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中,苏鸿宇缓缓睁开眼睛。
一片混沌的大脑尚且停留在痛苦挣扎的前一刻,半晌回不过神。
“主人,您醒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吸引了苏鸿宇全部注意。
一个着一身黑衣的男子微垂着头半跪在床前,看不到脸,一头长发整齐束在脑后,只余漆黑的发顶。
那闻所未闻他却莫名听得懂的发音,颇有古风的服装打扮......再看一眼层层叠叠的床帏,精巧华美的饰品,还有眼前骨节分明带有薄茧的手。他的手上确实有薄茧却该是在右手中指和小拇指关节处,那是常年写字磨出来的,而不是像眼前这只手这般,在虎口。
无意识将手掌握紧又放松,僵死的脑子费劲地转了半天,他才模糊意识到,这不是他的身体,或许也不是他熟知的时代。
他应该已经死了,在染上当今医疗水平无法解决的病毒后。
他现在这算是,强行夺舍?借尸还魂?
苏鸿宇一手遮住自己的脸,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乱作一团。他需要自己一个人静静。
他不说话,床边的黑衣人便也默不作声,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唯余清浅的呼吸声。
“主上?”不知过了多久,黑衣人再次轻声唤道。
这声音惊醒不知神游往何方的苏鸿宇。他侧首看去,借一抹微弱的光亮,将那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还是刚才的姿势,若不是胸膛尚有起伏,轻易便能被当做毫无生息的死物略过去。
“你出去。”苏鸿宇道,本能的不想被人瞧出什么不对。
“是。”黑衣人揖手一礼,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室内再无旁人,苏鸿宇缓慢坐起身,细细打量。
身上穿得是一件白色衣衫,领口大开,当是一件寝衣,触感极佳,就算不识货也知道这并非凡品。手指修长有力,自有澎湃的力量蕴含其间随心而动。举目四望,他所在的房间称得上极为宽敞。周围零碎的摆设与整个屋子的装饰浑然一体,于无声中透出古色古香的韵味。
不远有一扇紧闭的窗户,朦胧透进些许光来。临窗有一张桌子,笔墨纸砚俱全,其余皆看不大清楚。
床边铺着厚厚的绒毯,赤脚踩上去并不觉得冷。莫名的暖流自发流经身体各处,因暴露在外过长时间而微冷的肌肤很快暖和起来。
苏鸿宇试探着站起身走了个来回,除却脑袋尚有些昏沉,并无任何不适。直到此时,他才生出几分重获新生的喜悦。若非不知身处何处,必要大笑上几声才能宣泄死里逃生的狂喜。
忽然,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在他后心处,苏鸿宇立时僵立在原地。
与此同时,“别动!”低低的男音就在耳边响起,激得他一个寒颤,是方才的那个黑衣人,他没有离开!冷汗瞬间浸透白衫。心情大起大落后心脏痉挛间阵阵的疼,鼓膜随心脏的跳动传来砰砰的声音,刺耳至极。
他才刚刚逃脱死亡,这就要再次死去吗?不,不要,他不想死,他想活!那人有利器,他该怎么办?怎么才能逃出去?谁都好,谁来救救他?!
苏鸿宇张嘴欲喊,身后那人早有预料般在他身上点了几下,酸麻的感觉过后,嗓子拼命用力却发不出丝毫的声响。
呼救不能,身体无法动弹,身后异样的触感越发明显。冰冷的刀锋四处游移,不仅是心脏,就连胃也开始抽搐得难受。苏鸿宇嘴巴发干,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疼痛的到来。
“别出声,否则杀了你!”
眼见有活着的希望,压下快要破胸而出的心脏,苏鸿宇快速点头答应。
又被点了几下,那人问道:“你是谁?主人在哪里?”
“我……咳咳,我我是苏鸿宇,我不知道主人是谁。”用力咳了几声,苏鸿宇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背后的刀尖抵得更进一点,苏鸿宇觉得一阵刺痛,很明显那人不满意这个答案:“我真的不知道你的主人在哪,我一醒来就在这个房间了!相信我,我没有骗你!”他用最快的语速试图为自己辩解,但没有用,那人不信。
刀锋步步紧逼,极端恐惧之下苏鸿宇脑子里一片空白,“嘭”一声巨响后,再回神,方才挟持自己的黑衣人已经倒在墙角,原本放在那里的摆设散落一地,沾了些许血迹的短剑就落在他脚边,还在微微震颤。
发生了什么?
