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人间》第四百七十一章 青山不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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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曾无数次做过错事。也曾无数次坚定的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自己所作的每一件事皆不后悔，无论错对。
    可是结果终究是那么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而已。
    只有这次，只有这次……
    他终于做了一件对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件让自己不再后悔的过去……
    可是。却没了命……
    楚心瀛第一个反应过来，随后便朝着李一凡的方向没命的跑了过去。众人则是在看见楚心瀛动作之时，纷纷反应过来，紧跟其后。
    此刻的楚心瀛似乎是已经什么也不顾了……冲上前去，一把将李一凡涌入怀中，再也顾不上什么嫉恶如仇的心性和敌我相对的位置。只是那么轻轻将李一凡拥入了怀中……
    “李一凡！”楚心瀛喊着。
    那一个声音发自内心，没有思考。只是喊着：“你怎么了，李一凡！你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平日里的形象从来都是一个没有悲伤可言的女强人形象。所以楚心瀛此刻即便是看着心爱之人命陷垂危之中，却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心里。是一种疑惑。
    她不明白李一凡这么强大的人究竟是如何会如此这般的躺在地上，满嘴是血……就像她不明白，这满口仁慈正义的世界，最终是为了什么要靠着一个入了魔的人去拯救！？
    只是抱着李一凡，楚心瀛耳边回想着的，是众人焦急的声音和身旁水泉儿的呼喊……
    李一凡躺在楚心瀛怀里。只觉得那呼吸极度的痛苦。似乎每每呼吸一下，周身各处，尤其是肺部都会一阵的疼痛。嘴里是无数的鲜血疯狂的朝外涌着，让李一凡说不出话来。心中倒是感激自己这副神躯。还能护他在如此致命的伤势之中，还能又一息的余地，最后看一眼那众人……
    看着楚心瀛眼中有些故意掩饰着的泪花。看着水泉儿焦急的哭喊。还有大憨，肆野的惊慌无措。邪宗众多门主脸上挂着的来自于人性的痛苦。哪怕是骨龙那家伙，此刻竟然都沉默了……
    心中不免的开心。李一凡曾经多次的想过自己死去的那一天。
    那对于他而言，应该是一个凄凉的晚上。而不是眼前这洒满了阳光的清晨。应该是一片孤独的黑色，而不是那天边带着温柔的鱼肚白……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死。那世上的人们，该是欢呼雀跃，该是全城庆典。却没想过，真的到了那么一刻，还真的会有这么多的人，为自己这么一个犯下了无数过错的人而真心的难过……
    一切好像在自己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在自己被楚心瀛匆忙拥入怀中的那一刻。又回到从前。回到了那个，拥有同样鱼肚白的清晨……回到了一切的最开始……
    他想说话。他想告诉楚心瀛，告诉楚心瀛说，这是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痛快的，也是唯一一件不会后悔的事情。这条命，没了也值了。可是，或许是那口中鲜血的缘故，又或许是那身上的伤势，便是李一凡再努力，却也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楚心瀛看着李一凡的模样。她知道，李一凡想说话，却已然说不出话来。
    那心里是突然间察觉到的一个讯息。
    多可悲啊……
    这么一个曾经叱诧风云，曾经伶牙俐齿的家伙。他曾经无所畏惧，人人闻其名便丧胆。曾经做过那么多让人奉之为传说的大事。可是呢？可是偏偏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临死之际，却连说出那最后一句话的权力都没有……
    那淡紫色的眼眸之中，再也束缚不住那略带着滚烫的泪水……
