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灰姑娘》第1章(1)

  何心菲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家，嘴里还哼着周杰伦的〈稻香〉。
  长达三个月的实习终于在今天结束。从下周起，她就是大丰银行放款部的正式员工了，在景气这么低迷的时候，能够成为大丰银行的正职员工是非常值得大肆庆祝一番的。
  但，再怎么开心，她也只能在心里庆祝，回到家还是得做自己该做的事。
  五岁那年爸爸娶了阿姨后，她勉强过了两年的好日子。妹妹桂洁出生后，阿姨就再也没正眼瞧过她，家中所有大大小小的家务事也逐渐落到她肩头上，所以小学时她就已经被训练成一个家事高手了。
  步行到公寓门口，深深吸一口气后才从包包拿出钥匙，手中的钥匙彷佛如千斤般沉重。
  进到屋里，刘春媛冰冷的声音毫无意外的传来。“怎么这么晚？”
  “今天是最后一天实习，安排到新部门熟悉环境。”她向阿姨简短报告。
  “银行不是都三点半就关门了？”刘春媛扬起一边眼眉问道。
  “那是营业时间，但是我们五点才下班，而且我被安排到放款部门，下班时间更不稳定，所以以后恐怕没办法天天准时下班。”
  “放款部？!不就是放高利贷的？”刘春媛将眼眉耸得老高，她是一个极好面子的人，可不允许家里有人从事上不了台面的职业。
  “不是，利率得按照央行制定的计算标准才行。”她没多解释，因为她知道阿姨也不会认真听。
  “只要不是会丢我们脸的工作就好。妳爸和桂洁他们快回来了，妳赶快去煮饭吧！”刘春媛将目光调回电视上已经回放n次的下午档连续剧。
  她确实不会花太多心思在何心菲身上，虽然不喜欢她，不过看在她一直以来愿意负担所有家事，还有即将开始赚钱的分上，所以对她的态度并非像灰姑娘里的后母般那样刻薄。
  何心菲放下背包，围上围裙，乖乖走进厨房。
  准备三餐也是她的工作之一。
  因为她从小就懂得看人眼色，所以阿姨对她的态度顶多就是冷冷的，还不至于太糟。而两人间就一直维持这种微妙的关系，相安无事到现在。
  她不怕事情多，只怕是非多，所以在家里尽可能的保持低调：功课永远差妹妹那么一点，衣着简单干净，头发不烫不染，打扮也很朴实。即使已经大学毕业，她看起来仍像刚入学的大学新鲜人般清新。
  其实，她巴不得阿姨永远都别注意到她。
  幸好因为阿姨的“用心”，连带的让爸爸也不自觉的对妹妹比较关注，所以她有更多时间去安排自己的生活，大学四年也过得比一般人还精彩：话剧、康辅、桥艺……只要时间允许，几乎所有的社团她都热情参与。当然这都是在台面下进行的，在家是看不到她活泼热情的那一面的。
  经过长期的训练，她很快就准备好四菜一汤，而何永吉及何桂洁也相继到家。
  用餐气氛一如往常，他们“一家三口”开心地分享一天内发生的大小事情，除了爸爸偶尔会关心她一下外，大部分的时间她只是尽责的扮演吃饭及倾听的角色。
  不过今天却有些例外，刘春媛主动提起何心菲要到放款部上班的事，于是焦点立刻转移到她身上。
  “不愧是我的女儿，能进大丰银行的放款部很不简单。”何永吉难掩骄傲的道。
  心菲这女儿从没让他操心过，独立又贴心，他知道她并不喜欢刘春媛和何桂洁，却为了他这个爸爸，而对她们的无理取闹多所忍让。
  “是啊！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心菲不但进了大丰，而且还进了放款部。心菲要趁这段时间好好表现啊，不然等桂洁毕业后可是轻易就会追过了。”刘春媛赶紧顺着老公的话说，不过那要酸不酸的语气，让何心菲心里有些许难受。
  何心菲扬起一个从小练到大的笑容。“桂洁一直是我们家的希望，大丰银行之于她根本是间小庙，阿姨您实在太谦虚了，将来桂洁肯定要成就更大的事业。”
  一番话说得她们母女俩心花怒放，表情就像明天要进驻总统府般得意。
  “妳下礼拜就这样到放款部上班？”何桂洁得意的语调听起来有些刺耳。
  “什么意思？”
