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火》052 大晦日

    
    镇上的小孩也站在自己家门前，仰头看着天上的烟火，稚嫩的脸上带着让人艳羡的纯真欣喜。
    回到庄园，碧翠丝那小小的身影立在门边。
    “伊丽莎白姐姐，路易斯……”
    叫了一声，声音便被背后冲天的巨响掩盖。
    路易斯和伊丽莎白走到碧翠丝面前，伊丽莎白伸手摸着碧翠丝的金发，一脸欣慰：“终于知道叫姐姐了，不错不错。”
    再一次被当做小孩看待，小姑娘不满地偏过头，露出了脸上几抹火药留下的黑灰。
    路易斯蹲下身，掏出手帕，“别动，都快成小花猫了。”
    碧翠丝挣扎的动作被生生止住，很快便放弃了，任由路易斯用手帕蹂躏着她的脸蛋。
    路易斯满意地看着重新白净的脸蛋，忍不住掐了掐：“辛苦了。”
    “唔……”小姑娘不满地拍开路易斯的手臂，平视着面前蹲着的路易斯：“这次的事情办完了？”
    路易斯站起身，摸了摸碧翠丝的脑袋：“我的事情办完了，丽萃可能还需要些时间，不过应该还算满意吧。”
    伊丽莎白只是噙着笑容看着他们，银发在身边仆从炸响的烟火下耀耀发光。
    ……
    新年的脚步很快临近，很快便到了新历3516年12月31日，也就是这一年的大晦日。
    父亲邓普斯难得地与众人一齐用过了早餐，整个斯卡雷特家便开始做扫除。真正的扫除每天都有仆从去做，他们做的只是将门口的一小片雪清理掉，然后便拿着采购的物件装点家里。
    屋内各处都用彩花装点好，然后让家里最小的碧翠丝爬到树上，将靠近庭院的树木挂上一串魔法灯。往年这事情是让伊丽莎白来的，寓意她成为了新一年的小英雄，步步高升。今年有碧翠丝在，伊丽莎白和路易斯便笑眯眯地站在树下看着碧翠丝。
    这庄园的树木都有几十年以上的历史，特别高耸，光是拎着一串比她手臂还粗的魔法灯爬到树上，就让碧翠丝小脸煞白了。
    “别担心，我和丽萃都不会让你掉到地上的。”
    隔着话语带来的白雾，可以见到小姑娘仰着头，颤巍巍地将魔法灯挂到了树枝上。
    一挂完魔法灯，碧翠丝就抱紧了树干，闭着眼睛大喊：“快……路易斯，抱我下去！”
    路易斯走到碧翠丝下面，张开手臂：“碧翠丝，松手，我会接住你的。”
    小姑娘往下看了一眼，眼睛又立刻闭上了，深呼吸了几次，毅然松手。
    “哎——”
    三阶的能力打底，路易斯轻易地接住了碧翠丝，往下轻巧地卸掉势能转变的冲击，他就将小姑娘放了下来。
    “已经没事了。”安慰着脸上残留着惧怕之意的小姑娘，与身旁的伊丽莎白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会心一笑。
    三年前记忆里的新年，他不过才一阶，伊丽莎白依旧相信他能接住自己，直接爬到了庄园最高的树上，一跃而下，差点没把他砸晕。好在一阶的实力已经足够，这才没出什么事情。
    信任的积累与破坏往往开始于这样的小事，传统习俗增进的感情也往往来源与此。不过前世穿越前，这样的景象已经不多能体会了，就连每年的春晚，在渐渐长大后，看着也失去了那般兴奋的感觉。
    回过神，路易斯对碧翠丝夸道：“碧翠丝，干得不错。”
    小姑娘将头别向一边，不想理会路易斯这种敷衍小孩式的夸奖，正巧对上了伊丽莎白若有所思的眼神，她身体顿时一僵。
    ……
    这一天镇上的街灯亮得很早，教堂从天明开始便放着弥撒的音乐，镇上的人家也拿出铁盆，绕着屋子叮叮当当地敲着，想要驱走往日传说中的邪异。
    用过午餐，镇长站在广场后的钟楼上，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服装，用大嗓门发表着致辞，圣堂牧师在一旁挥舞着手臂，将一些简单的神术洒向下面的民众，驱除些许细微的病痛——这在往日，可都需要好几个铜便士才会施展的治疗神术。
    镇上有名的大善人邓普斯自然也上去讲了些许祝愿，并承诺新的一年将修缮一下镇上的几口水井和广场中心的喷泉，让年后一些新失去工作的镇民能够有机会得到一份短暂的工作。
    晚间，邓普斯再度返回了他的书房，不愿意参与接下来的幼稚玩闹。
    路易斯本来也想跑开，但母亲丝塔茜拉住了他：“小路易斯，明年丽萃可就成年了，这样全家人在一起的事情……”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看着母亲眼中的哀求之色，路易斯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留下来。”
    新年后他便要再度离开，虽说对黎德塔这样带着封建特色的近代军事体系而言，军官的牺牲率远比士兵要低，但魔兽眼中可没有军衔的大小……超凡能力也并非万能，真遇上些什么，哪怕运气好些，估计也得在军中医院带上一阵了。
    “小路易斯……”丝塔茜又一次将路易斯揽入了怀中，一阵香水的气味充盈起来。
    “好啦好啦，母亲……唔……”
    话没说完，丝塔茜热情的亲吻便再度落到了他脸上，这种来自法瓦斯热情的亲属交际礼路易斯实在不习惯，但也只能默默承受下来。
