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当家》第十一章 幸亏还有明白人

    
    帷幄垂垂马踏沙，水长山远路多花。眼中形势胸中策，缓步徐行静不哗。（宗泽）/p
    世间已无宗汝霖。/p
    “所谓二府三司，即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只虚有其名，而不行其权，延用唐时制度，在中书门下设政事堂为宰执办公之所，号称东府，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正宰，添设参知政事为副宰相。唐时枢密使只掌管文书，我朝枢密院职掌军政，号称西府。东西二府对执文武二柄。盐铁、度支、户部三司起于唐末，五代特重其职，至我朝而专掌财赋，其长官三司使大权在握，为天子心腹之臣，号称计相。如此军、政、财分立，天子总摄大统。/p
    神宗皇帝元丰改制以来，三省六部重新正位，尚书左仆射兼任门下侍郎，尚书右仆射兼任中书侍郎，此为正宰相。撤销参知政事，增设四名副宰相，即，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尚书左丞、尚书右丞。撤销三司，职能归户部、工部。六部职能大部分恢复。/p
    陛下登基之后，为总齐军中之政，总领内外军马，特设御营司，下辖御营前后左右中五军，御营司长官御营司使由宰相兼任。由此宰相权力达到我朝最重······” /p
    胡寅侃侃而谈。还不忘特意点出“由此宰相权力达到我朝最重”，在国家倾覆的时刻，办事决不能拖沓扯皮，见机行事，快速的决策施行，权力集中本也无可厚非。/p
    可我们的黄潜善、汪伯彦二位相爷，身任如此重任，这两年来做了些什么的吗，既没有全国统筹的大略，也不振兵兴旅，两淮防务一塌糊涂，难道要做优哉游哉的闲谈名士吗？一味主和，因循苟安的结果太惨烈了，淮扬溃散、天子出奔，使我朝辱上加辱，但愿天子圣明，能更换贤相啊。/p
    赵德基听的仔细，不愿漏掉一个字，他像海绵一样，只想尽快吸收尽可能多的信息。/p
    胡寅正在奏对。康履来报，“官家，御营司都统制王渊和都巡检使刘光世打起来了！”/p
    赵德基听得一个激灵，刚听胡寅解说，这御营司和御营五军是当下可以依靠的主要军事力量，宰辅大臣任御营司使副，这御营司都统制和都巡检正是主管提举御营五军的大将，他们俩怎么会打起来？/p
    “人在何处？”赵德基问道。/p
    “在府衙前堂。”/p
    赵德基急匆匆想赶过去看看情况。天色已黑，赶到前堂外时，堂中已经掌了灯，他并未进屋，制止了康履的通报，站在屋外黑暗中驻足观看。堂屋里两个中年将领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衣甲撕裂，桌椅乱滚，嘴中还不停对骂，浓重的陕西口音让赵德基听不清他们骂的什么，只听的“直娘贼”来“直娘贼”去。两个老大臣焦急的正在劝架，一个稍胖一些的说道“几道、平叔，不要打了，有事好商量啊。”另一个躲开撞歪的椅子，说道“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p
    赵德基再看，还有一名脸庞瘦削，棱角分明的大臣远远的站在一旁，没事人一样叉手而立。/p
    赵德基把康履叫上前，用下巴指指屋内，康履会意，连忙解释道：“这两个厮打的将军，个子高的是提举御营司一行事务、都巡检使刘光世刘将军，个子矮一些的是御营司都统制，王渊王将军。左边这个老大臣是左仆射门下侍郎黄潜善黄相公，右边这个是右仆射、中书侍郎汪伯彦汪相公。一旁站着的是礼部侍郎、御营司参赞军事张浚张侍郎。”/p
    赵德基用手拍拍额头，心中苦笑，这就是我的最高军政领导班子吗，这个见面方式还真是特别的很。他缓步走向前，张浚看清来人，大喊一句“微臣叩见陛下！”/p
    黄潜善、汪伯彦这才扭头看到官家，连忙跪下行礼。王渊听到喊声，手上已经松了劲儿。刘光世正背对着门口，他只当是没听见，瞅准机会照着王渊胸前就是一拳，打的王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王渊跪在地上只拿眼睛剜他，却不敢上前还手。张浚跪在一旁摇摇头，心中叹道，一个怎么说也是大宋曾经的西军骁将，一个怎么说也是将门世家，这高官厚禄几年下来，怎么都跟街头泼皮一般了。/p
    赵德基正待绕过他们找个椅子坐下，刚走到刘光世身边，刘光世突然跪着抓住他的袍角，大哭道：“官家，臣有事奏啊官家！”/p
    未等赵德基发话，他又哭喊道：“官家，好个王渊王太尉，官家命他主管江上船只，总说但要过江，随时可渡，绝不会误事。现在倒好，臣下所部，三万余人到了江边，船却不见几艘，军心不稳，将士离散，那可是追随臣下多年，平叛剿贼立功无数的西军精锐老卒啊。更让人悲愤的是，臣属下两千余骑皆陷在江北，生死难料！我等南行以来，军中最是缺马，如此损失，我刘光世无颜面对陛下啊！”说罢又是痛哭。/p
