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地来说,芊芊她们的想法除了有些冒失外,别的还真没有问题。
冯宝是个粗性子的人,当芊芊来找他的时候,他只以为是普通朋友拜访,在他看来,自己送她一首词,称为“朋友”很正常。故而一见面就道:“许久不见,姑娘别来无恙否?”
“有劳校尉挂心,奴家一切都好。”芊芊说完,向冯宝行一谢礼,后道:“当初蒙校尉赠文,奴家感激之至,只因始终无缘再见一面,不得不拖至今日,还请冯校尉海涵。”
“行了,姑娘谢意我收到了,我最讨厌这些虚礼,以后不要再提了。”说着,向芊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坐下,然后冲着石子道:“还不快去倒茶?”
在石子出去准备茶水的时候,冯宝问道:“姑娘此时来访,应该不会是专程道谢的吧?若有事,不妨直说。”
芊芊多少知道些冯宝脾气,于是不客气,直接道:“奴家是来请教关于‘花会’一事。”
“原来是这件事,姑娘倒是消息灵通啊。”冯宝随后道:“既然姑娘关心,那我也就直说好了……”
除了可能涉及到暗箱操作的那一部分,冯宝倒也是毫无保留地全部说了。
可出乎冯宝意料的是,芊芊对“诗酒风流花会”的事,除了对那些新奇的构想表示出震惊和意外之外,其余的似乎并没有兴趣,反而问了一个冯宝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事,那就是说:“无论花会办的多么好,多么成功,同我们这些苦命的女子,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冯宝本欲反驳说:“你们收获了巨大名声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大唐,不是后世那个“人人平等”的时代,如芊芊她们这般身份的人,哪怕是名震天下,获得的巨大收益,似乎和她们关系也不大。
冯宝不得不承认,自己和谢岩在构思“诗酒风流花会”时,其他的都考虑到了,唯独从没考虑过芊芊她们这个群体,而恰恰是她们,才是“花会”的参与主体,付出的也是最多。
冯宝沉默不语,陷入思考中……
芊芊无法得知冯宝在想什么,她以为自己提出的问题,有些过分了,她之所以这么认为,那是在她的认知里,觉得这事很简单,要么管不了,要么用钱赎,又不是对所有人,只需要对自己钟意的人就可以了。
芊芊和冯宝没那么熟,自然而然就会想成“冯校尉根本无心美色,也就不会考虑了。”
“唉”芊芊暗自轻叹一声,道:“奴家无意给校尉增添烦恼,所提之事……”
“姑娘多虑了。”冯宝摆摆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接着道:“姑娘所说,并无不对之处,此事确实是疏忽了,只是这件事……”他停顿了一下,考虑一下措辞后,道:“此事非我一人可定,需要、需要商量一个稳妥之法才可,不过姑娘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此事算不上多难,定有可解之法。”
芊芊看得出来,冯宝是很认真地在说,可是她总觉得冯宝说的和自己想的似乎不太一样,然而,她又不能说的太清楚,只能就此打住不提,并起身告辞。
冯宝并未挽留,只是让石子送她一下而已。
回到自己房里,如月和玉棠竟然没离开,她们一看见芊芊进来,忙就迎上去问情况怎么样?
芊芊自己都没弄清楚的事,又如何说的出来呢?她只好将自己和冯宝说的话一一道出来,让她们去判断。
结果却是,她们一样什么也没有弄明白。
弄不清楚的事,说多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乱想,还不如不去猜,静等变化好了。
次日,天色刚亮,“谪仙馆”就开始忙碌起来,除了姑娘和老鸨以及需要晚睡伺候的丫头,其他所有人,全部被掌柜派人给叫起来,按照昨晚和冯宝商议的事,一件件分派下去……
冯宝就坐在王掌柜身边,时不时地补充一下,以免有疏漏之处,他们分派事务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其余九家掌柜联袂前来,他们没有打扰王掌柜和冯宝,只是静静地看和听,偶尔还交头接耳地说上几句。
等到所有事务分派完毕,王掌柜终于得空和其他众掌柜说上话,那些掌柜们对客套话完全没有兴趣,纷纷问起:“为何要请工匠?搭个台子而已。”
还有的问:“也就是写点告示什么,为何也要请人?”
总之,凡是他们不理解的地方,全部问了出来。
王掌柜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昨天晚上,他问得更多,也问的更细,自然也就更加明白,他也不藏着掖着,将这些问题一一解答。
比如说搭台子,的确可以自己人动手,只是“谪仙馆”是第一家开始的,时间不够,人手也不够,只能请人,后面的各家,就没这必要了,大可以自己动手;再比如写告示,“谪仙馆”里识字的人不多,也就如果让他们都写告示,那别的事情就不用干了,不如请人写来得更快更好。
可以说,每一个问题,王掌柜都给出来合理的解释,尽管众人都知道,这些内容一定是出自冯宝,但是王掌柜能够准确地转述,那也不是容易的事,故而他们也不得不真心表示出“佩服佩服!”
