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允实看直播回放时一再把音量调小,就怕被周围人听见。他好不容易看完,只觉得脊背发凉,赶紧去看下面谩骂刘跃泽的留言,这才能寻得心理平衡。
“之前在恒古大酒店自杀的产后抑郁的女人叫潘晓菲?”任轩昂问。
周震点头,“是啊,原本名字没有公开,这个刘跃泽也不知道是怎么查到的,指名道姓骂已故之人,也难怪引起众怒。”
邱允实又点开下面几个播放量大得惊人的直播回放。其中有两个也是在外面直播的,一个是在奋强中学门口,一个是在第一医院门口。刘跃泽在中学门口咒骂半年前因考试作弊被发现,被剥夺考试资格后跳楼的中学生,指名道姓地大放厥词,说这种孩子就是讨债鬼,不孝子,拖累父母,根本不适合生存,早晚都会因为一点小事自杀,早点自杀是优胜劣汰,自然法则,是好事儿,避免浪费更多资源,死不足惜;在医院门口咒骂为挽留男友而割腕被送到医院抢救成功、捡回一条命的女人,还是指名道姓地让催促她赶紧去死,鼓励她再次自杀,这一次一定要下狠手,在家就死透,别再浪费医疗资源。
“这个刘跃泽才是死不足惜。”邱允实恨恨地说,“不行,我也得留个言,骂他几句,不然心里堵得慌。”
任轩昂阻止邱允实,“你这么做就等于上了他的套,他巴不得你这样做。当然,前提是刘跃泽还活着。”
邱允实恍然,“对呀,他就是靠找骂吸*粉的,哪怕吸引来的全是黑粉,但黑粉也是粉啊。有关注才有流量,有流量才有钱……等一下,一般主播粉丝量多了就会想要转化为购买力,这个刘跃泽也卖货吗?”
周震哭笑不得,“卖,怎么不卖?你看看吧,他卖的东西可是独一份。”
邱允实越加好奇,忙在手机上找刘跃泽的商品。这么一看,他也哭笑不得,“定制的刘跃泽版的诅咒娃娃?”
“什么东西?”任轩昂凑过去看。商品的主图是一个做工粗糙的布娃娃,是那种批发市场很常见的娃娃,但是娃娃的面部经过了改造,被印上了刘跃泽的脸。图片上的娃娃身体上脸上还都插着各种大头针和图钉。
周震解释:“刘跃泽和张凤英也算是共同创业,这娃娃的换头工作是张凤英负责。骂刘跃泽不过瘾的网友可以在直播间买娃娃,回去继续泄愤。”
“别说,脑回路清奇,这对儿母子还真有点经济头脑呢。我看看销量啊,我去,没少赚啊!”邱允实咋舌,“这些网友是不是傻啊,买这种东西,这不成了他们的衣食父母了吗?”
“他们哪里想的了那么多,成为刘跃泽的粉丝就是想关注刘跃泽又会发表怎么样出格的言论,然后把自己掌握的全部谩骂词汇量招呼上,也算是一种发泄吧。而且这娃娃一个不过25块,还包邮,买一个回去拿针扎一扎,晒个朋友圈,也算是表态自己三观正,赶潮流了。”周震苦笑着说。
任轩昂叹气,不住摇头,“我总是说自己跟不上这个世界的变化,现在看来,幸好跟不上。”
邱允实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俞检也有不在场证明吧?我记得情人节那天,你让她回家陪伯母去了。”
“放心吧,警方就算去找清浅也没关系,她们母女那晚一直在家里,这点电梯和一楼大堂的监控都能作证。”周震很轻松,轻松中还有一丝得意。
邱允实把这一丝得意解读成:你早就知道刘跃泽母子会死于情人节晚上,原本你的计划是你们俩一起回家,洞房花烛,用电梯和大堂监控证明你们的清白。可后来我发病住院,你就干脆留下来让我和任律当你的不在场证人,让俞检回家,跟俞母在一起,以监控做证。你早有准备,事到如今,你和你的未婚妻未来岳母全都置身事外,很得意嘛。
任轩昂分析:“所以警方在排除了你们三人的嫌疑之后,一定会转换思路,认为是刘跃泽的直播引发众怒,凶手极有可能是某个看不惯刘跃泽母子的网友,动机是为民除害。”
周震赞同,“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直播下的留言中很多人都说,如果杀人不犯法,他们早就把刘跃泽给碎尸万段了,刘跃泽才是该死的人。还有人说,他已经往刘跃泽的发货地址寄了刀片,有人说要去他家附近埋伏给他个教训等等。”
“可问题是,刘跃泽母子是溺死啊,如果是网友犯案,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杀人方式?这种死法,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俞检的父亲和刘跃泽的父亲。”
周震皱着眉说:“刘勇的事儿已经不是秘密,刘跃泽在第一次直播的时候就把那件事公开了,他说他之所以憎恨自杀的人就是源于他的父亲。当然,刘跃泽没有在直播中公开清浅的身份,因为一旦公开,他就没有了勒索的筹码。也正是因为刘勇的事儿,刘跃泽第一次直播就积攒了两万的粉丝量。一开始,粉丝们全都同情他的遭遇。但很快,随着刘跃泽言辞激烈地诅咒所有自杀者该死,甚至说抑郁症不该治疗,应该放任抑郁症患者去死,绝大部分粉丝都转变了立场,由同情变成了憎恨,他们觉得刘跃泽已经心理变态,是反*社会人格。”
