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被人拐跑啦》铁面（三）

    
    李初夕终于成家了。
    他的娘子名叫张婉，与他同岁。
    村民们只见过她一次，那是在新婚之日上，那个仙气飘飘的红衣少女款款而来，携着李初夕的手拜了高堂。
    没有鞭炮，没有奏乐，甚至没有宴请亲朋好友。
    他们的婚事简简单单、安安静静地完成了。
    可是有幸见过这对新人的人都说：“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难怪李公子这么多年也没娶亲，原来心中早有人选！那新娘子，美若天仙，也只有她，才配得上李公子的美貌！”
    拜堂之后，李初夕和张婉去了张婉的小屋，过着幸福而宁静的生活。
    这日正是赶集天，李初夕上街买东西去了。
    他正悠哉游哉地在街上闲逛，却突然听见前面有人在争吵。
    他便上前去查看情况。
    一个菜农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面色焦急，求助似的看着周围的人。
    他道：“大家都给我做作作证啊！你们都是看到的，我的钱袋子里全是散钱，哪儿有他说的十两银子啊！”
    他面前站着一个趾高气扬，一脸冷笑的胖子。
    那胖子衣着华丽，满面油光，肥头大耳，看来是个有钱人。
    那胖子道：“你的意思，是大爷我敲诈勒索你？老子刚才给你的就是十两银子，你可别不认帐！”
    说着，他目露凶光，示意远处几人走上前来。
    那菜农记得快要哭了，他竟钱袋敞开，奉到那胖子面前：“大老爷！您睁眼看看那！小民钱袋子就摆在您面前，里面全是铜钱，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又怎么会有您的十两银子呢？”
    那胖子身上将钱袋子推开，道：“我不管你这么多！反正你得把我的银子还给我！”
    那菜农再度面向周围的人，哀求道：“大家给我做作证吧！谁见过拿十两银子来买白菜的呀！我做的都是小本生意，经不起他这样折腾啊！刚才这位大爷来买菜的时候，旁边的人应该看见了吧？他根本就没有给过我十两银子啊！求求你们看见的人，都帮我作作证啊！”
    那胖子骂道：‘去去去！我来买菜的时候，这里除了我以外，一个人都没有，谁敢说他看见了？！“
    那菜农焦急地环顾四周：“有人看见了呀！”
    他跑到一人面前，哀求道：“大哥！方才你也在！您看见了吧？他根本就没有给我十两银子啊！”
    那人面露为难之色，偷偷瞟了几眼那胖子。
    那胖子脸色一变，朝那人走了几步，又另有几个人走来，将那人围在中间。
    胖子阴沉着脸：“小子！你看见了？”
    那帮人走近一步。
    那人吓得脸色苍白，他拼命地摇摇头：“我没看见！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过是站这儿看看热闹罢了！”
    “嗯？”那胖子狰狞着脸色，“连本大爷的热闹你也敢看？知道本大爷是谁吗！还不快滚！你们这帮子看热闹的混蛋，都给老子滚开！”
    说着，围观的人纷纷散去了。
    胖子转脸冷笑着：“老头儿！别他妈废话了！快给钱吧！”
    菜农面露苦涩道：“大爷！我一介贫农，那里找来十两银子给你啊！我不过是卖卖白菜，挣点饭钱罢了，就是卖十担白菜，也挣不了十两银子啊！”
    胖子摇头道：“那我不管！我只认钱，不认人！你要是拿不出银子，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菜农去拦住那些散去的人：“大哥！别走，刚才你也在，你应该看见了啊！”
    那人如见了瘟神一般，惊恐地将菜农推开：“老头儿！别瞎说！你认错人了！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菜农去拦另一个人：“大哥！别走！帮我做个证罢！”
    那人说：“老头！你老糊涂了吧！我才刚来呢！”
    胖子冷笑道：“老头儿老头儿！别浪费时间了，哪怕你今天把官府的人找来，这钱你也得乖乖地掏给我！你知道官老爷，是我什么人吗？他可是我的至亲！我和他可是八辈子的亲戚！关系好的不得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把钱还给我，免得我报官，等我那亲戚来了，将你抓进大牢，十大酷刑轮番上阵，还要受那皮肉之苦。”
