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战国》#010 男男（女）的格剑

    
    不需要知道真相，而是解决问题，这样子就变得简单。唐幻更觉得十有八九幕后黑手就是普努薇拉，根本无需多辩。
    原河趋前向姬子美道：“普努薇拉是魔族的中立份子，行事乖张，时正时邪。素闻她能操纵尸体，而且爱好美女。两人所言，亦不谋而合。”
    姬子美只是“呵呵”吟笑，指指朱德明问：“为何朱氏会安然无恙？”
    这就是最大的疑问。
    爱好美女，放唐幻一马，尚说得通；然而朱德明又不是女，普努薇拉为何不杀死他？
    “太子殿下，恐怕普努薇拉是想借由他来当人质，威胁我就范。”
    唐幻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理由，而其他人也想不到反驳的理由。
    朱德明插口道：“正是如此，普努薇拉确实曾以本人性命，要胁唐幻……跟她离开。”
    关镇即时点头：“唐氏有此姿色，会惹来普努薇拉垂青，亦恰给传闻所言。”
    普努薇拉爱好美女，似乎已经是世所公认。想拐走唐幻，亦顺理成章。就只有曹琳不满，小声嘀咕起来。
    “所以普努薇拉想帮你逮住令兄唐奇，然后再回来抓你？”
    “我想应该是这样。”
    “人道魔族思想行为，与人类几乖，确实不可理喻。”
    说了大半天，究竟姬子美仍然不曾透露过他的想法，完全是顺着界限部诸人的风向而附和。其心思之莫测，令人费解难明。
    “好了，不如来比武吧。”
    “咦？”“诶？”“嗄？”
    众人同时抛出疑问，目光集于姬子美身上。他摊手朗声：“师父说过，剑如其人，透过比武交手，可窥其性格、思维方式及心理状态。如果唐氏真的不是凶手，所言属实，则攻守之间，必见方正刚烈之剑。”
    唐幻察觉姬子美兜兜转转，卒显其志，就是要比剑。甚至在见面之前，已经知道自己是用剑之人。
    面见姬子美时，唐幻一不佩剑，二不提自己用剑。就算是朱德明及原河交代时，都没有提过自己是使剑。
    “根据仵作检验，全部都是死于剑下。手脚遭斩，致命在颈。”
    然而早在最初质询时，姬子美已经提及剑，暗示唐幻是用剑杀人。那时唐幻只顾反驳，认为死者早已了了，而没有仔细留心“剑”之上。
    直到如今提出比剑，方知道一切都在姬子美的掌握之中。明明年龄看上去只有十多岁，但机心显然不是一个级别。
    对方运筹帷幄，真的只是想求一战？会不会小题大造？唐幻想不通姬子美背后真正动机，不过此战势在必行，轮不到他拒绝。
    周弃明踏前半步劝道：“太子乃万金之躯，最怕刀剑无眼，误伤贵体。”
    “放心，没事的。”姬子美负手而立，踱至唐幻面前：“我们只比剑法，很安全。”
    唐幻修练奇功，已逾三百岁之龄。
    奇功之奇，在于残害自己身体，以获得非常之力。
    很多修练奇功的人，外表都会变得与常人截然不同，甚至变成彻底的人外生物，不能再回到人类社会。就如周弃明，脸上五宫总是予人一种别扭感，完全没有人的气息。他说如非走火入魔，一直练下去，可能连五宫都扭曲变形，不再有人的嘴脸。
    唐幻却是例外，除去外表越来越女性化外，就没有其他特别的变化。拜此所致，依然能够好好混在人群中生活。
    即使外表看上去与凡人无异，但怪就是怪，并不是人。光是身体能力，就遥遥凌驾在人类之上。更别说持续三百年的真元，岂是普通人可以匹敌？
    姬子美不可能不知道，但仍然提出对战，要么是不知好歹，要么是有独门秘策。
    唐幻非常希望是后者，他不擅长手下留情。在姬子美面前示弱故意输掉之类太难堪，同时全力出手又会将对方弊命，不得不陷入困扰之中。
    两人走到后园，其他人陪同在后，列席观战。
    太子旁边突然冒出一位黑服劲装的蒙面人，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一柄金光灿烂的宝剑。姬子美双手仍然负在背后，好整以暇等待唐幻拔剑。
    唐幻心想，换着真正的江湖，才不会有人这么自负，等敌人准备好才出手。毕竟是长处深宫，养尊处优的太子，从他这副对战的态度，就知道不甚了了。
    打擂台终究不是生死相拚，也许只是一时技痒，才会借故比剑。
    幸好他是太子，身边有人保护，不然早就被人偷袭杀死。