    王渊正要辩解，赵德基摆手制止，他把刘光世扶起来，好言抚慰道：“将军莫急，快快起身。”扶起刘光世，转身又道：“众位爱卿，都起来吧。朕过江之后，遇到镇江守臣钱伯言，已经给他下了口诏，让他措置沿江所有公私船只，尽快救助江北军民。如今怎样？可有报来?”/p
    黄潜善出身答道：“官家，已有来报，钱伯言已搜集大小船只三百余艘，正在紧急抢渡。吏部尚书吕颐浩也正在江边协助指挥······”/p
    刘光世又哭着抢奏道：“全是渡不得几个人的小船，又济的甚事！？”/p
    黄潜善被怼的张口无言。赵德基说道：“谁闯的祸事谁来平，谁家的孩子谁去抱。黄卿家、汪卿家，你二人前去江边坐镇指挥抢救江北军民可好？”/p
    黄潜善、汪伯彦闻言连忙下跪：“陛下，此时我二人怎可离官家左右啊。”/p
    刘光世冷哼一声，说道，“只怕是二位相爷，想去也不能去了吧。如今大江两岸民情汹汹，臣过江时听说，司农卿黄锷、给事中黄哲方被错认作黄相公，被愤怒的军民活活打成了肉泥，司农寺少卿史徽、司丞范浩也被乱兵所杀。此时扈从亲兵未到，二位相爷若抛头露面，怕是不会有好下场·····”/p
    得，这倒好，这司农卿就相当于现在的农业部啊，虽然元丰改制后主管农田水利的职能又给了户部，但仍主管仓场库务，也算实权很大了，这下好了，主管司农寺的主官好死不死竟然被认作黄潜善给打死了，找谁说理去?/p
    黄潜善一听急红了脸，指着刘光世说道：“你···你···，我一再忍你，在官家面前你怎敢如此！你的御营军奉令抵挡金兵，为何不战而逃！？”汪伯彦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将军恐怕难推擅逃误国之罪吧？”/p
    刘光世一甩袍袖，不再言语。/p
    这时，一旁的张浚说道：“官家，当前形势，昨日渡江之前，从御营司获得的各方军情来看，金军主力由粘罕率领攻下淮阳之后，向东面沭阳一带去追击韩世忠部了，南下扬州的金人是由拔离速等人率领的金军偏师，既是偏师，料来人数不会太多。这只偏师如尖刀一般直插扬州，御营前军张俊部，御营中军吴湛部，御营后军辛企宗部，还有御营提举官刘平叔的部下······”，说道此处，张浚侧眼看了看刘光世，继续说道：“御营提举官刘平叔的属下王德、杨存中部在金军攻打天长军时，尽皆溃散。”黄潜善、汪伯彦、王渊在一旁挺了挺胸，眼睛都斜向刘光世。/p
    张浚接着分析道：“但坏事中也有好事，正因为诸部溃散如此之快，一半星散扬州周边府州县，一半到了江边各渡口附近。金人的前锋尖刀插在扬州，臣分析他们定然不敢贸然分兵追杀各地溃军。这正给了我们抢渡江北人马，聚拢御营各军的宝贵时间。臣建议，第一，派出得力大臣，赴江北各地，重新招聚各路散兵；第二，吏部尚书吕颐浩素来知兵，臣推荐吕颐浩为沿江制置使，总领上自鄂州、下至江宁、镇江、江阴长江防务，近可集结一切可用船只，抢渡军民，远可教练水军，以防金军渡江。”/p
    赵德基听的一知半解，但看他说的头头是道，也算颇有几分道理，他询问道：“各位以为如何？”众人都点头称是。赵德基正襟危坐，道：“那就依张卿家所说。朕还有几句话，一并施行吧。其一，即刻召集过江的三省、枢密院、六部、御史台主事正副官，赴衙堂来议事，以半个时辰为限，能来多少算多少，把吕颐浩也叫来，镇江知府钱伯言为沿江制置副使，不必前来，先主持抢渡军民。其二，所调用的官家船只暂且不论；征用的民间私船，算是租用，要优给船资，急切间钱财若不够用，先开出欠条，局势稍稳，立即兑付。不可再引起民怨！其三，去寻一幅地图，挂在衙堂，等众官来到，朕要坐堂议事！其四，王渊听旨，朕现在不问你把主管的船只派往何用了，立即着人去找，能多快就多快，此事办不好，朕从重问责！其五，礼部侍郎张浚听旨，你即为御营司参赞军事，等众臣来到，朕命你详解当前敌我形势，你先去准备吧！其六，御营司提举官、都巡检使刘光世听旨，命你立即着人聚集已经渡江的御营五军将士、殿前司护卫亲军，提领粮草、军械，不得有误！其七，左仆射门下侍郎黄潜善、右仆射中书侍郎汪伯彦汪听旨，你二人既不愿到江边抢渡军民，就陪朕在这衙堂等着众官前来吧。康履！ ”/p
    “臣在”，康履答道。/p
    “给二位相公赐座！”赵德基说道，“诸位可有异议？”/p
    “臣等无异议。”/p
    “那就依旨行事吧。”/p
    椅子搬到跟前，黄潜善、汪伯彦哪里敢坐，两人对视一眼，额头冒出汗来。汪伯彦身体不争气的抖动起来，腿下一软，几乎又要跪倒。黄潜善见状，伸手偷偷推了推他的后背，咬一咬牙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官家遭此大难，当然对我们有所不满，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要稳住心神，想方设法挽回圣心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