  不只何心菲听不懂她的意思，两位家长也是一脸茫然。
  “我是说打扮！”何桂洁拍拍额际。“妳该不会打算还是维持那副学生样吧？”
  “不然咧？”何心菲愣了愣。
  她不觉得自己的打扮有什么不妥，现在的女人为了想让自己看起来年轻点不知得付出多少代价，像她这样自然年轻有什么不好？
  “至少换个发型穿个套装吧！”何桂洁眨了眨涂着浅咖啡色眼影的双眼。
  “银行有制服，所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她喜欢穿制服，可以不用每天烦恼要穿什么衣服去上班。
  “那发型呢？去烫个大波浪什么的，不然妳这副清纯的模样到放款部上班可是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何桂洁好心提醒。
  “妳妹妹说的对，至少换个发型。”刘春媛看着她的头发，露出一脸嫌弃的模样。
  何心菲觉得她现在的直发清爽干净，她们用不着摆出这种嫌弃的表情吧！
  “我会考虑。”
  话题到此结束，难得她成为大家的焦点，她却极度不适应，宁愿多吃饭、多做事，少和她们博感情为妙。
  星期一的早晨，大丰银行放款部内传出此起彼落的大笑声，看样子大家的心情似乎完全不受蓝色忧郁星期一影响。
  “真高兴一早就能娱乐到大家。”何心菲无奈的撇嘴道。
  没错，她就是今早大家欢乐的泉源！
  不，应该说是她那颗只有电视肥皂短剧里才会出现的爆炸头娱乐了大家。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她只是听从阿姨和妹妹的建议决定换个发型罢了。而且因为懒得预约又贪方便，于是选了巷口那家推出六九九烫到好，又没什么客人的美容院，然后又不小心累得睡着了而任设计师自由发挥而已。
  有必要这样惩罚她吗？
  一颗爆炸范围比自己脸蛋大两倍，且瞬间增高十五公分的爆炸头，如果不是第一天正式上班不好请假，待在家里又没温暖的话，她也不会豁出去的硬着头皮到公司来成为娱乐焦点啊！
  昨天在家里已经被轮番笑过一轮了，今天根本就是延续昨天的情况，而且人数更多，笑法更夸张。
  瞧瞧大伙儿现在捧腹狂笑的模样，实在是有够没同情心的啦！
  她很有风度的让所有同事笑个够。
  她就知道这颗爆炸头肯定出色得不得了，不只同事注意到，连很少露面的副总都特地从放款部“经过”，然后满脸笑容的走回办公室，没多久副总室内就传来爆笑声，想必副总正捧着他那大肚子狂笑着。
  “心菲，这颗头哪做的？”和她一起调派到放款部的秦柔柔笑着以食指挑挑她的头发。
  “我家巷口那家黑店。”何心菲翻了个白眼。
  “哈～～绝对不要告诉我妳家在哪。”秦柔柔示威般地拨拨自己经过离子烫后的直顺长发。
  “我也没这打算。”她只能咬牙回应。
  “烫坏了干么不立刻做处理？”秦柔柔以手肘顶她。
  “妳以为我爱吗？伤发、伤身、伤财啊！”如果可以谁不会想立刻洗直？
  “也对啦！这样真的会很伤发质。”秦柔柔颔首同意。“那妳打算就这样上班？笑归笑，形象还是很重要，我看襄理笑完后脸色不是很好看，妳最好注意一下。”
  她们两个是放款部唯二的新人，彼此相挺是一定要的。
  “唔，这礼拜六再去洗直吧。”先拖个几天至少比较不伤发质。
  她也注意到襄理的脸色确实不是很好看，但也只能祈祷这星期都没有公司行号想贷款，这样她才不用见客。
  “只好这样了，保重。”拍拍她的肩膀，秦柔柔回自己的位子上忙去了。
  何心菲懊恼的以双掌不断地将蓬得老高的头发压向头顶两旁的太阳穴梳拢，以为这样的动作就能让头发服服贴贴，可惜，不管她怎么努力，一束束的头发依然像装了弹簧般的弹回原位。
  只能祈祷这几天没有什么需要对外的工作。
  “心菲，这位先生想要了解贷款的方案，妳来介绍一下。”正准备出门的领组旋身对何心菲说。
  领组的身边站着一个身材挺拔高大却带着斯文气质的年轻男子，看样子是打算把这个年轻的嫩咖交给她这菜鸟处理。
  被点名的何心菲五官全皱在一起了。
  有没有这么倒霉呀？
  才刚祷告完，愿望就破灭？!