    边上碧翠丝一脸幸灾乐祸，看着丝塔茜蹂躏着路易斯的脸蛋。
    直到伊丽莎白在边上这样提醒了一句：“母亲，再不准备可就明年了。”丝塔茜的热情才消退下来。
    一番准备后，窗外仆人穿着制服，举着火把围着房屋走动，雪花落上去显得焰心一闪闪的，斑驳的光影将整个屋子拉出一道道黑影。四人手上拿着麻布包裹的重物，各自站在椅子上，唱响了颂歌。
    零点一过，镇上今年新结婚的夫妇一齐敲响了钟楼的钟声，新历3516年便这样过去了。悠扬的钟声里，四人闭着眼睛跳下椅子，把手上的重物尽力向后抛去，一整年的沉重与烦恼似乎也跟着它到了脑后。
    睁开眼时，屋外的仆人已将树上的魔法灯点亮了，树枝上的雪被各色的光芒映成团团光球，满树花火。
    丝塔茜提着裙子，领着三人走出门外，道路旁的仆人在查理的指挥下，相对地将烟火射向高空，在黑暗肆意盛开，小镇内没路灯的位置也被彻底照亮。
    “查理，把甜点搬出来吧。”
    丝塔茜让仆人推出了一桌白日做好的甜点，放在庄园的铁门前搭好的避雪处。
    很快，小镇上便来了结伴而来的小小身影。各自用袍子遮掩着身体，上面脸上挂着骇人的面具，但眼部亮晶晶、带着好奇的眼珠却将那种骇人的氛围给彻底破坏了。他们边走边仰着头看着天上的烟火，连脚上被雪拌到都毫无察觉。
    “糖果教出来！”
    糯糯的声音也完全没有任何威力，不过在这个时代，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对贵族说出这些，已经显得相当有意思了。
    母亲丝塔茜配合着那些孩童一齐玩闹，将甜点送到他们嘴边，并将大把糖果塞进他们的衣兜里，脸上显得相当欣喜。
    伊丽莎白站在门边，看完门外热闹的场景，轻声道：“遇上我们两个，母亲也是辛苦了。”
    “是啊，小时候顽皮的时候太顽皮了，成长得又太快，就完全没有这种其乐融融的玩闹了。”路易斯话语一转：“不过现在有碧翠丝，母亲应该能把心思放到她身上。”
    路易斯说着把视线落到一边：“碧翠丝，白天倒是忘记了，你想跟镇上那些小朋友一起玩吗？”
    碧翠丝正将目光望向身后的烟花，闻言她回过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孩童，抿了抿嘴唇：“还是算了吧，现在再加进去，也很难开心得起来……而且，我并不缺那些东西。”
    对梅尔维尔家族，确实不可能缺少这样的东西。路易斯也没打算强求，便也只是笑笑：“那现在这样就好，之后就拜托碧翠丝你多陪陪母亲了。”
    小姑娘视线在路易斯和伊丽莎白两人身上转了转，才回答道：“好。”
    门外的喧嚣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各自散去，转而向镇上人家讨要甜点，丝塔茜便让烟花停了下来，收拾好发热的炮管和门前狼藉的餐桌，便招呼三人回去睡觉了。
    ……
    天明时窗外连绵的枪声把路易斯叫了起来，拉开窗帘，除去楼下窗外树上的灯光，天边只有一小抹白色，他很快意识到这只是新年的惯例，在天亮黎明时发出声音庆贺，用以祝愿明年农田丰收。再仔细一听，镇上也隐约响起了各种清脆的声音。
    换上一身亮色的紫色礼服，路易斯拿好提前准备的两样礼物，向楼下走去。
    还没走下楼，身后便传来了少女欢快的问候：“路易斯，新年快乐。”
    一回头，冷艳的少女俏生生地立在那里，身上的雪白色让整个昏暗的走廊都亮了起来，脸上开心的笑容更是如冰雪化开，瞬间沁人心扉。
    路易斯突然心中一动，说道：“丽萃，我不想祝你新年快乐。”
    少女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路……”却又很快噤声，灰色的眸子带上了笑意。
    “我希望丽萃你一辈子都快乐……”路易斯叹了一口气，看着少女眼中越发浓郁的笑意，有些丧气地说道：“丽萃你怎么看出来的？”
    少女眼睛弯成了两轮月牙：“路易斯你不可能做让我伤心的事情，对吧？”
    “好歹下次装成没看出的样子，让我也自豪下啊。”叹了口气，路易斯取出预先准备好的礼盒，将之打开，露出里面的银色项链。
    “托东线的朋友购置的，来自秋明帝国。”路易斯走近两步，顺着伊丽莎白低下的头，将项链挂到天鹅一样的脖颈上：“先前见到丽萃你好像在看些秋明帝国的作品，便买了这个。”
    退后两步，看着少女胸前的项链，路易斯笑着问道：“喜欢吗？”
    少女抬起低下的头，眼中闪出一抹惊喜：“很漂亮的项链，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走吧，我们下去，等下还要去圣堂祈祷呢。”
    伊丽莎白拉住了路易斯的袖子：“路易斯，我也有送你的礼物。”
    “丽萃，你还没成年……”路易斯看着少女的脸色，再想想几天前少女赚的金镑，足以让她一辈子不努力，便软了语气：“好吧，是什么礼物？”
    少女将背在后面的手臂拿到前面，同样取出了一个小盒子，取出了一枚银色为底带着金色勿忘我花纹的戒指。抬起路易斯的左手，少女微笑着将之戴到路易斯的中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