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探》第176章 假意夸真心骂

    第二天下班回家的路上，任轩昂接到了袁队的电话。
    “任律师啊，刘跃泽和张凤英的案子刚刚移交到了我这儿，虽然警方对外封锁了消息，但是网上还是闹得沸沸扬扬，毕竟刘跃泽算个网红，上一次直播的时候预告了下次直播的时间，可日子过了，刘跃泽却在网上销声匿迹，网友们都在传言他和他母亲因为触怒了网友，已经被人给杀了。社会影响很不好啊，上面勒令10天内破案。市局刚刚成立了专案组，我被认命为组长，唉，用你们小年轻的话来说，压力山大。工作交接的时候局长也在场，听之前侦办的同事提到了你们俩，特意叮嘱我，要积极发挥群众的力量。这个，你们懂吧？如果有什么线索方向，你们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啊。当然，在你们绝对遵守保密原则的前提下，我这边可以跟你们信息共享。”
    任轩昂哭笑不得，看来他注定跟着案子撇不清关系了，袁队是老熟人，合作多次，又这么信任他们，他怎么好置身事外？
    “好的，有什么能用到我们的地方，你尽管说。”任轩昂的余光瞥到了一旁得意洋洋的邱允实。
    邱允实刚刚看到了来电显示是袁队，虽然没听到袁队说什么，但一听任轩昂这么说，等于听到了袁队的邀请。自然得意。
    挂断电话，任轩昂无奈地摇头，“行啊，你小子运气一向不错，我都习惯了。走吧，袁队叫咱们过去呢，要跟咱们信息共享。”
    到了市局，袁队先请两人在食堂简单吃了晚餐，然后便把他们带去了会议室。会议室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刑警，大家纷纷低头看自己眼前的平板、笔记本或者是纸质资料。袁队把打印好的一沓资料也分发给任轩昂和邱允实，不说话，只是笑嘻嘻地示意他们也看。
    “搞什么？袁队，你这是抓苦力啊，我们吃你一顿比盒饭好不到哪去的破饭，就得给你看这个？”邱允实只低头看了一秒便丢下材料叫苦不迭，“这些东西看完了，我的脏话词汇量也得扩充到极限，万一人家养成了出口成脏的毛病，你负责啊？”
    任轩昂了然微笑，手中的材料是刘跃泽直播间的留言和购买记录。想必所有人看的都是这个，数十次直播，数以万计的留言，数以百计的交易清单，警方是想要从这些留言和交易记录中初步筛选出一个范围。不用说，警方怀疑那个憎恨这对儿母子恨到不惜出手杀人的家伙在一开始恨意没有达到沸点的时候也曾在直播间留言骂人，也曾购买过刘跃泽版的诅咒娃娃。这个凶手大概率就隐藏在这些留言者和买家之中。
    任轩昂放好资料，端坐，给了邱允实一个“老实点”的眼神，郑重地问：“袁队，在筛选可疑留言之前，你得先跟我们信息共享。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两个死者和案发现场的状况呢。”
    袁队长恍然，“对，这事儿得跟你们说说，保密什么的我就不废话了，相信你们也清楚其中利害。”
    袁队长介绍，2月15日晚间20点左右，刘跃泽和张凤英居住的出租屋的房东上门收租，一整个白天，房东都在给张凤英的微信留言催租，可对方一直没有回应，打电话也是关机，房东恼怒，晚上找上门，敲门无人应，干脆用钥匙开门。进去一看，好家伙，刘跃泽和张凤英两个人并排跪在客厅里，一动不动，两人面前是两个水桶，他们的头部都浸泡在水桶之中，画面诡异恐怖，让房东差点犯了心脏病，踉跄退出房间，马上拨打110.
