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高生的都市传说》第十二章 红龙

    
    三千代在通向二楼后门的走廊上缓步行走。
    四周空空荡荡不见人影，右侧和头顶上都是单调的墙体，墙角的蜘蛛网上布满了灰尘，仓库和资料室的铁门也都紧闭着。窗外，繁茂的枝叶遮蔽了盛午的阳光，让走廊内部的环境更显阴森、幽寂。
    按理说，拥有伪装天赋的“他”不会跑来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因为在这里，“他”的天赋毫无用武之地。
    但是三千代偏偏就选择了这个方向，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也许仅仅是女人神秘的第六感作祟？或者只是一次偶然间的心血来潮？
    “哒……哒……哒……”
    清晰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那是军皮靴落地的声音。
    三千代默默转身，看见高出她半个头的赵队长站在身后，正用意外的眼神望着她。
    “红叶大师，你怎么也在这里？”赵队长惊讶道。
    “随便走走，有什么问题么？”三千代再次转身，迈开脚步继续前行。
    赵队长紧随其后，仿佛一名任劳任怨的仆从：“当然没问题，只是有些好奇。”
    三千代没有接话，她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走着，直到踏入一片树影斑驳的区域，光点和阴影在她身上零星交错。这一刻，她仿佛游走在虚幻和真实的分界线上。
    “差不多了。”她突然停下脚步，喃呢自语。
    “什么？”赵队长愣在原地。
    “再往前就是通向后门的台阶，想要不惊动守门的武警，你差不多也该动手了。”三千代转过身，和他平静地对视。
    赵队长眨眨眼：“我哪里装得不像吗？据我所知，你和姓赵的警官并不熟悉，应该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我们确实是上下级的关系。”三千代点点头，“所以他一定会遵守我的命令。”
    “什么命令？”“赵队长”一脸茫然。
    三千代瞥了眼他别在腰间的黑色皮套，下面露出一截黑色的枪管。
    “在确定抓获‘天狐后裔’之前，如果和我单独相遇，第一时间朝我开枪！”她一字一顿地说。
    时间凝滞了好几秒。
    “赵队长”突然笑了，他抽出腰间的手枪，打开保险后拉上枪膛，用调侃的语气说：“我是否还来得及补上一发？”
    三千代淡漠地望着他。
    “开个玩笑。”“赵队长”抹了抹鼻子，竟将手枪的弹匣卸了下来，对着空气扣响了扳机，然后对着枪口酷酷地吹了口气，“我知道，这种玩具威胁不了你。”
    “你似乎……很了解我？”三千代皱起眉头。
    “谈不上了解，只是听过一些关于你的传闻……例如‘御使局’现役最强、也是最年轻的‘将’级除妖师，曾经和‘王’级除妖师正面对抗不落下风……名为‘御雷丸’的长刀从不离身……代号明明是‘雷刀’，却被许多同僚暗地里称为‘小怪物’……”
    “既然你了解得这么清楚，还敢拿我做为率先下手的目标？”三千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底莫名升起一股不安之感。
    “赵队长”不紧不慢地将弹夹送回底座，又把手枪重新插回腰间的皮套。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从少女肩膀上露出的一截刀身，目光深沉仿佛在鉴赏一件艺术品：“‘御雷丸长光’吗，我记得东瀛的刀匠都喜欢在作品的刀铭里留下自己的名字，长光……应该就是刀匠的名字吧？”
    提起“长光”二字，少女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别发抖啊，你在害怕什么？”“赵队长”的大手不知何时覆盖在少女白皙的肩上，如同哄骗小孩般轻轻拍打着少女的肩膀，“让我猜一猜，能让你这样珍惜的宝刀，锻造它的刀匠名字一定非同凡响，比如说……三千代长光？”
    三千代猛地拍落他的手臂！
    她的右手不知何时握住刀柄上，右腿跨出一大步，身躯半斜半前倾，做了一个标准的拔刀姿势。
    但长刀迟迟没有挥出……因为她的手在颤抖……不仅仅是手，她的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颤抖得越发厉害了！
    面前燃起了滔天大火，整个走道都被烈焰覆盖，“赵队长”的身影在火光下逐渐模糊，化作一条身长千里的赤色巨龙！狭窄的走道无法容纳它腾挪百转的身躯，它的身子一头从天外延伸而来，在火焰之上蜿蜒盘旋，令天地间尽染赤红之色！
    红龙的头颅从云端垂落，两只小山般巨大的眼睛冷漠地望着少女，仿佛在俯视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她看到父亲手持“御雷丸”和巨龙对峙，然后竭尽全力用刀刃在巨龙的躯干上划出一道手臂长度的划痕。
    和巨龙动辄百千里的躯体相比，那道划痕实在不值一提。
    巨龙吐出炽热的鼻息，焦灼的焰火吞噬了一切……
    三千代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火焰包裹，瞬间化为一具焦黑的尸体，三进的古老房屋在热浪的侵袭之下轰然倒塌，无数孩童被梁椽和墙壁碾压，侥幸逃离院落的人们依旧被火光吞没……
    她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巨龙带着嘲弄的目光离去，绵延千里的躯体消失在天幕之中，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是的，她居然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真是卑劣啊，明明父亲死在了自己的眼前，她却连挑战仇敌的勇气都没有。如此贪生怕死之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很强，比绝大多数半妖都要强，至少单论实力，我不是你的对手……”“赵队长”弯下腰，凑到少女耳边，轻声喃呢着，“但是啊，你们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最为关键的一点，天赋‘魅影’的真正厉害之处在于迷惑人心，对于你们这些曾经受到过心灵创伤的人来说，它就是你们最恐怖的天敌……”
    三千代双目无神，维持着拔刀的姿势，无论眼前之人对她如何嘲弄、炫耀，她仍旧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
    “可怜，已经坠入了恐惧的深渊吗？”“赵队长”用手指戳了戳少女白嫩的脸蛋，“忘了告诉你，‘魅影’的另一个用途，就是读取目标失去意识之前、短时间内遗留在脑海的浅层记忆……你在楼梯上告诉李家少爷暗号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啊。”
    他一边聊胜于无地诉说着，一边把“雕像”丢进楼道间偏僻的角落里。
    一分钟后，左手反握长刀的“三千代”重新出现在过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