  下次改安太岁好了。
  抱着装着所有贷款相关数据的数据夹及万用手，何心菲带着赴死的决心上战场。
  蓝玮杰紧紧盯着迎面而来的爆炸女，极力克制自己不要露出任何异样，但心里不免同情对方。
  可怜的女孩，要遇到怎样的打击才会让一个女孩子愿意拿自己的头发开玩笑？
  “你好，这边请。”何心菲勉强牵起笑容招呼，领着他到一旁的会客桌。
  因为发型的关系，所以她始终没有勇气正面迎视对方的视线，只是面带笑容，以四十五度斜盯着地板。
  一坐定后她立刻假装忙碌的翻起数据夹。“请问想贷多少？有不动产吗？”
  寒暄也免了，赶紧打发他才是当务之急。
  蓝玮杰好笑的盯着爆炸妹妹，感觉得出她在回避他，是因为担心他笑她的头吗？
  得不到响应，何心菲疑惑的抬起头，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瞧。
  蓝玮杰虽然只是让嘴角自然的微勾着，但是看在她眼里就成了他在嘲笑的铁证。
  不管这颗头有多失败，她都不能在陌生人面前“示弱”，呜～～尤其是帅到无以复加的陌生人。
  她挺直腰杆，故作镇静道：“如果你想笑的话我不会介意。”
  “为什么会觉得我想笑？”蓝玮杰反问。
  “你的嘴唇都快咧到耳根去了，怕你憋着难受，万一贷款不成还得内伤，这样的责任我扛不起。”总算鼓起勇气与他面对面。
  她的形容让蓝玮杰发出爽朗的笑声，颇欣赏她的坦率。
  他注意到她其实有一张细致秀丽的脸蛋，素雅的淡妆纯净清新，合身利落的直条纹黑色套装也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突显出来，除了有点失败的发型外，她全身上下实在无懈可击。
  不过，刚刚伶牙俐嘴的表现也显示她是个狠角色。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严肃正经些。
  显然他的话并没有安慰到何心菲，她只是撇撇嘴用原子笔指指头发主动解释。“昨天烫坏了。”
  她不懂自己为何要向一个“陌生人”解释？不管别人怎么嘲笑这颗头，她都无动于衷，但他只是微勾一下嘴角就让她乖乖开口解释。唯一能解释她如此脱序的做法也只因为他是客户，而她不想让他因为她看来很糟的头发而对大丰银行有所误解的关系。
  “合理。”他扬眉点头。
  这个解释比为情受伤之类的番石榴理由更能让他欣然接受。
  “既然你能理解，那就回到刚刚的贷款问题。”她认真的盯着他好看的眼眉，希望借着谈公事让他暂时忘了顶上那可笑的爆炸头。
  不过这男人真好看，有种让人很难忽略的存在感。略微细长的双眼搭配浓而有型的眉毛，不但不觉得突兀，反而更显英气；高大挺拔的身形肯定是各大设计师的最爱，就算是把地摊货搭在他身上也像高档货。而且他的品味确实也不赖，即使只是穿着剪裁简单的polo衫及牛仔裤也无法掩盖他出众的气质。
  可惜——是来借钱的。
  “请问小姐贵姓？”他总要知道是谁和他谘商贷款事务吧。
  何心菲瞬间一愣。
  她刚刚没先自我介绍吗？
  忘了递名片给人家了吗？
  想起自己确实没自我介绍也没递名片给人家，如此不够专业的表现让她双颊立刻泛满红光。
  赶紧从万用手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不好意思，忘记了。”
  蓝玮杰接过名片看一眼后抬头对她哂然一笑。“何小姐妳好，我刚回国所以还没有名片，蓝玮杰，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