才应付完各家掌柜,王掌柜刚想坐下来喘口气休息一下,忽然听到房间外有人在大声叫道:“老王啊,掌柜的,在不在?”
大声叫唤的人,话说的是挺客气,但人却没那么客套了,声音刚刚落下,几乎同一时刻,房门就被人推开了,一个油头粉面的华服少年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王掌柜,你……”华服少年才说出几个字,就主动停了下来,他转头看了一下在座的人,不禁笑道:“今儿刮的什么风?你们居然能凑一块了。”
华服少年姓房,仗着是大唐开国功臣,宰相房玄龄的亲戚,从朝廷那儿得了一个“宣节校尉”的散官头衔,因其是独子,家中又颇有资产,所以他是“长安”城里有名的纨绔,平日里,十天中少说也有三四天是在青楼过的夜,可以说,青楼的掌柜们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也正因为熟,他那么不客气的话,倒也没有引起众掌柜的不快,大家一笑而过,随意打个“哈哈”也就算应付一下了。
王掌柜是主人,怎么的也得接待一下,于是一面吩咐人上茶,一面问道:“房校尉,昨儿可有尽兴啊?”
“还行吧,就是喝多了走不了了,只能将就着住一晚。”说着,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放在桌上,问:“这一大早的,我刚睡醒,本打算回家来着,你们的人却送来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啊?我怎么看不太明白呢?”
王掌柜不用看也知道,那就是散出去的告示,还是他亲自交待手下人,在每一位昨晚留宿的客人离开时,给上一份的。
“房校尉哪儿不明白啊?”王掌柜笑呵呵地问道。
“我哪都不明白!你说说,什么是‘诗酒风流花会’?分会场又是个什么东西?”房校尉怒声问。
王掌柜闻言大惑不解啊,告示的内容是冯宝写的,他也看过,说的那叫一个详细啊,只要是识字的人,没有看不明白的道理呀。
冯宝也是十分诧异,只是他没有去想,而是直接伸手取过那张叠好的告示,将其打开后,仅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告示的字,大多模糊不清,能看清楚的只有很少一部分,很显然,房校尉拿到告示的时候,应该是墨迹未干,加上又是折叠过的,所以才会出现如此情况。
冯宝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告示递给王掌柜,这么明显的事,任谁都是一眼看了就明白。
“一群蠢货!”王掌柜心里暗自骂了一句手下人,面上却还得陪着笑,对房校尉道:“误会,纯属误会啊,都是手下人事办的太差造成,老夫代他们向校尉赔罪。”
房校尉说道:“行啦,你就别假惺惺的了,快说说,‘花会’是个什么章程?”
王掌柜马上命人另外取来一张告示,亲自看了一下,确定没问题后,递给房校尉,在他一边看的时候,一边加油添醋地解说,其他掌柜也有偶尔插上两句,听得房校尉那是两眼放光,神往无比!
“你们说的,可都是真的?”房校尉似乎还是有点不信,又多问一句。
“如假包换,真的不能再真!”冯宝突然接过话来说道:“房校尉如果有意,不管你能否收到邀请,我保证你能够收到一张请柬。”
“你是?”房校尉不清楚冯宝的身份,不禁问道:“兄台如何保证?”
“因为,我叫冯宝。”
“哎呀,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啊!”房校尉一脸惊喜的模样,反倒让冯宝吃了一惊。
“小弟房元昭,见过冯宝校尉。”华服少年以很正式的礼仪向冯宝行礼道。
冯宝亦还以一礼,开口道:“初次见面,房校尉太客气了。”
“冯校尉之大名,小弟可是仰慕已久,只是一直无缘得以相见,却不曾想今日巧遇,实是一大幸事,小弟欲设宴款待,不知冯校尉肯否赏光?”
房元昭初次见面就请冯宝吃饭的举动,着实显得太好客了一些。如果换做旁人,多半不会接受,可冯宝却是无所谓,他认为自己没有值得被人算计的地方,所以他不担心。
“房校尉之邀,冯某不胜感激,只是最近需要忙于‘花会’之事,难以得空,过些日子倒也无妨。”
房元昭见冯宝应允,大喜过望,连忙道:“按冯校尉的时间来安排好了,一切包在小弟身上。”
“一言为定!”冯宝笑道。
“嗯!一言为定!”房元昭很认真地说了一句,此事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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