    一行热泪在眼角滑了出来……似乎是连楚心瀛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这样的一幕，被李一凡看的清清楚楚。拼尽全力的抬起手。他想帮那姑娘擦去高傲脸上懦弱的泪……那一刻，从来藐视一切的李一凡，竟然开始了心里不断的恳求。
    恳求着那可笑的天命，能不能最后给自己一次机会。给自己，再去简简单单触碰一下不舍之人的机会……
    就一次也好啊……
    毕竟……那自己不舍的人们……自己却从未在最后触碰过一次……
    忍受着剧烈的疼痛，李一凡拼命的抬起右手，朝着楚心瀛的脸颊挪了过去……可似乎自己的请求，终归还是个笑话。
    那手距离楚心瀛脸颊的咫尺之际，李一凡却是只觉得身体上随后的一丝力气已然用尽，仿佛是自己再也控制不了这具身躯一样。那手于楚心瀛脸颊咫尺的距离，骤然停住……缓缓脱离，伴随着引力，朝下落去……
    那一刻仿佛变得很慢。
    李一凡不再觉得身上疼痛，呼吸似乎也变得轻盈起来。那具残废的身体，已经跟李一凡再没了任何一点的关系……
    看着那已然举到一半的手，还是那么滑落下去。
    李一凡心中不禁苦笑。想着，怕是那自己做过的错事实在太多了些，哪怕是直至今日，自己如此的偿还，也于事无补了……
    自己……这次……
    真的要死了吗？
    李一凡的心里不禁在问。
    “要死了吗？”
    这个问题好像从李一凡的少年时期，就一直萦绕在李一凡的生活之中。自己仿佛总是在承受着这样问题的恐吓……
    他还记得第一次，心里出现这样问题的时候。应该是，自己屁滚尿流跑出王村被截住，无能的闭上了双眼的时候。
    后来又是无数次的生死之间。不知何时，李一凡已经不再惧怕这种感觉。现在反而愈发的淡然起来。心里不禁想着，那些老人可真会骗人。总说着什么人临死之前，可以看到自己生前所做之事的“跑马灯”。
    可是为什么自己偏偏便是什么也看不见呢……难道一个罪人，就真的连最后的回忆都不配拥有了吗？哪怕是让他看见随随便便一个记忆深处的人也好啊……为什么看不见呢？
    为什么呢？……
    那声音在心中变得越来越淡……耳畔回响着的大憨的嘶吼，水泉儿的哭喊也随之变的越来越远了。
    最后的一幕，是楚心瀛贴过来的脸颊……似乎是在亲吻着自己……
    只是李一凡再也看不见，也感受不到了……随着那身体再度的发沉，眼前的一切已经开始变得模糊，逐渐的，变为了完全的漆黑一片……
    身躯终死魂不灭。
    安知天命谁胆怯。
    叶欲随风奔赴走。
    何惧吾身，入长夜……
    李一凡眼前是再度的光明。只是这次。他再也没有想从前那故事里的一样，再一次的恢复知觉，再一次的脱离危险。
    那身体轻飘飘的，眼里。是楚心瀛亲吻着自己尸身的一幕，是水泉儿傻乎乎的哭喊。还有大憨肆野脸上那种难以用言辞来形容的痛苦……不远处的，是墨铭涵依旧搂着千亦，似乎是给李一凡做了太久的学生，墨铭涵也养成了那样左手的毛病。
    此刻看着远方，左手却微微握紧。
    刚才一番的仔细感知，墨铭涵已经察觉到，那原本突然出现在神魔大陆，压制了各个势力的力量此刻已然消失。她知道，李一凡这次是真的拯救了世界……只是那心中痛苦，还是让墨铭涵不由得攥紧了左手……
    随后，李一凡便是看着那自己的身体，缓缓化作虚幻，随着无数缕暗紫色的光芒，终于在楚心瀛的亲吻中缓缓消失了……
    楚心瀛感受到李一凡身体的虚幻，还是让李一凡看到熟悉的一幕。
    那从来高傲的姑娘，终究还是在李一凡身体即将消失的一刻，跟李一凡一样不顾一切的朝着那虚幻的身体抓了过去……只可惜，跟李一凡一样，她什么也没碰到……
    李一凡看着楚心瀛的样子，有些发笑。他还没想过楚心瀛原来也会这样。把这事儿说与她听，她应该会很恼火的吧？
    心中想着，不禁又是一个想法。李一凡脑子里不禁在问。如果那自己的身体没有消失呢？
    那想来应该也是个不错的结果吧？众人应该不会抛弃自己的尸身。应该会把自己的身体带回那片神魔大陆吧？倒也该是要为自己，找到那么一个青山绿水，有鸟语亦有花香的美妙地方，以水泉儿为首的痛痛快快的哭上那么一场……
    埋了，葬了……
    那样倒也不错……只是自己那犯下了无数过错的躯壳啊……并不配占有着那么一片美好的地界儿。
    算了，算了！
    人既已死，多思何益呢？
    李一凡想到这里，不由得微笑着。看着那神之狱上空，一道金色的光芒闪耀，随之是众人的身体化作光芒缓缓消失。这一个属于天神的地方，终究不是众人应该存在的地方……李一凡思索着。
    终于还是放下了所有的担子和忧虑……
    眼前的景象再度变幻，那偌大的宫殿逐渐消失，李一凡有些诧异，不知道这神之狱为什么会在众人消失以后再度出现变化。
    身后又是一个声音……
    “李一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