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战国》#036 人非人．剑非剑

    
    光是拔出来并未足够，更要与他打一场，引诱他发动不同能力，证明他手上的破正显邪剑乃货真价实之物。
    伽娜蒂毫无保留地向唐幻说明破正显邪剑的能力，唐理则越听越是担心，唐幻决非对手。
    “不，正正相反，如果是真正完整的的断子绝孙剑，就能对抗破正显邪剑。”
    “真正完整的断子绝孙剑？”
    又来了又来了。
    之前伽娜蒂就煞有介事地在自己面前说过，他所练的断子绝孙剑不够完整，现在又刻意重提，令他好生困惑。
    简直像是意有所指，暗示茅芦真人教授的剑法有所缺漏。
    “你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是甚么一回事？”
    “时间无多，要好好解释明白，太花时间。”伽娜蒂向唐幻道：“简而言之：人非人剑非剑。”
    “人非人……剑非剑……”
    骤听上去觉得像是神棍的废话，但伽娜蒂不像是开玩笑，而且他们需要利用自己设局来套出唐奇的破正显邪剑，故此不认为她会欺骗自己。
    “如果你参悟明白，至少能立于不败之地。”
    不败，不代表胜利。
    “如果未能参悟明白呢？”唐理则多口一问，伽娜蒂摇首：“那么当然是死亡。”
    “甚么？哪有如此不负责任？”
    “对对！你们都是我的妻子，怎么能见死不救？”
    唐理则与普努薇拉同时插口抗议，唐幻反而不认为有甚么问题。他早就抱着必死之心来报仇，置生死于度外，所以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安全。只是伽娜蒂这番话，意有所指，令他不能不仔细思索。
    “够了，没事的。只要我想通这六个字，就没有问题。”
    “嗯，对不起，因为时间无多，不能向你更详细说明。但是我相信你，必定能弄懂这六字的真义。”
    “哦，你就等好消息吧。爸爸，傅先生，我们起行吧。”
    既然当事人都没意见，其他人亦自无话可说。
    唐理则已经决定，一旦情况不对，无论如何都要救出唐幻。
    “呜呜，幻幻，你一定要回来，我们还未曾洞房……妻子有难，丈夫却不能伴在左右，简直是太不称职啊……”
    “快走吧，不然就赶不上了。”
    普努薇拉哭得呼天抢地，害伽娜蒂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拖动她。不知情的还以为唐幻与普努薇拉是一家人，面对生离死别才如此激动。
    “幻儿……”
    “父亲，你甚么都不要说。”
    唐幻全副心神，既在想着如何杀死唐奇，亦在啄磨“人非人剑非剑”六字。
    傅文年早就觉得奇怪，身为妖怪的唐理则怎么可能会生出怪人唐幻。听到二人以父子互称，更是感觉当中大有可疑。只是他本着别人家的秘密，闲事少理莫问，才一直沉默跟上来。
    “今天我一定要杀死唐奇……就算杀不死他，都要教他没好日子。”
    “给我万事小心。”
    “嗯，我保证，唐奇一天不死，我都不会早一步离开。”唐幻道：“父亲，别忘记你都有重要的任务。”
    唐理则从伽娜蒂手上取得“某样东西”，并简略教授过用法。之后能否将死唐奇，全赖唐理则手上这具不知名的物件。
    所以接下来唐幻一边守株待兔等唐奇现身，一边苦苦思量“人非人剑非剑”，可惜依然没有任何答案。
    没有人告诉他真正的答案，亦不会有人作出半分提示，只能自我冥想中找出奥妙。
    正如伽娜蒂所言，唐奇真的孤身闯进地下室，傅文年及唐理则双双配合，营造出封死出入口的假象。
    “但是唐奇不会攻击墙壁，打破出口吗？”
    “不会，一来他不知道墙壁外的傅文年准备了甚么招数，二来转身破墙，意味他的背部曝露给敌人，他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所以他只有惟一的选择，是尽快杀死你，然后更改地下水脉，再往地下室外闯。”
    伽娜蒂简直料事如神，几乎像是预言一样，唐奇所有举动变化，都逃不出她的预测。
    接下来最为关键，就是看自己的表现。
    “人非人……剑非剑……”
    最终唐幻依然想不通这一句话，就要与唐奇开打。一如事前所料，自己几乎是占于下风，无从改变那牢不可破的强弱差距。
    唐奇是绝对认真，打从一开始就拔出破正显邪剑，全力想杀死自己。即使早已从伽娜蒂口中听她描述剑的外貌，在目睹实物后还是慑人心魄，果非凡品。
    当唐奇变出攻城用的破城剑，一下子将自己推至末路时，他整个人骨头断了几根，快要窒息而死。
    唐奇手中的破正显邪剑，居然变成一头凶猛的黑色兽首，对自己张口噬来。
    人非人，剑非剑。
    唐奇是人吗？不！唐幻不承认他是人！
    那么自己呢？他仍然坚持自己是人。
    这是惟心的证论，唐幻用内心，去引证一个人是不是人。