    刚才问话时，唐幻就发现府上各处布满来历不明的人，便估量是姬子美的护卫。毕竟堂堂周国太子，离宫出外，岂会左右无人保护？
    有这批匿藏在黑暗中的人，才能让这位天真的太子轻言比剑。唐幻猜不出意图，但武断地认为姬子美的剑法估计不外如是。
    他左手一抖，赤剑凝亮眩目，自掌心中吐出成形。执之在手，右手掐诀，斜按下去。足踏弓步，目光上扬，正视姬子美：“太子请。”
    看见唐幻摆起架势，姬子美还问：“我先上？”
    “请便。”
    连剑都未执上手，这位太子是否过于瞧不起人？唐幻心想对方根本未拔剑，为免被旁观者说他欺侮太子，决定让他从容拔剑，先手出击。谅他的武功，就算让十招亦不是唐幻的对手。
    “说好只比剑法，你别用其他神怪武功。”
    “当然。”
    少废话，快上！
    唐幻有点不耐烦起来，他担心太子受伤自己要受灾，更加介意自己的剑会否不慎将对方那柄装饰华丽金光夺目的宝剑砍为两截。
    当姬子美出手时，唐幻差点以为自己眼花，要么是错觉。如非在茅庐真人底下长期接受最严苛的训练，不随意肌先于大脑一步迅速作出反应，他铁定在第一招就输了。
    这一招很简单，就是直袭他的眉心。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令唐幻惊险地扭腰避过。
    姬子美明明手中无剑，而且二人相距七步之遥，到底做了甚么事？妖术？法术？魔术？
    唐幻没有时间思考，才堪堪避开第一招，第二招已经如同滔滔江水接连奔来，他不得不全副心神接招。
    姬子美手中持剑，正面递上。奇招妙招怪招迭出，每一招彷佛是信手拈来，不成章法；仔细观察却又如千锤百炼，稳如泰山。唐幻先机已失，连稳住身子都十分勉强，更别说反攻敌人。只好且战且退，洋相尽出。
    锵锵枪枪，双剑飞快地交击。旁观者发现姬子美的剑术居然如此出神入化，不禁眼前一亮。之前他们与唐幻一样，认为太子提出比剑，只是闹着玩，岂知本领货真价实，不输于江湖侠客。
    与此同时负隅顽抗的唐幻亦擦亮大家的目光，虽然最初因为大意而丢失先机，持续陷于被动，却依仗行云如水的柔弱剑法，与矫健的步伐，硬是从澎湃无比的剑势中苟延残喘，渐渐扳回优势。
    事前没有人料及，这场比剑会如斯精彩。
    姬子美的剑法有若飞瀑倾泻而下，气势磅礴淩厉，挟带无穷变化，达至源源不绝生生不息；唐幻的剑法阴柔清润如湖水，剑招恬淡平稳，绵绵不断收蓄聚力，终至无缝无垠以至无我。
    双方各擅胜场，鹿死谁手未可料。
    周弃明及魏安突然忆起，最初他之所以能主动攻破唐奇的防御气墙，就是靠这套剑法的特性：一切自如随身任性。它能包容一切，兼收并蓄。
    当然这不算是甚么厉害的本事，如果双方能力差不多，就可以慢慢吞咽融入自己的剑招；若然对手太多，未交手身先死，自然不能派上用场。
    魏安想到那时自己要待唐幻创造出空隙，才能逮住机会反攻，便知道这门剑法殊不简单。
    未尽一刻，胜负即定。再次无人料及，姬太子的剑率先断掉。半截剑在右手，半截剑不知去向。二人有默契地停手，双双不动如山。直到断裂的上半截剑尖落地钉住，双方才纷纷撤招退开。
    看见那柄造工瑰丽的宝剑变成废铁，唐幻由衷低头：“抱歉。”
    “不，是你胜了。”姬子美对宝剑断裂一事毫不在意：“果然凡人只能力尽于此吗？”
    姬子美之剑，纵然由周国的剑匠历经漫长的淬炼打磨，以最坚韧的合金精心铸造，可惜终究是凡品，还是被赤剑砍成两截。
    “你那柄剑是从何而来？用何材料铸造？”
    唐幻突然俏脸绯红，更添上一抹迷人粉嫩，尴尬地收起赤剑，支吾以对：“唔……嗯……这柄剑……”
    唐理则适时跳出来为儿子解困：“禀太子，此剑乃茅庐真人所赠，实乃仙界之物。真人对剑身作术，只允犬儿使用，不得外借。”
    朱德明和曹琳不明，同样以为姬子美觊觎唐幻的仙剑。只有原河、周弃明及魏安大约窥知真相。
    先前唐幻提及，他在茅庐真人处求学断子绝孙剑，自宫以练成怪。然则对于切除的宝具，过后只字不提。今观他人剑合一，赤剑剑身可长可短，自由变化，如同其手脚般“活”着，自由藏匿于体内。
    问及由来时，一副避讳不言之貌，大抵十之八九，剑即为其切去的血肉变化而成。如此一样，便明白大半。无怪乎连唐理则都要赶忙出来帮忙解释，个中真相，确实不能轻易向外人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