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二,北方京城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小雪,雪花纷纷扬扬覆盖起整个长安城,岳蓝裳站在风雪里望着皇城愣愣的出神,束起的长发随着北风在细密的雪花里飘动,黑色的斗篷扬起来在北风里猎猎作响。岳蓝裳久久地站在小山丘上,目光深邃锐利地盯着不远处的皇宫。俊美的脸上尽显冰冷神色。
“二师叔,到处找你不见,却站在这大风地里,若是着了凉受了风,明日可怎么进宫呢?”身后酒儿的声音柔柔的传过来。
岳蓝裳转过脸微微一笑道:“我不过是出来透透气,你这丫头就赶忙找来了。走吧,我们回客栈吧。”
酒儿俏皮的一笑跟在身后不再言语。
自从桃花谷里的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李酒儿也背着行囊离开了,她原本是想到江湖上寻找师父乐扶雪,可是她又不知道师傅去了哪里。茫茫人海几乎无处可寻。她记得曾经小师叔跟她说过,如果以后出了桃花谷无处可去的话,可以去江南飞刀门找她二姐。
于是这丫头出了桃花谷之后一路南行,终于在走了几天之后打听了半天才找到了飞刀门。
岳蓝裳听说过大师姐的这个小徒弟,在见了酒儿之后,被她的机灵打动,正好自己这个时候身边没有一个可靠的人,就收她做了自己的贴身跟班。
李酒儿在桃花谷的时候并没有学到什么真正的本领,她和乐扶雪实际上就是一个挂名的师徒关系,她自从拜师之后,乐扶雪只教过她几天的武功,后来在出行任务的时候,被“死于海难”她们师徒二人几乎断了联系,当乐扶雪再次出来的时候,酒儿已经长大了很多,与她也是陌生了许多。反而跟岳黄衫亲近不少。毕竟乐扶雪不在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岳黄衫在教她做人做事学武功。
而实际上岳黄衫的武功也不怎么好,再加上她平时有些懒散,根本不是一个很好的师父,因此酒儿就被耽误了。
岳蓝裳还算是一个很惜才的人,见着小姑娘机灵,反应能力也好,于是就留下来,好好的教了她一段时间的飞刀,又教了她剑法,这丫头学得很快,虽然不是在最好的年龄学习的武功,但是经过岳蓝裳几个月的调教,她已经学得有模有样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肯用心。李酒儿在新师傅的指点下进步飞快,她几乎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把几年浪费的时间全部补了回来。
岳蓝裳很欣慰。几次出门去探查比较危险的事情都带着她。几乎将飞刀门的其他人都抛之脑后了。
这几个月以来岳蓝裳一直在调查当年的家门惨案,差不多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后来在千涯山上得知了消息说最终的执行者跟现在的皇帝有关,她愤怒至极决定去皇宫里行刺皇上。
当朝的皇上喜欢听戏,岳蓝裳别又化身成江湖中最著名的戏子——风无殇的身份,大张旗鼓的来了京城。
这皇帝陛下果然是戏痴。听说风无殇来了
,立刻请人去客栈跟她商谈进宫唱戏的事,岳蓝裳见君已入瓮,便开始策划其中的细节。
行刺皇上这种事情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就算你武功再高能够逃脱的刑场的砍头,也在江湖上混不下去。
所以岳蓝裳便将这个秘密藏在了心底,没有对任何人说。但是李酒儿清楚的知道,这新师傅不是因为喜欢唱戏才来的京城,而是因为要做一件大事,至于这大事是什么,她心里猜到了七八却不能够去劝慰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小雪飘飘洒洒的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大早才停了下来,岳蓝裳坐在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里,怀抱着手炉,不时的扒开侧面的窗帘看看窗外的景色,悠悠哉哉的往皇宫赶去。
今天她终于有机会在皇上跟前唱戏了,这个手刃仇敌的机会,她几乎等了二十年,一想起当年的惨案她就恨得咬牙切齿,她至今不明白皇上当年为什么要下令杀害她全家。她们家明明就是忠君护国的世家,祖上三代都是忠臣良将,可结果却令人那么寒心。今天她要让那个人人敬仰的九五之尊说出个一二三来,否则让她不得好死。想到这里她暗暗地摸了一下藏在袖笼里的飞刀。
晨桦殿刘贵妃的寝宫,皇上命人在大殿里面搭了一处高台,供戏子唱戏所用,岳蓝裳此行只带了酒儿一人,她望着修建华美的晨桦殿,嘴角露出一个浅笑,提起裙摆拾级而上。
整个大殿只有皇上和她的宠妃刘贵妃,及跟班的太监。这守卫似乎松懈了不少。
岳蓝裳站在晨桦殿门口等待皇上宣召。等了一刻钟,一个小太监才来宣她们入殿。
岳蓝裳脱下披风交给身边的酒儿,一个人进去了。
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看着坐在高台前的皇上和刘贵妃,暗暗地咬紧了牙关,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眼前,她真恨不得当即就将他撕成碎片。但是她忍住了,原本充满怒火的目光顷刻间冷了下来。她俊美的脸上露出浅笑的嫣容。
“小女子风无殇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刘贵妃,贵妃娘娘千岁。”岳蓝裳低下头款款叩拜下来。
“嗯,平身。朕喜欢听你唱戏,在此就不必多礼了。起来吧。你且随刘妃的丫头去高台后面准备一下。然后就唱吧。唱好了朕重重有赏!”