苏鸿宇只看到一息不到的时间,空旷的屋中挤满了黑衣人,他们训练有素地将他围在正中央,手中利刃齐齐指向墙边不知生死的那人。
得救了吗?
耳边似乎有人在喊着什么,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苏鸿宇只觉得天旋地转,很快失去意识。
景凌之紧咬着牙咽下涌到嘴边的血,双手被拧到身后绑紧,又被来人点了穴道,拿绳索再次绑了压至那人身前,膝盖窝被踹了一脚,站立不稳跌跪下去。紧接着有人紧紧压住他的头逼他不得不爬伏在地上。
因内伤而渐渐模糊的视线中是几十人来来去去的步伐,皆为黑色劲装,唯那人赤足白衣显眼得很。
…………
景凌之一动不动隐在黑暗中,放缓呼吸,右手牢牢握住短剑,身体蓄力,随时准备冲出去。
在主人睁开眼的时候,他还来不及高兴,就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他莫名的直觉从未出过错。
主上命他退下,他不敢抗令,亦不敢走远,留了个心眼佯装离去,又折返回屋。若主人安好,他不过是违令被罚上一百鞭,但若因他的疏忽而让主人再次出事 ,他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果不其然那人一无所知地在屋内随处打量,动作迟缓,脚步轻浮,行走间毫无章法,如同毫无内力的普通人。
世人皆知,常山衡教教主苏泓御乃不世出的天纵之才,内力之深厚,实力之强劲冠绝古今,横扫江湖,而立之年便已是公认的武林第一。就算走火入魔内伤在身,也不该如门外汉一般。
这人顶着一张与主人一般无二的脸,竟险些将他也骗了去。是谁泄露主人受伤的消息淫贼人上门?他一直守在主人床前寸步不离,又是谁如此神通广大,能悄无声息将主人掳走?为今之计只有制住那人逼问主人的下落,或可破解此局。
心间转过万般念头,景凌之更加小心地隐匿自身,寻找出手的机会。
无论怎么看,那都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身上无半点武者的警觉,行动时还有几分小心翼翼,随便一个刚出师的影卫都可以瞬间将其毙于剑下,换了他来更绝无失手的可能。就算那人故意藏拙,接着便是。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再等片刻,趁那人背对他的瞬间,景凌之轻功运到极致,轻巧地落地,眨眼便潜至目标身后,刀锋抵在那人后心处。
手中的短剑刻意在要害处一一掠过,故意压低嗓音使人心存畏惧,再配以漆黑不见五指的环境,足够让一般人老老实实交代一切。
事情却出乎他意料。
明明怕到了极致,那人竟还死咬着说自己的名字是苏泓御,不肯吐露主人行踪。
那就更进一步恐吓一番。景凌之持剑的手稳稳向前送出一分,刺入肉中。
还没待他再问,磅礴的内力从那人身上倾泻而出,有若实质般猛地轰在他身上。
景凌之来不及防御,当即被轰地倒飞出去。
能将内力外放伤人至此,这样的实力举世唯有一人能做到,他的主人,苏泓御。
刹那间千般思绪万般考量都化作虚无,唯有一个念头盘桓不去,他竟伤了主人!
后背撞碎木质的家具,又重重撞在墙上,景凌之喷出一口鲜血,已是受了内伤。深入肺腑的疼将散开的思绪拉回。咽下腥甜的血,他颤抖着手臂强撑起身体,勉力睁眼看向一片黑暗中唯一的那一袭白。
那人有与主人一般无二的脸,一般无二的深厚内力,连声音也一般无二,但行为举止却无一丝一毫相似之处。多年贴身护卫的经历让他对主人的一举一动都熟悉无比――那不是他的主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凌之死死盯着那人,就算绳索被拖出房间也不想移开视线,还有没有人能发现异常?他即将身陷囫囵,该怎么做该怎么办才能找到真正的主人?若是……他下意识不愿去想,若是无人察觉,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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