    那怕他外表是人的皮囊，然而所作所为去人太远，那么他就不是人。
    反而非人者，如果有人心，就是人。
    自己不是怪人，而是人怪。
    父亲不是妖人，而是人妖。
    唐奇丧尽天良，连人都不如。
    “人非人”。
    破邪显正剑，看上去是世界最美丽吸睛之剑，连周国太子手中的宝剑，都黯然失色。然而在夺目瑰丽之下，却掩藏着一头可怖的怪物，靠吸食人血来练功，所以它不是剑。
    自己手上这柄赤剑，看上去都是剑，但其中并非是剑，而是由自己切下来的老二修练变成。是此世之上独一无二，惟有自己可以使用的武器。
    “剑非剑”。
    明白了，也许是这个意思吧。
    “人非人，剑非剑”，说穿了，一而为二，二而为一。我而非我，物而非物。
    自己不是人，手中亦不是剑。
    当唐幻在兵凶战危的一瞬间，竟然意外因为精神一时的超然，突然顿悟伽娜蒂的六字秘言。
    是不是这个意思？他不知道，只能活着离开地下室后问个明白。
    眼前破正显邪剑中冒出来的奇怪魔物，单单拥有一个头，正张着尖锐的利齿，剑身缩短，彷佛尚有生命般需要进食。
    唐幻卸下破城剑，胸前终于能得以伸展，正要挥舞赤剑时，却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唐奇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剑，他手中的破正显邪剑像极力拒绝他的控制，没有吃掉自己，更极力作出反抗的行为。忽左忽右地扭头，嘴巴难受地一开一合，瞧得令人心情鼓舞，大赞来得时候。
    唐幻相信这就是伽娜蒂的意思，他即时抓紧这个机会反攻。果然唐奇越加不协调，破正显邪剑摆出可笑且拙劣的招式，那具兽首神色痛苦，敌人更加不住退后保持距离。
    破正显邪剑，以吃人之性命维持活力，供应魔力；它最喜欢吃剑，或近似剑之物，吃掉后就能一直保留下来，随时借由本身的魔力变出来。
    “人非人”，唐幻不是人，故此破正显邪剑不想吃；“剑非剑”，唐幻手中的不是剑，而是自己的老二，所以破正显邪剑放弃去吃。
    好像想太多了，唐幻收服心神，首先是杀死唐奇。当唐奇引以为自豪的破正显邪剑不能再发挥百分百作用时，就是他的末日来临。
    唐奇想逃，已经太迟。唐理则一手抓来，成为最意外的奇兵，将之握于掌心中。
    这就是整个计划的内情，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傅文年见到唐氏父子一如预定之内将唐奇制伏，不禁松一口气，同时对伽娜蒂产生某种未知的恐惧。
    “幻儿，且慢！”
    唐理则阻止唐幻进一步行动，严肃地教训唐奇：“奇儿，你知错否？”
    “不！我没有错！一切都是你们的错！”
    “你要知道，我是很懒的人，亦不懂得说话。既然你无话可说，我都不再多言。”
    面对亲生孩子，唐理则却不懂得如何与之相处。
    他一直都将家庭交给妻子，自己出去工作、战争。待回过头来，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他错失与之一起成长的经历。当妻子病逝后，究竟如何与两位孩子相处，他都没有头绪。总之尝试这边做一点，那边做一点，简而言之就是放任发展。
    结果唐奇成为杀人魔，将全村所有人都杀死。
    唐理则在这三百年间，持续反思自己是否做错了甚么，才令唐奇走上歪路。
    但如果是自己的教育方式错了，为何唐幻又没事，正正常常地长大呢？
    不，唐幻果断地要求修练断子绝孙剑，已经变成女孩子；至于自己在濒死时，亦转生至蜈蚣妖身上。
    唐理则其实是很乐观豁达的人，那怕在战场上断了一条腿，要一个人肩负两位孩子，都不曾灰心丧志。那怕变成蜈蚣的身体，都很快习惯。后来在茅庐真人下面学习妖术，终于化成人形，竟然是非常可爱的小女孩，更令他心灵带来无比的震撼。
    对哦，现在自己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唐理则”了。
    随着日复一日地修练断子绝孙剑，唐幻的身躯亦慢慢变得纤细，手脚修长，头发亦越来越柔顺，甚至身体飘来些许香气，连胸部都有了……
    唐理则想不起自己原本的样子，就算练成七十二变，都不能再变回原有“唐理则”的外表。更令他惊讶的是，他同样想不起唐幻原本身为男孩的外貌，彷佛他打从出生起就是女生，更长大成漂亮的美人儿。
    父子二人仍然生存，但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姿态。
    于是唐理则心想，反正事已至此，不如趁重获新生，尝试与唐幻展开不一样的父子关系。偷窥、入浴、胡闹，都只是表达自己与唐幻的牵绊。同时决定有朝一天重遇唐奇，要再次好好对话，说个明白，探求他杀死村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