    我一时无言,不知该说什么,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秦邺看我的样子,犹豫再三,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你,我打听到的不多,其实……”
    他叹一口气,让小满下去,才轻声道:“我只能告诉你,他们不能转世,是因为他们的先祖身上背负着血债,只有把那些都还清,这一切才能结束。而且,你们那个地方也很奇怪,在地府里完全没有对它的任何记载,它的轮回全是由自己完成的,我是用了一些特殊的渠道才从别人口中问出了几句,我能告诉你,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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