    那菜农惊得战栗不止，他哀鸣道：“大爷！您就饶过小的吧！你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又何必逼着我一个菜农要十两银子呢？”
    那胖子冷冷一笑：“你以为我的大富大贵是怎么来的？”
    菜农哭喊道：“苍天啊！大地啊！谁来救救我这可怜的小老儿啊！”
    “啧啧啧！”胖子摇头道：“看你也怪可怜的！这样吧，你把你身上的钱全部给我，我看着也该有一二两吧！那剩下的钱，就当我饶了你了！”
    菜农一把收回了钱袋子，捂紧了口袋：“大爷！这可是我一家老小的饭钱哪！要是都给了你，难道叫我一家老小都去喝西北风？”
    那胖子冷笑着：“我管你喝什么风！你要是不乖乖把钱交出来，我叫你们什么风都喝不了！”
    那菜农道：“你这不是抢劫么！”
    胖子瞪大了眼睛：“抢劫！你竟敢说我抢劫！我告诉你，我可是官老爷的亲戚，你说我抢劫，那你就是在官老爷脸上抹黑！你这可是死罪，是要杀头的！”
    菜农哭喊着：“救命啊！”
    此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胖子和他皆是一惊。
    胖子道：“哪里来的小鬼！快滚开！”
    菜农眼睛发亮，一把抓住了他，哀求道：“大侠！救救我吧！大侠！”
    李初夕说：“我作证！你根本就没有给过他银子！”
    那胖子眉头一皱：“你在这里张着嘴巴吓唬谁呢！”
    李初夕说：“我来替他作证。”
    胖子发怒了：“那里来的神经病，对着我呲牙咧嘴，就是不说话！你在耍老子么！”
    他一把抓住李初夕的衣领，怒目而视。
    李初夕道：“放我下来！”
    围观者看清了李初夕的容貌，对胖子说：“这人啊，前村子里李秀才的儿子，是个哑巴！”
    “哑巴？”胖子皱了眉头，不可思议地笑笑，“一个哑巴还敢来招惹我？老子把你揍一顿，叫你有苦说不出！”
    李初夕大喊：“我不是哑巴！”
    胖子道：“哑巴！不想挨打的话，赶紧给老子滚开！”
    可李初夕张开双臂，护在菜农身前：“我给他做证！你休想胡来！”
    胖子怒极反笑：“嘿！你这死哑巴，还真的跟我较上劲了是吧！”
    李初面色严肃，一动不动，不肯退让。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面对不平之事时，哪怕不能拔刀相助，也得挺身而出。
    他无法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任由一个菜农被恶霸欺负。
    邪恶想要凌驾于正义之上！那是绝不可能的！
    所以他站在菜农面前，在无人敢出面作证的情况下，他便是抵挡邪恶的最后一道防线。
    胖子发怒了，他揪着李初夕的衣领，将他狠狠地丢在了地上！
    然后一招手，几个混混一拥而上，对他拳打脚踢！
    菜农在一旁急得喊着：“打人了！打人了！不得了了！”
    胖子恶霸人多势众，围攻的群众不敢上前，只得对着混乱指指点点：“你看你看！真是没有王法了，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动手打人！”
    那菜农去拉他们，却被他们粗暴地推开。
    胖子说：“死老头儿！别过来！把我惹急了，我连你一块儿打！你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几下！”
    菜农说：“我把钱给你！我给钱！我把所有钱都给你！我给你十两银子！你们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一个难得的好人，就要被你们打死了！”
    那胖子狞笑着：“滚蛋！老头儿！这已经不是十两银子的事儿了！这可是关系道老子的面子问题！今天我要不打死他，往后这街上，还有谁会怕我？！”
    李初夕咬紧牙关，恨恨地望着他们。
    “官兵来啦！官兵来啦！”有人喊着。
    菜农连忙招手：“快来人呀！快来人呀！这里要出人命啦！”
    那帮官兵走来，却对老头儿骂骂咧咧道：“闭嘴！瞎叫唤什么！你当我们都是瞎子么！”
    胖子命人住了手，对那兵头儿笑道：“兄弟！真巧，原来是您啊。”
    兵头儿眼睛一瞟，点头道：“原来是胖子兄弟，怎么，这里发生什么事儿了？”