“民女遵命,这就去化妆。”岳蓝裳站起身来,跟随着刘妃的两个丫鬟去了高台后面的化妆间。
不肖片刻那个戏台上绝世风华的女子便出现在铜镜里,岳蓝裳莞尔一笑,两个给她化妆的丫鬟忍不住赞叹道:“风姑娘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呀。”
岳蓝裳右手抬起来一点一点露出手臂,捏一个兰花指,嘴角勾起一个诱人的弧度,淡淡道:“哦?是么?比你们刘妃娘娘如何?”
两个丫鬟顿时哑口。
岳蓝裳甩了甩水袖站起身,向高台走去。
站在高台上望着台下皇上正微笑的看着他,那目光充满了柔和与慈爱。让岳蓝裳一时间恍然了,那样的目光似曾相识,依稀记得多少年前自己撒娇时母亲这样看着自己,十几年前长风哥哥和轻烟姐姐定亲那天,他们也曾那样看着彼此,还有前几天最后一次回千涯山时,长风哥哥的师父师父也曾这样注视自己。
可是这些人都死了,留给她的只有排泄不完的伤痛。而今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杀了眼前的这个人,如果失败的话她就自尽去阴司里寻找她至亲至爱的人们。
这是她岳蓝裳今生最后一次使用风无殇的身份登台唱戏。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免,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岳蓝裳声色圆润如玉,唱者信手拈来,听者如痴如醉。
“清清冷落在广寒宫,啊,在广寒宫。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啊,在水面朝。长空雁,雁儿飞,雁儿飞,哎呀雁儿呀,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舞台上那个美艳无双的女子化身成几百年前的宠妃,唱的亦是如痴如醉,仿佛台下的便是那唐明皇。
“……同进酒;啊,捧金樽。宫娥力士殷勤奉啊!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唱到动情处岳蓝裳忽然一个趔趄跌落高台。登时昏迷不醒。
“来人呐!快传御医!”皇上眼见唱的好好的人竟然从高台上跌了下来,急忙起身欲上前去看。
“不必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高台后响起来。接着一个身穿翠绿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民女李酒儿,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刘贵妃,贵妃娘娘千岁。”
“你是她的贴身丫头吧,快平身,她这好好的,怎么就从台上跌下来了要不要紧啊?”皇上上前扶起酒儿,焦急问道。
酒儿莞尔一笑:“万岁您不必担心,我家小姐只是太累太紧张了,昨天晚上她想到要来皇宫里唱戏,便紧张的一个晚上没怎么睡,因此才会从台子上掉下来,酒儿自有办法救她,我这就带她回客栈。皇上,您要保重!”说完走到岳蓝裳身边扶起昏迷的他,一步一步向殿外走去。
皇上看着两人的背影,额头禁不住冒出汗来,直到两个人走出了大殿看不影子了,才长出一口气坐在长榻上。
“陛下,为何放了他二人?”刘贵妃忍不住问道。
“她是岳易楠将军的骨血,我如何忍心杀她?”皇上面色沉重地说道。
刘贵妃却一脸愤然,不满道:“可是她杀了我哥哥!我哥哥可是无辜的,他一生为官清廉,又为什么要遭受无妄之灾呢。”
“不必再说了,朕累了。”皇上冲着刘贵妃摆摆手,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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