    现场的情况的确诡异，是凶手精心设计过的。两个死者呈现下跪的姿势，意为向某些人道歉忏悔，尽管他们是被迫的。头部下垂入水桶，因为肩膀卡在水桶边缘，正好能够维持跪姿不倒，随着尸僵逐渐形成，他们这个姿势便会进一步固定。
    凶手特意选取溺死两个死者的杀人手法也正好对应了当年刘勇之死，这进一步说明凶手要不是当年刘勇事件的知情人就是通过刘跃泽的直播得知此事。警方更加倾向于凶手是通过直播得知。值得一提的是，凶手没有把两个死者带去其他地方溺死，而是用水桶让他们死在家里，这个手法有一定难度，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乖乖就范，更何况死者是两人，相互配合怎么也会有所挣扎，搞出点动静让邻居发现。可实际上，房间内没有打斗痕迹，死者没有挣扎痕迹。
    警方很快便产生出凶手给两个死者下药，先导致二人失去行动反抗能力，再杀人的推论。验尸结果很快验证了这个推论，两个死者胃内容物没问题，跟厨房的残羹相符，其中没有检测出药物成分，但是法医在两个死者的身上找到了新鲜的针孔，在死者的尿液中检测出了氯化琥珀胆碱的代谢物。
    氯化琥珀胆碱也叫司可林，是一种去极化型骨骼肌松弛药，临床上用于全身麻醉时气管插管和术中维持肌松。这种药通常在临床中跟麻醉剂一同使用，但其本身没有麻醉作用，只能起到让肌肉松弛失去控制的作用。这种药静脉注射后，肌松作用60～90秒起效，维持十分钟左右。重复静注或持续滴注可使作用延长。
    法医在两个死者身上均找到了两个针眼，分别在肌肉和静脉。法医的推断是，凶手先出其不意，以药物做肌肉注射，动作迅速，然后耐心等待少量的药物入血，两个死者初步失去抵抗能力，再找准静脉，推入更大的量，以达到让二人彻底变成任人摆布的木偶，但意识仍然清晰。也就是说，凶手没有使用使人彻底失去意识和行动能力的麻醉药物，而是特意使用保留意识但失去反抗能力的肌肉松弛药物，为的就是在他们清醒的情况下杀人，让两个死者体验直面死亡的恐惧，溺亡的痛苦。可见凶手对两个死者的憎恨。
    如此一来，凶手势必要在死者的家里停留许久，而且要先取得二人的信任，才能找准机会出其不意。警方在现场厨房找到的食物残羹还算丰盛，像是母子二人刻意盛宴款待客人。于是警方又去了张凤英一直光顾的家附近的菜市场，找到了市场里唯一卖鱼的摊主，一问之下，果然不出所料。张凤英2月14日中午去买鱼，闲聊之中提过晚上要招待客人，摊主八卦地问是不是儿子的女朋友，张凤英否认，说了一个词——粉丝。
    “怪不得你们不惜花费这么大的人力在这些材料中找凶手，这个凶手竟然是刘跃泽的粉丝！”邱允实不再抵触面前枯燥的资料，用手拍了拍那一沓厚厚的打印纸，“可是到底是什么粉丝，能够有幸得到主播的款待？”
    “那自然不是一般的粉丝啦，对方一定是假装成刘跃泽的同道中人，跟刘跃泽私下见过面，非常谈得来，搞不好还是他的追随者，”袁队长也拍了拍邱允实面前的那一摞纸，“咱们的任务就是在这些资料中把这个粉丝给揪出来。之前我们已经初步筛选出了一个58人的名单，这58个人与众不同，是刘跃泽的支持者。目前有一组人正在重点核实他们的身份，查找他们的不在场证明，进一步筛选。但其余人也不能忽略，因为也有可能凶手开了小号，两个账号，一个夸，一个骂，假意夸是为了能够跟刘跃泽搞好关系，方便杀人，真心骂则是体现了他的动机。”
    开始看海量资料之前，邱允实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我觉得咱们可以重点关注男性，当然不仅限于ID资料显示的男性，也包括男人在网上假扮成女性的。”
    “为什么你会认为凶手是个男人？”任轩昂问。
    “因为卖菜摊主的八卦和张凤英的反应啊，摊主问是不是儿子女朋友，一般来说，儿子三十岁还未婚没有女友，如果这个粉丝是个女的，当妈的肯定会往那方面想，别人这么问，她不会想也不想便否定，而是保留一些可发展余地，回答说：不一定，也许未来是，但愿吧，等等。”
    袁队长一拍桌子，恍然地说：“对呀，你看看，找允实来就对了，还是允实最了解大妈们的心理。重点查男的。”
    邱允实苦笑，这夸奖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味呢。
    接下来的4个小时，大家埋头苦干，又进一步筛选出了几十个有嫌疑的ID。袁队长不忍心让两名群众跟他们一起加班，毕竟人家是义务帮忙，于是便提议，最后再开个小的案情分析会，让大家一起分享一下各自找到的嫌疑ID名单和理由，然后便让他们回家休息，明天早上再来报道。
    邱允实看得头晕脑胀，还真是没找到什么可疑分子。倒是任轩昂有点收获。
    “我好像是发现了一个同时开通两个账号的家伙。”任轩昂走到幻灯机前，把他圈画的几张纸展现在幻灯片上，同时讲解，“你们看，这个名叫‘野兽凶萌’的人，我手头上的资料中，他5次在直播室留言，全都是刘跃泽吐槽那个因为考试作弊被发现而跳楼的初中男孩的直播下。你们看他的留言内容，他是刘跃泽观点的认同者，但却没有一句支持刘跃泽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