    那菜农忙去将李初夕扶起来，连声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儿吧？你快走吧，为了十两银子，要是赔上你一条人命，可不值当。”
    李初夕摇摇头：“这已经不是十两银子的问题了。”
    菜农一叹气：“您怎么还摇头啊，怎么这么犟啊！”
    胖子看了两人一眼，不屑一笑：“今日我到这老头儿这买菜，明明给了他十两银子，可他不认账，还对我和官老爷出言不逊！我们正想教训他，又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一个哑巴，对着我呲牙咧嘴，全然不把我们官府放在眼里，您说，该不该打？”
    兵头儿眉头一皱：“少套近乎！你和老爷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算是一碗盐汤，掺了十八桶水，也该没味儿了吧？这竟也成了你在这儿嚣张的资本？”
    那胖子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兵头儿又看向菜农：“是他说的这样吗？你收了人家银子，却不认账？”
    菜农忙道：“官老爷明鉴！小老儿今日所得，全在这钱袋子里，里面全是铜板，根本没有银子啊！”
    兵头儿道：“可有人给你作证？”
    胖子忙道：“对啊老头儿！有谁能给你作证？啊？站出来！谁能给他做证的？”
    围观的群众交头接耳，却无一人站出来。
    兵头儿道：“既然没人做证，那就说明你在撒谎，我可要判你的罪了！”
    菜农一惊：“啊！官老爷明鉴啊！怎么可以这样判呢！”
    “没有证人证明你说的话，那你就是在撒谎！本大人判你，速速把银子还给胖子！要不然，大刑伺候！”
    菜农惊呼着：“大家快来帮我作证啊！刚才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求求你们了！帮帮我吧！”
    兵头儿冷声道：“看见的都出来说句话，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们，要是敢乱说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围观者都迅速低了头，不敢说话。
    这时，李初夕上前一步，站到了兵头儿面前。
    他道：“我作证。”
    兵头儿看了他一眼，道：“哑巴？做什么的？”
    菜农说：“他可以为我作证！是不是啊，小兄弟？”
    李初点点头。
    兵头儿却笑了笑：“可笑，找一个说不了话的来当证人！”
    他摇摇头，继续问道：“谁来作证？没人做证，那我就判了！”
    李初夕道：“我作证！”
    兵头儿喊：“谁来作证？”
    李初夕道：“我来作证！”
    “看来是没人了......”
    “我作证！”李初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
    “我作证！”他圆睁着双眼，捏紧了拳头！
    他用尽全力，发出来自心底的，最愤怒的呐喊！
    “我作证！”
    兵头儿道：“没人做证？那我可就判了......”
    “我作证！”
    “我作证！”
    “我作证！”
    李初夕声嘶力竭，他望见菜农绝望的眼泪了，他望见胖子得意的冷笑了，他望见兵头儿心安理得的微笑了，他望见围观群众的叹息或冷漠了......
    他望见邪恶脚下，正在颤抖呻吟着的邪恶了......
    他颤抖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作证！我来！”
    他终于喊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他终于发出了他这一生最响亮的声音！
    他让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他让这世界都在颤抖！
    他怒目圆睁，他绷紧了全身......
    他吐出了一口鲜血。
    血雾染红了半边天。
    然后他，缓缓向后倒去......
    扑通一声，他造就了第二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