“这样说来,倒是可以解释溺亡,凶手认定刘跃泽的变态始于父亲的溺亡,那么作为结尾,也让他死于溺亡。搞不好凶手是个强迫症呢。”邱允实颇为认真地提出猜想,直勾勾望着周震,内心潜台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真凶就是你,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遥控的手法隔空杀人,但是我知道,就是你。
任轩昂自动忽略“凶手是强迫症”这个说法,说:“我一直很好奇,案发现场是他们的出租屋,也就是居民楼,怎么溺亡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警方没说。我想,应该是被害者与凶手发生打斗,凶手把他压在盛满水的浴缸里吧?”周震说。
任轩昂摇头,“被害者是两个人,就算张凤英不具备战斗力,但如果凶手是一个人,想要制服两个人也不那么容易,很容易引起邻居的注意。我想,很可能是凶手使用药物让两人都丧失了反抗能力。”
周震耸肩,“不知道。对了,你不是认识一个刑侦队长嘛,这次的案子是他负责吗?”
“不是。就算是,他也不会轻易透露案情的。毕竟这案子跟我们没有什么关联。”反正周震和俞清浅都有不在场证明,都会被排除嫌疑,任轩昂以为,这案子的风波很快便会从他们的生活中撤去。
回到家,邱允实第一句便是:“人是周震杀的。”
任轩昂没怎么吃惊,轻描淡写地说:“你对周震有滤镜。”
“我承认,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刘跃泽和张凤英的死就是周震想要为他跟俞检的婚姻彻底扫清障碍,他这种人怎么可能甘愿被人掣肘,长期供养两个吸血蚂蟥?”邱允实知道,没有证据,任轩昂不会相信自己所谓的直觉,但他必须表态。
“那你怎么解释他的不在场证明?别忘了,我们都是他的证人。”任轩昂想要说服邱允实放弃滤镜,他承认,周震在周春望的事情上的确可疑,的确疑似Mr.Liar,但是刘跃泽和张凤英的案子跟他除了那张名片,没有任何牵连。
“潘晓菲和那两个流浪汉的死都是他的杰作,他这个人杀人从来不用自己出面动手,只要设定好机关,猎物自然会自投罗网。两个流浪汉一定是被周震收买,周震承诺帮他们俩假死,给他们一笔钱远走高飞,骗他们自己写下遗书,然后送他们一瓶有毒的酒,让他们去恒古大酒店潇洒;至于潘晓菲就更简单了,这个产后抑郁的女人很可能私下找他这个心理专家求援,他假意帮助劝慰,实际上暗示催化,让潘晓菲最后在五星酒店享受一晚,然后解脱。”
“那刘跃泽和张凤英呢?”任轩昂觉得有关两个流浪汉和潘晓菲的事,邱允实的推测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他想不到周震如何能在自己不出面的前提下杀害这两人。
邱允实挠头,他也没想到具体办法,只好胡乱找了个解释,“也许是催眠,周震这家伙会催眠术,催眠他们俩去死。”
“你以为这是电影小说?现实中催眠术的成功率大概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而且催眠一个人让他去做违背意志的事成功率微乎其微。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没事少琢磨恶作剧,多看书。”任轩昂语重心长。
邱允实吐舌头,“具体周震用了什么手法,现在猜测的确太早,毕竟我们连他们俩到底是怎么溺死的都不知道。你能不能找袁队长问问啊。”
“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别说这案子不是袁队负责,就算是,人家也不会平白无故向咱们这等无关人员透露案情。”任轩昂怎么也想不到,这话说完还不到24小时,现实就打了他的脸。
晚上,任轩昂收到了周震的微信:允实的疑病症真的好了?
任轩昂把手机交给邱允实,意思是让他以自己的身份回复。
邱允实回复:我也以为是真的好了,可昨晚我收拾他房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他床头柜书里面夹着的遗书。这小子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已经把遗产分配都想好了,你和我都有份。
周震回:我就知道,允实逆反心太重,他越是要装作若无其事,就越是有事。只可惜,他的疑病症比说谎癖还要难治,想要让他承认病因的存在,比让他承认憎恨邱恒还难。
邱允实回:的确。
又等了会儿,周震没有再发来消息。邱允实把手机还给任轩昂,得意地说:“周震这是在跟我抢人啊,他想把你拉入他的阵营,认定我是个弑父的恶魔。哼,白费心机,他哪里知道,你早就是我的人啦。”
任轩昂嫌弃地皱眉,低声反驳:“谁是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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